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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謙益《梅長公傳》“公諱之煥,字長公”原文及翻譯

[移動版] 作者:佚名

錢謙益《梅長公傳》“公諱之煥,字長公”原文及翻譯

錢謙益《牧齋初學集》

公諱之煥,字長公,黃之麻城人。其先,宋宛陵先生后也。公十歲喪父,從其母劉,居東山之沈莊,日課書盈寸。倜儻雄俊,異于凡兒。年十四,為諸生。臺使者按部閱武,騎馬橫絕教場,使者怒,命與材官角射,執(zhí)弓腰矢,射九發(fā)連九中,中輒一軍大呼以笑。長揖上馬徑去,使者不懌而罷。

梅公名之煥,字長公,黃州麻城人。他的祖先,是宋朝宛陵先生(梅堯臣)的后人。梅公十歲時父親去世,跟隨他的母親劉氏住在東山的沈莊,每天研習的書文(摞在一起)超過一寸厚。為人灑脫,英武雄壯,不同于普通的孩子。十四歲時就成為生員。某臺使巡視部屬,正在講習武事,梅公騎馬橫穿教場,使者大怒,命令梅公與武士比賽射箭。梅公手持弓,腰佩箭,九發(fā)連中。每射中一次整個軍隊總是大呼而笑,梅公作了個長揖后上馬徑自離開。使者雖不高興也只好作罷。

萬歷癸卯,與應山人楊漣同舉于鄉(xiāng),以功名節(jié)義相期許,盱衡扺掌,視舉世無如也。甲辰舉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高陽孫少師以史官同館,性嚴重,不可一世士,獨推重公。公在館中,語則矯尾厲角,坐則掀髯搖扇,視館閣諸公低頭緩步,恒目笑不自禁也。

萬歷癸卯年,梅公與應山人楊漣參加鄉(xiāng)試一同中舉,二人用功名節(jié)義來相互勉勵,揚眉舉目,擊掌而談,認為世上沒人能比得上他們。甲辰年考中進士,入選翰林院庶吉士。高陽的孫承憲憑借史官的身份與梅公同在翰林院任職,性情嚴肅穩(wěn)重,看不上天下的士人,唯獨推許尊重梅公。梅公在翰林院中,說話時鋒芒畢露,坐著時也談笑風生,看到翰林院眾同事低著頭慢步走,總是眉開眼笑,忍俊不禁。

公扼腕時政,慨然欲有所建置。疏屢上,不見省。部黨角立,如敵國不相下。一無所附離,每有封駁,恒兩非之。其大指務在破私交,絀黨論,矯時救弊,愛惜人才而已。

梅公不滿當時的朝政,慷慨激昂想要有所作為。多次上疏,也沒有被關注。當時朋黨對峙,就像敵對的兩個國家,爭執(zhí)得不相上下。梅公一方也不依附,每每遇到封還詔敕的情況,梅公總是批評雙方。他的主要意圖在于破除私下勾結,廢除朋黨之間的爭論,矯正挽救時弊,愛惜人才而已。

居六歲,出為廣東按察司副使,分守惠州;莳z多冤結,拷一連十,累歲不得決。閉門周視案牘,期旦日會堂下,據(jù)案呼囚,明舉其刑書云何,據(jù)幾決遣,獄成于手中,奄忽如神。

過了六年,出京擔任廣東按察司副使,分派駐守惠州;葜莸陌讣嘤性┣,審訊一件案子就會牽連到十件,多年也得不到?jīng)Q斷。梅公閉門仔細察看案卷,約定第二天當堂會審,按案卷傳呼囚犯,根據(jù)刑法條文一一說明,當堂審判發(fā)落,案件隨手判決,快速如神。


 

 

宦家子依倚父勢,恣為奸利,禽治之不可得。使人曉諭其父:“若欲其子出而生乎,抑匿而死乎?”其父大寤,聽其子就理命。冤民如墻而立,占人田園若干,攫金錢若干,以次質(zhì)對,盡反其侵掠,則縛狠子痛箠之曰:“用以謝鄉(xiāng)人,并以謝而父也。”卒自刮磨為善士。

一個官宦子弟依仗父親的勢力,干了不少壞事。官府想要捉拿懲處他,卻抓不到他。梅公派人勸告他父親:“你是想自己的兒子出來自首討一條活路呢,還是想讓他躲起來(直到被抓)叛死罪呢?”他的父親幡然醒悟,任他的兒子聽由天命。受冤的百姓像一堵墻站著,宣布他霸占別人的田地有多少,奪取錢財多少,依次和他對質(zhì),梅公把他侵犯掠奪的財產(chǎn)全部返還給人,就捆住這個壞小子鞭打他說:“向鄉(xiāng)人謝罪,向你的父親謝罪。”官宦之子最終自我磨礪,成為好人。

?茉死下映睔⑹乩,潮非公所部,自請往剿。嚴兵扼海道,絕饋運,斷樵汲,散免死牌數(shù)千,首服者接踵。八老窘迫,乘潮夜遁,乞降于閩。公督學山東,八老率舟師援遼,謁公于登。公語之曰:“海上之役,不得望見顏行,今何以在此?”八老泥首謝曰:“畏公天威,是以走閩,今日敢不為公死乎?”公文人不便武事,其為劇寇畏服如此。

海盜袁八老侵掠潮州殺死了守吏,潮州不是梅公管轄的地方,梅公主動請求前往剿匪。他派重兵據(jù)守海道,斷絕了海盜的糧食物資運輸,散發(fā)了好幾千塊免死牌,投降服罪的人一個接一個。袁八老處境困窘,乘著漲潮在夜里逃跑到閩地請降。梅公到山東任督學的時候,袁八老率水軍增援遼東,在登州拜謁梅公。梅公對他說:“海上的那次戰(zhàn)役,沒能夠看到你,今天怎么在這里了?”袁八老頓首至地謝罪說:“當時害怕您的威嚴,因此逃到閩地,今天怎么敢不為您而死呢?”梅公是文人,不熟習軍事,但還是被大海盜如此地敬畏服從。

其視學,闊略教條,謝絕請寄,考課之暇,進諸生而教誡之。賢者降階執(zhí)手,重以慰藉;不類者嚼齒唾罵,申以夏楚。諸生始而駭,中而服,久而歌思頌慕,咸以為師保父母也。(節(jié)選自《牧齋初學集》)

梅公考察學政的時候,不講究教條,謝絕任何請托,考核空閑之時,召來生員教育勸誡他們。對于有出息的學生,他走下臺階握住對方的手,并加以安慰;對于不成器的學生,他咬牙痛罵,甚至用棍棒來教訓。生員們剛開始很害怕,過了一陣子就心服口服了,時間長了就歌頌思慕梅公,都把他當作老師父母了。【注】夏jiǎ楚,古代學校體罰越禮犯規(guī)者的兩種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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