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上帝保佑我們!”我答。
"教授, ”船長又說,“我現在讓您做您的研究。我要船在水深五十米下,向東北偏東方行駛。這里有標記分明的地圖,您可以看著我們的航行路線?蛷d您可以隨便使用,我向您告辭了。”
尼摩船長對我行個禮,出去了。我一人留下,默默地沉思。所想的都是關于這位諾第留斯號的船長。這個古怪的人,自以為不屬于任何國籍,我將永遠不知道他是哪一國的人嗎?他對于人類的那種仇恨,或者他對于使他有那種仇恨的人,要想法作可怕的報復嗎?他是不是像康塞爾說的,“有人給他受過痛苦的”一位被人輕視的學者,一位天才,一位近代的伽利略①呢?或者他是一位科學家,像美國人莫利一般)學術研究事業(yè)因為政治上的變動受到挫折呢?這我都還不能說。我是由于偶然的機會被拋在他船上的人,我的生命操在他手中,他冷淡地,但客氣地收留了我。不過他從不握我伸出去的手,他也從不將他的手伸出來。
整整一個小時,我浸沉在深深的思慮中,總想明了這使我十分感興味的秘密。后來我的眼光盯著擺在桌上的平面大地圖,我就把手指放在上面所指出的經緯度相交的那點.
海洋跟大陸一樣,也有江河。這些江河是特殊的水流,從它們的溫度、它們的顏色,可以辨認出來,其中最顯著的是大家所知道的“暖流”?茖W決定了在地球上有下面的五條主要水流路線:第一條在大西洋北部,第二條在大西洋南部,第三條在太平洋北部,第四條在太平洋南部,第五條在印度洋南部。很可能在印度洋北部從前有第六條水流存在,那個時候,里海和阿拉伯海還跟亞洲的各大湖連起來,成為一片大海。
正是,在平面地圖上記下的那個點,展開了上面說的一條暖流,日本人叫做黑水流①,黑水流從孟加拉灣出來,受熱帶太陽光線的直射,很為溫暖,橫過馬六甲海峽,沿著亞洲海岸前進,人太平洋北部作環(huán)彎形,直到阿留地安群島。它將樟腦樹干和各地方的各樣土產輸送出去,它的暖流的純靛藍色跟大洋的水流顯然分開。諾第留斯號要走的就是這條水流。我兩眼盯著它,我看見它抿沒在太平洋的無邊水際中;我正感到自己跟水流一齊奔馳的時候,尼德·蘭和康塞爾在客廳門口出現了。
我的兩個老實同伴看見堆在他們眼前的神奇物品,驚怪得發(fā)楞了:
“我們在什么地方呢?我們在什么地方呢?”加拿大人喊,“我們在魁北克博物館嗎?”
“如果先生認為可以,”康塞爾答,“還不如說這是桑美拉大廈呢!”
“朋友們,”我回答,我同時做個手勢,讓他們進來,“你們不是在加拿大,也不是在法蘭西,而是在諾第留斯號船上,在海底下五十米!
“當然要相信先生的話,因為先生這樣肯定了。”康塞爾回答,“老實說,這個客廳,就是讓我這個佛蘭蒙人看來也要驚奇."
“朋友,你驚奇吧,你好好地看吧,因為對于你這么能干的一個分類者,這里實在有不少的工作可做哩!
我并不需要鼓勵康塞爾去做。這個老實人早就彎身在“玻璃柜子上,嘴里已經低聲說出生物學家所用的詞匯:腹足綱,油螺科,磁貝屬,馬達加斯加介蛤種,等等……
這個時候。尼德·蘭——他不是貝類學家——問我關于我跟尼摩船長會談的情形。他問我,我是否發(fā)現他是哪一國人,他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把我們拉到多少深的海底去?他問了許多問題,我簡直來不及回答他。
我將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他,或不如說,將我所不知道的全部告訴他。我又問他,他看到些什么或聽到些什么。
“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聽到!"加拿大人回答,“我甚至于連這船上的人員的影子也沒有看見。真的,是不是他們都是電人?”
“電人!”
“說真的,我是要這樣想呢?墒悄埣{靳先生,”尼德·蘭問,他總是不忘記他的那個念頭,“您不能告訴我這船上一共有多少人嗎?十人,二十人,五十人,一百人嗎?”
“尼德·蘭師傅,這我可不能回答您。而且您要相信我,此刻您必須拋棄您那奪取或逃出諾第留斯號的念頭。這船是現代工業(yè)的杰作,我如果沒有看見它,我不知要怎么惋惜呢!許多人,只為能看看這些神奇事物,也就樂意接受我們的處境了。所以您必須保持鎮(zhèn)靜,我們想法觀看我們周圍所有的事物!
“觀看!”魚叉手喊,“除了這鋼板的監(jiān)牢,我們看不見什么,我們將來也看不見什么!我們就是跑,我們就是盲目行駛……”
當尼德·蘭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全廳黑了,這是絕對的黑暗。明亮的天花板熄滅了,并且熄滅得十分快,使我的眼睛發(fā)生一種疼痛的感覺,跟在相反的情形中,即從漆一般的黑暗中忽見最輝煌的光明所發(fā)生的感覺一樣。
我們都默不作聲,動也不敢動,不知道有什么是福是禍的意外事件等著我們。我們聽到一種滑走的聲音。簡直要使人認為是蓋板在諾第留斯號的兩側動起來了。
“現在一切真要完蛋了!”尼德·蘭說。
"水母目!”康塞爾低聲說。
忽然,光線穿過兩個長方形的孔洞,從容廳的備方面射進。海水受電光的照耀,通體明亮地顯現出來。兩塊玻璃晶片把我們和海水分開。初時我想到這種脆弱的隔板可能碎裂,心中害怕得發(fā)抖;但由于有紅銅的結實框架頂住,使它差不多有無限的抵抗力。
在諾第留斯號周圍一海里內的海水,現在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多么光怪陸離的景象呵!無論多么高明的妙筆也描寫不出來!誰能描繪光線穿過透明的水流所產生的新奇景色呢守誰能描繪那光線照在海洋上下兩方,漸次遞減的柔和光度呢!
