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第二章 | 第三章 | 第四章 | 第五章 | 第六章 | 第七章 | 第八章 | 第九章 | 第十章 |
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 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 | 第十五章 | 第十六章 | 第十七章 | 第十八章 | 第十九章 | 第二十章 |
第二一章 | 第二二章 | 第二三章 | 第二四章 | 第二五章 | 第二六章 | 第二七章 | 第二八章 | 第二九章 | 第三十章 |
第三一章 | 第三一章 | 第三三章 | 第三四章 | 第三五章 | 第三六章 | 第三七章 |
第二十一章
在一條二十噸重的小船上航行八百海里,特別是又在這種季節(jié),這簡直是一次冒險的遠征。在中國沿海一帶,經(jīng)常會碰上壞天氣,尤其是在春分和秋分的時候,會碰上劇烈的海風(fēng)。目前還是十一月上旬。
事情很明顯,船主如果直接送福克先生他們?nèi)M濱,當(dāng)然就能賺更多的錢,因為?讼壬呀(jīng)按照每天一百英鎊支付了船租。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接受那樣的航行任務(wù),就要擔(dān)很大的風(fēng)險。照現(xiàn)在這樣到上海去,這如果不算是魯莽行動,至少也算是敢于冒險。然而約翰·班斯比對于自己的唐卡德爾號是很有信心的。它在海浪里飛馳,活象一只海鷗。船主這樣做,也許并沒有錯。
就在當(dāng)天傍晚時分,唐卡德爾號渡過了香港附近水流湍急的海面,開足馬力,充分利用后面送來的東南鳳,順風(fēng)飛馳。它的航行情況非常令人滿意。
“船主,快,越快越好!”當(dāng)小船進入大海時,斐利亞·?讼壬f,“這一點您用不著我多交代了!
“先生,您放心吧,交給我好了,”約翰,班斯比回答說,“我們已經(jīng)把所有能利用的帆面都用上了,那些頂帆就是加上去,也不能再增加速度。它們只會增加船的負擔(dān),從而減低航行速度!
“這是你的業(yè)務(wù),我是外行,我完全信賴你,船主!
斐利亞·福克象水手一樣兩腿分開筆直地站在甲板上,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洶涌的波濤,船尾上坐著艾娥達夫人,她在這一條身輕如葉的小船上,漫不經(jīng)心地凝視著暮色蒼茫中的遼闊海洋,若有所思。片片的白帆在艾娥達夫人的頭頂上空迎風(fēng)招展,就象是巨大的白色翅膀帶著她在海面上飛翔。小船被海風(fēng)吹起象是在天空里前進。
天黑了。半圓形的月亮正在徐徐下降。淡淡的月光馬上就要消失在天邊的迷霧里。烏云從東方卷來,已經(jīng)掩蓋了大片的秋夜晴空。
船主點上了夜航信號燈,在靠近海岸的這一帶海面上船只來往十分頻繁,點信號燈是一種不可缺少的安全措施。船只互撞的事件在這一帶并不稀罕,唐卡德爾號開得這樣快,只要稍微和別的船碰一下,就會撞得粉碎。
費克斯正在船頭上沉思。他知道?松圆缓昧奶欤宰约壕投愕眠h點兒。再說跟這個請他白坐船的人攀談,他也覺得討厭。他現(xiàn)在也要考慮一下以后怎么辦。費克斯看得很清楚,?讼壬遣粫跈M濱的。他一定會馬上乘上開往舊金山的郵船,逃往美洲大陸。美洲大陸那么大,他當(dāng)然更有把握能夠逍遙法外了。在費克斯看來,斐利亞·?说拇蛩闶窃俸唵尾贿^的了。
這個?撕湍欠N最普通的壞蛋一樣,他本來可以從英國搭船直接去美國,但是他卻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走遍了大半個地球。他的目的無非是想安全到達美洲大陸。等到英國警察廳被他蒙混過去之后,他就可以在美洲安靜地坐著享用他從銀行里偷來的那一筆款子了?墒且坏┑搅嗣绹,費克斯又該怎么辦呢?放棄了這個賊嗎?不能,萬萬不能!他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直到辦好引渡的手續(xù)為止。這是他的天職,他一定要堅持到底。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有利條件:路路通已經(jīng)不在他主人身邊了。特別是因為費克斯已向路路通公開了自己的秘密,這就很有必要叫他們主仆二人永遠不再見面。
