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與注釋】
且會稽之恥,蠡非其罪,魯國之羞,沫必能報,所以二子不死(不死:沒有死去)也。而陵茍免(茍免:茍且逃避死亡)而微軀(微軀:降低身份,使自己卑賤),受制于強虜,雖(雖:即使)有區(qū)區(qū)之意(區(qū)區(qū)之意:真摯的情意),亦奚為(為:作為)哉?夫吳、齊者,越、魯之?dāng)硣;匈奴者,漢之外臣,俾(俾:讀bǐ,使)大漢之將,為單于之擒,是長(長:助長)寇讎辱國家甚矣。況二子雖(雖:雖然)不死,無陵生降之名;二子茍生降,無陵及親之禍,酌(酌:斟酌,考察)其本末,事不相侔(侔:讀móu,等同),而陵竅(竅:空子)慕之,是大失臣子之義也。
【對照翻譯】
況且會稽的恥辱,不是藩籬的過錯;魯國蒙受羞辱,曹沫一定更報復(fù),所以這二位沒有死去啊。然而李陵茍且偷生逃避死亡降低身份,使自己卑賤,受制于強敵匈奴,即使他真有拳拳報國之心,又有什么作為呢?那吳國、齊國,是越國、魯國的敵國;匈奴是漢朝的外臣,使大漢的將軍,被單于活捉,這是助長敵人的氣焰而嚴(yán)重地侮辱了國家啊。況且這二位雖然沒有死去,但沒有李陵的活捉投降的惡名;這二位如果被活捉投降,也沒有李陵延及到父母的禍患,我們考察這幾件事的始末,李陵的事與這兩位的事并不相同,然而李陵卻鉆空子假裝是仰慕(效仿)他們的行為,這是嚴(yán)重地失去了做臣子的道義啊。
【原文與注釋】
觀陵答子卿之書,意者(意者:心中想的)但患漢之不知己,而不自內(nèi)省其始終焉。何者?與其欲刺心自明(刺心自明:刺穿心臟自我表白),刎頸見志,曷若效節(jié)致命(效節(jié):盡到臣子的節(jié)操;致命:獻(xiàn)上生命)取信于君?與其痛母悼妻,尤(尤:責(zé)備)君怨國,曷若忘身守死,而紓禍(紓禍:解除禍患)于親焉!或曰:“武帝不能明察,下聽流言,遽(遽:立刻)加厚誅,豈非負(fù)德(德:功績、功勞)?”答曰:設(shè)使陵不茍其生(茍其生:茍且偷生),能繼以死,則必賞延于世(世:后代),刑不加親,戰(zhàn)功足以冠(冠:冠絕,第一)當(dāng)時,壯節(jié)足以垂(垂:垂范)后代,忠、孝、智、勇四者立,而死且不朽矣,何流言之能及(及:涉及、觸及)哉!
【對照翻譯】
我看李陵的回復(fù)蘇武的信,他心中想的只是擔(dān)心漢朝不明白自己,卻沒有自我反省自己這件事的始終。為什么呢?與其想要刺穿心臟自我表白,割下頭顱表明心志,何如盡到臣子的節(jié)操而獻(xiàn)上生命來取信于國君呢?與其為母親之死而痛心,悼念冤死的妻子,責(zé)備君王埋怨國家,何如忘記自己的生命堅守正義死去,從而解除父母的禍患呢!有人說:“漢武帝不能明白考察具體情況,而向下聽取流言,立刻對李陵的家人施加重重的刑罰,難道不是對不起李陵對漢朝立下的功勞嗎?”我回答說:假使李陵不茍且偷生,而能夠接著去死,那么朝廷一定會將對他的賞賜延續(xù)到他的后代,刑罰也不會施加在他的父母身上,李陵的戰(zhàn)功足以冠絕當(dāng)時,他的豪壯氣節(jié)足以為后世垂范,忠、孝、智、勇四者都成立了,那么他的死將永垂不朽,哪有流言能涉及他呢!
【原文與注釋】
嗚呼!予聞之古人云:“人各有一死,死或重于泰山,生或輕于鴻毛!比羲乐赜冢于:比)義,則視之(之:代指個人的生命)如泰山也;若義重于死,則視之如鴻毛也。故非其義(義:道義,該做的事),君子不輕(輕:輕視)其生;得其所,君子不愛(愛:吝惜)其死。惜哉陵之不死也,失君子之道(道:正道)焉。故隴西士大夫以李氏為愧,不其然(然:這樣)乎?不其然乎?
【對照翻譯】
唉!我聽古人說:“人各有一死,有的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的人活著比鴻毛還輕!比绻辣攘x重要,那么我們看待自己的生命如同泰山一樣崇高;如果義比死重要,那么我們看待自己的生命如同鴻毛一樣輕微。所以不是該做的事,君子不會輕視自己的生命;到了該犧牲的時候,君子不會吝惜自己的生命去死?上О,李陵沒有死去,失去了君子該行的正道。所以隴西的士大夫們以姓李感到慚愧,不也是這樣的嗎?不也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