我們認得海洋的透明性,我們知道海水的清澈超過山間清泉。海水中所含有的礦物質和有機物質,甚至于可隊增加它的透明性。在太平洋中的某部分,例如在安的列斯群島,一百四十五米深的海水可以讓人看見水底下面的沙床,十分清澈,而陽光的照射力好像直至三百米的深度方才停止。但是,在諾第留斯號所走過的海水中,電光就在水波:中間照耀。這不是明亮的水,而是流動的光了。
如果我們承認愛蘭伯①的假設,認為海底是有輝煌的磷光照耀的,那么,大自然一定給海中的居民保留下一種最出奇的景象,我現在看見這種光的無窮變化,就可以想到這景象是多么美麗。客廳每邊都有窗戶開向這未曾經過探測的深淵。廳中的黑暗愈顯出外面的光輝,我們細看,好像這片純晶體,真就是那大到了不得的養(yǎng)魚缸的玻璃一樣。
諾第留斯號好像是不動了,這是因為水中沒有標熾盼緣故?墒,時時有那些船頭沖角分開的水線紋,在我們眼前迅速地向后掠過。
我們簡直心醉神迷了,時靠在玻璃窗面前,我們誰都還。沒有打破這由于驚怪發(fā)怔所引起的靜默。此時康塞爾說:
“尼德·蘭朋友,您不是要看嗎?現在您看吧!"
“真新鮮!真新鮮!”加拿大人說,他忘記了他的憤怒和他的逃走計劃,受到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我們要從更遠更遠的地方走來贊美欣賞這景象哩!”
“啊!”我喊道,“我現在明白這個人的生活了!他自己另外造了一個世界,給他保留下最驚人的神奇!”“可是魚在哪里呢?”加拿大人說,“我看不到魚呀!”
“尼德·蘭好朋友,”康塞爾回答,“那沒有關系呀,因為
您不認識它們哩!
“我不認識魚!我這打魚的人!”尼德·蘭喊道。
關于這個問題,他們兩個朋友間發(fā)生了爭論,因為他們都認識,但認識的方式不同。
大家知道魚類是脊推動物門中的第四綱和最后一綱。魚類的確切定義是:“有雙重循環(huán)作用的,冷血的,用鰓呼吸的,生活在水中的脊椎動物”。魚類由不同的兩類構成:硬骨魚類一即脊骨是硬骨脊椎——和軟骨魚類——即脊骨是軟骨脊椎。
加拿大人也許懂得這種區(qū)別,但康塞爾知道的就更多,現在他跟尼德。蘭有了友誼,大家很要好,他不能承認自己的知識比尼德·蘭差,所以他這樣說:
“尼德·蘭老朋友,不錯,您是千個打魚手,一個很能干的漁夫。您曾經捕捉過許多這些很有趣味的動物。不過我可以跟您打賭,您不知道人們怎樣把它們分類!
“我知道,”魚叉手很正經地回答,“人們把它們分為可吃的魚類和不可吃的魚類!”
“這是講究吃喝的人的一種分類法,”康塞爾回答,“請您告訴我,您知道硬骨魚類和軟骨魚類之間存在的差別嗎?"
“康塞爾,我可能知道."
“您知道這兩大組魚類的小分類嗎"
“我想我不至于不知道!奔幽么笕嘶卮稹
“尼德·蘭老朋友,好吧,請您聽我說,情您好好地記下來吧!硬骨魚類可分為六目。第一目是硬鰭魚,上鰓是完:整的,能動的,鰓作梳子形。這一目共有十五科,就是說,包。括已經知道的魚類的四分之三。這目的類型是:普通鯽魚!
“相當好吃的魚!蹦岬隆Lm回答。
康塞爾又說:“第二目是腹鰭魚,腹鰭是垂在肚腹下面和在胸緒后邊,而不是長在肩骨上;這一目分為五科,包括大部分的淡水魚。這目的類型是:鯉魚、雄魚!
“呸!”加拿大人帶著看不起的神氣說,“淡水魚!”
“第三目是副鰭魚,”康塞爾說,”腹鰭是接在胸鱔的下面和掛在肩骨上。這一目共有四科。類型是:蝶魚、比目魚、鞋底魚、大比目魚等。”
“美味好吃的魚!美味好吃的魚!”魚叉手喊,他只是從口味的觀點來看魚類。
“第四目是無腹鰭魚,”康塞爾興致絲毫不減地又說,“魚身很長,沒有腹鰭,身上有很厚的帶粘性的皮;這一目只。有一科。類型是:鱔魚、鰻魚、電鰻魚!薄啊拔兜榔匠#∥兜榔匠!尼德.蘭答。
“第五目是總鰓魚、康塞爾說,“鰓是完全的和自由的,但由許多小刷子構成,一對一對地排在鰓環(huán)節(jié)上。這一目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