斐利亞·?艘膊⒎菦]想過他那個莫名其妙地就失了蹤的仆人。他考慮了各方面的情況之后,覺得這個倒霉的小伙子很可能由于誤會,在卡爾納蒂克號快要開的時候跑上船去了。艾娥達夫人也是這樣想的。她很感激這個曾救過她的生命的忠仆,他的失蹤使艾娥達夫人非常難過。也很有可能到了橫濱就會找到他的。至于他是不是搭上了卡爾納蒂克號,將來也很容易打聽出來。
夜里,快到十點鐘的時候,風(fēng)勢漸漸加強了。為了謹慎起見,也許該把船帆收小一些。但是,船主仔細看了看天氣形勢之后,決定依舊張著大帆前進。再說唐卡德爾號上的大帆也非常得力,船的吃水量也很深,一切都有充足的b@海岸的海面比較適合小船航行。唐卡德爾號的左舷距離海岸至多不過五海里,有時通過云霧的間隙,還可以看見參差不齊的海岸側(cè)影。即使風(fēng)從大陸上吹來,海面仍然相當(dāng)平靜,這對于唐卡德爾號是一個有利的條件,因為噸位很小的船只特別害怕大浪。大浪會減低船的航行速度,用一句航海術(shù)語來說,會“煞船”。
快到中午的時候,風(fēng)力稍減,它是從東南吹來的。船主叫人加上頂帆,可是過了兩小時,他又叫人卸下了,因為風(fēng)勢又大起來了。
?讼壬桶疬_夫人非常高興,他們已經(jīng)不再暈船了,于是就把帶來的罐頭、餅干拿出來,飽餐一頓。費克斯也被請來同吃,他接受了,因為他很清楚人的肚子也和船一樣需要裝滿東西才能走路?墒沁@件事真使他惱火!既白坐了這個人雇的船,又分吃了他買的食物,他覺得這太不光彩了!不過,他還是吃了,雖然他吃得很倉促,但總是吃了。
吃完飯以后,他覺得應(yīng)該把福克先生請到一邊說幾句話。于是他對福克先生說:
“先生……”
費克斯說出“先生”這兩個字的時候,連嘴唇都覺得不舒服。他竭力壓制著自己,以免感情沖動會一把抓住這個小偷“先生”的領(lǐng)子!然后他接著說:
“先生,承您這樣慷慨大方,您讓我坐您雇的船,不過,雖然我的經(jīng)濟條件不能允許我象您這樣大方,但我自己應(yīng)付的這一部分船費……”
“先生,我們不談這個!备?讼壬f。
“不,我要付,我一定要付……”
“不用,先生,”?讼壬貌蝗轄庌q的口吻說,“這是在我的預(yù)算總費用中的一項正常開支。”
費克斯不爭辯了,他憋著一肚子氣,獨自一個人跑上船頭,就地往甲板上一躺。這一整天他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唐卡德爾號這時正在迅速前進。約翰·班斯比覺得成功在望。他好幾次對?讼壬f:一定會按時到達上海。?酥缓唵蔚卮鸬溃旱溉绱恕
唐卡德爾號所以能走得這樣好,首先是由于船上所有的海員工作都非常積極。?讼壬S下的獎金對這些能干的水手也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所以沒有一根帆索不是綁得緊繃繃的,拉得筆直的!沒有一張篷帆不是被吹得鼓鼓的,方向沒有一點偏差,掌舵的人沒有一點可責(zé)備的地方!即使參加皇家游艇俱樂部的賽船大會,他們的工作也不可能比現(xiàn)在做得更認真了。
傍晚,船主檢查了測程器之后,知道了唐卡德爾號自從離開香港已經(jīng)走了二百二十海里,F(xiàn)在斐利亞·?讼壬邢M谒竭_橫濱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計劃一點也沒有耽擱。這樣看來,他從倫敦出發(fā)以來第一次碰到的意外,大概會毫無損失地平安度過了。
夜里,在天快要亮之前的那幾個小時,唐卡德爾號越過了北回歸線直接開進了界于中國臺灣大島和中國大陸海岸之間的福建海峽。海峽中的水流非常急湍,到處都是逆流造成的漩渦。唐卡德爾號走得非常吃力,急促的海浪阻礙旨它的前進。如今在甲板上,很難再站穩(wěn)腳步。
海風(fēng)隨著日出更增加了威力。大海的上空顯示出大風(fēng)將至的跡象。同時,晴雨表也預(yù)告著氣候即將發(fā)生變化。一整天晴雨表都很不穩(wěn)定,水銀柱急劇地上升下降;厥滋魍,東南海上已經(jīng)卷起滾滾的巨浪。巨浪預(yù)示著:暴風(fēng)雨就要來到!
黑夜降臨了。海上閃的著迷人的光輝。夕陽已經(jīng)在啡紅色的薄霧里消失。
船主仔細看了半天大海上空這種不利于航行的景象,嘴里一邊嘟囔著,也聽不清他說些什么。過了一會兒,他走到?讼壬矍暗吐暤卣f:
“先生,我可以把實際情況都告訴您嗎?”
“都告訴我吧!备?讼壬卮鹫f。
“那我就說了,我們馬上要碰上臺風(fēng)了!
“是南風(fēng)還是北風(fēng)?”?讼壬唵蔚貑。
“南風(fēng)。您瞧,這陣臺風(fēng)就要刮起來了。”
“既是南面來的,就讓它刮吧,因為它會幫助我們走得更快!备?讼壬卮鹫f。
“如果您不在乎,那我就沒什么說的了!
約翰·班斯比的判斷一點沒錯。據(jù)一位有名的氣象學(xué)家說,在深秋,臺風(fēng)刮起來會象閃電一樣倏地一下掠空而過。但是,如果在冬末和春分的時候一刮起來,它那兇猛的威力就會非常可怕了。
船主立即開始作預(yù)防的準(zhǔn)備。他叫人把船上所有的帆篷都綁緊,把帆架卸下來放到甲板上,連頂帆桅桿也都放下來了。中前帆上的附加尖桅也去掉了。各個艙口都蓋得嚴(yán)絲合縫,一滴水也不會從外面流進船艙。艙面上只留下一張厚布三角帆代替船頭上的大帆,以便利用背后吹來的大風(fēng)繼續(xù)航行。眼前一切就緒,靜等臺風(fēng)吹來。
約翰·班斯比請旅客們進艙房去;但是在那樣一間幾乎連空氣也沒有的小客艙里,再加上海浪的顛簸,這種禁閉的滋味不舒服極了。因此,不論是?讼壬,艾娥達夫人甚至連費克斯都算上,誰也不愿離開甲板。
將近八點鐘,暴風(fēng)驟雨開始向小船襲來。唐卡德爾號僅有的那塊小布帆已被暴風(fēng)吹得象一根飄忽不定的鵝毛。小船在暴風(fēng)雨的狂嘯中經(jīng)歷的驚險情景簡直是無法描述。它前進的速度即使說比開足馬力的火車頭還要快四倍的話,這種形容也還是保守的。
唐卡德爾號一整天都是這樣被那兇猛的海浪簇擁著前進,它不由自主地保持著和飛滾而來的波濤同樣驚人的速度向北疾馳。排山倒海的巨浪無數(shù)次地從后面打上小船的甲板;但是,只要船主老練地轉(zhuǎn)動一下船舵,馬上就會轉(zhuǎn)危為安,翻騰的浪花有時象傾盆大雨把船上的旅客粗暴地沖洗一番,但是旅客們卻象哲學(xué)家似的逆來順受,絲毫不動聲色。
費克斯,毫無疑問,他是會怨天尤人的,但是勇敢的艾娥達這時卻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她的旅伴?恕K耆桓?诉@種非凡的鎮(zhèn)靜給吸住了。為了要在她的旅伴面前表現(xiàn)得毫無愧色,她慨然承受著暴風(fēng)雨的折磨。至于斐利亞·?,這場臺風(fēng)好象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毫不驚奇。
直到目前為止唐卡德爾號一直是向北飛馳,但是快到傍晚的時候,正如他們擔(dān)心的那樣,風(fēng)向整整側(cè)轉(zhuǎn)了二百七十度,南風(fēng)變成了西北風(fēng)。小船的側(cè)翼受著海浪的沖擊,船身拼命地搖晃,如果不了解這條船的各個部分結(jié)合得有多么堅固的話,看到它遭受這樣兇猛的海浪沖擊,一定會嚇得失魂落魄。
暴風(fēng)雨隨著黑夜的降臨更加猖狂起來。天黑下來了,天愈黑,航行也就愈加困難。約翰·班斯比感到非常憂慮,他考慮現(xiàn)在是否應(yīng)該找個港口停一會,這時他便去和他的船員們商量。
商量好之后,約翰·班斯比就走近?讼壬,他對福克先生說:
“先生,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在沿岸找個港口停一會吧!
“我也這么想。”斐利亞·?嘶卮鹫f。
“好,”船主說,“可是在哪個港口停呢?”
“我只知道一個港口,”福克先生安靜地說。
“是哪個……”
“上海!
這個回答,使船主一開始老半天弄不清是什么意思,不知道這句話的堅定和頑強的含義,后來他忽然明白了,就大聲說:
“好,先生,不錯,您說的對。向上海前進!”
唐卡德爾號堅定不移地向北航行。
夜黑得實在可怕!這只小船會不出亂子,真可說是一個奇跡。它曾有兩次被風(fēng)浪卷走,甲板上的船具,要不是有繩子綁牢,早就一股腦兒滾下大海了。
艾娥達夫人雖然萬分疲勞,但是她一聲也不抱怨。?讼壬恢挂淮闻艿剿,保護她免于受到兇猛的海浪所造成的危險。
東方又發(fā)白了。這時,暴風(fēng)雨更象一匹脫韁的野馬,兇狂到了無以復(fù)加的程度。幸虧風(fēng)向又轉(zhuǎn)回東南,這一轉(zhuǎn)變對于航行是有利的。
大海上新起的東南風(fēng)帶著滾滾的波濤,阻擊著西北風(fēng)留下的逆浪。唐卡德爾號就在這狂瀾搏斗的海浪中重新走上征途。如果它不是這樣堅固的一條小船的話,在這場波濤相互撞擊的混戰(zhàn)中必然早已被打得粉碎了。
透過濃霧的間隙,從甲板上不時可以看到大陸海岸。但是大海上卻連一條船影子也沒有,只有唐卡德爾號獨自傲然地在海上奔馳。
中午,?丈下冻隽吮╋L(fēng)雨即將過去的景象,隨著夕陽西下,這種景象就更加明顯了。
這一場暴風(fēng)雨持續(xù)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十分兇猛。現(xiàn)在,這些疲憊不堪的旅客可以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了。
夜晚,海上相當(dāng)平靜。船主命令重新裝起大帆,并將帆面縮到最小限度。就這樣,唐卡德爾號前進的速度已經(jīng)非常可觀了。第二天是11月11日,當(dāng)太陽出來的時候,約翰·班斯比從海岸的位置看出,小船離上海已不足一百海里了。
不錯,一百海里。可是距離預(yù)定的時間卻只剩下今天了。今天一天必須走完這一百海里!?讼壬脍s上開往橫濱的郵船,就必須在今天晚上到達上海。這場暴風(fēng)雨耽擱了很多時間,不然的話,現(xiàn)在離上海港口至多不過三十多海里了。
風(fēng)勢已大大減弱,但不幸的是推動唐卡德爾號前進的海浪也隨著風(fēng)勢的消煞而變得軟弱無力。小船上已經(jīng)張滿了布帆;頂帆、附加帆和外前帆都同時掛起來了,而海水卻在船前漂浮的雜草和碎木片底下輕輕地泛著泡沫。
中午,唐卡德爾號離上海已不足四十海里了。要在開往橫濱的郵船啟錨前趕到港口,時間只剩下六個鐘頭了。唐卡德爾號上的人都非常擔(dān)心。他們要盡一切可能趕到上海。所有的人——斐利亞·?水(dāng)然除外——全都急得心臟直跳。按時間計算,小船必須保持每小時九海里的速度?墒秋L(fēng)呢,卻越來越小!這是一種很不固定的微風(fēng),有一陣沒一陣地從大陸上吹來,它掠過了海面,立即飛向不知名的遠方,海上波紋也就馬上隨著消失。
這時唐卡德爾號顯得輕盈瀟灑,群帆高掛,細密的布篷親昵地擁抱著輕佻的海風(fēng)。小船靠著順流海水的推送前進,到了下午六點鐘,約翰·班斯比估計到黃浦江只有十來海里了,因為上海離吳淞口至少還有十二海里。
下午七點鐘,唐卡德爾號離上海還有三海里。船主對老天憤懣地罵個不停。毫無疑問這兩百英鎊的獎金是吹了。他兩眼直瞅著?讼壬。福克臉上還是毫無表情,盡管他的整個命運也系在這一發(fā)千鈞的時刻上……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又長又黑的煙囪,冒著滾滾的濃煙,出現(xiàn)在浪花翻騰的河道上。這正是那條準(zhǔn)時從上海開出的美國郵船。
“真該死!”約翰·班斯比絕望地把舵盤一推,叫著說。
“發(fā)信號!”?撕唵蔚卣f。
一架小銅炮拉到船頭上來了。這座銅炮本來是在大霧里迷失方向時發(fā)信號用的。
銅炮里已經(jīng)裝滿了火藥,船主拿來一塊通紅的火炭正要去點燃導(dǎo)火線,這時?讼壬f:
“下半旗!”
船旗下降到旗桿的中部。這是一種求救的信號。他們希望能被美國郵船看到,這樣就有希望使它改變一下航線向唐卡德爾號開來。
“開炮!”?苏f。
小銅炮驚人的轟鳴,響徹在大海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