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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魯迅 文章來源:本站整理

第一頁:題辭  黃花節(jié)的雜感  略論中國人的臉  革命時代的文學(xué)
第二頁:寫在《勞動問題》之前  略談香港
第四頁:讀書雜談  通信
第五頁:答有恒先生
第六頁:辭“大義”  反“漫談”
第七頁:憂“天乳”  革“首領(lǐng)”  第八頁:談“激烈”  第九頁:扣絲雜感  
第十頁:“公理”之所在  可惡罪  “意表之外”  新時代的放債法  九月間在廣州夏期學(xué)術(shù)演講會
第十四頁:小雜感
第十五頁:再談香港  
第十六頁:革命文學(xué)  《塵影》題辭  當陶元慶君的繪畫展覽時  
第十七頁:盧梭和胃口  文學(xué)和出汗  文藝和革命
第十八頁:談所謂“大內(nèi)檔案”
第十九頁:擬豫言  大衍發(fā)微  


  k昨晚夜深,石塘嘴有兩西裝男子,……遇一英警上前執(zhí)行搜身。該西裝男子用英語對之。該英警不理會,且警以bbb。于是雙方纏上警署!
  第一條我們一目了然,知道中國人還在那里被抽藤條。
  “司”當是“藩司”“臬司”〔6〕之“司”,是官名;史者,姓也,英國人的。港報上所謂“政府”,“警司”之類,往往是指英國的而言,不看慣的很容易誤解,不如上海稱為“捕房”之分明。
  第二條是“搜身”的糾葛,在香港屢見不鮮。但三個方圍不知道是甚么。何以要避忌?恐怕不是好的事情。這bbb似乎是因為西裝和英語而得的;英警嫌惡這兩件:這是主人的言語和服裝。顏之推以為學(xué)鮮卑語,彈琵琶便可以生存的時代〔7〕,早已過去了。
  在香港時遇見一位某君,是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他自述曾因受屈,向英官申辯,英官無話可說了,但他還是輸。那最末是得到嚴厲的訓(xùn)斥,道:“總之是你錯的:因為我說你錯!”
  帶著書籍的人也困難,因為一不小心,會被指為“危險文件”的。這“危險”的界說,我不知其詳?傊挥邢右,便麻煩了。人先關(guān)起來,書去譯成英文,譯好之后,這才審判。而這“譯成英文”的事先就可怕。我記得蒙古人“入主中夏”時,裁判就用翻譯。一個和尚去告狀追債,而債戶商同通事,將他的狀子改成自愿焚身了。官說道好;于是這和尚便被推入烈火中。
  〔8〕我去講演的時候也偶然提起元朝,聽說頗為“X司”所不悅,他們是的確在研究中國的經(jīng)史的。
  但講講元朝,不但為“政府”的“X司”所不悅,且亦為有些“同胞”所不歡。我早知道不穩(wěn)當,總要受些報應(yīng)的。果然,我因為謹避“學(xué)者”〔9〕,搬出中山大學(xué)之后,那邊的《工商報》〔10〕上登出來了,說是因為“清黨”〔11〕,已經(jīng)逃走。后來,則在《循環(huán)日報》上,以講文學(xué)為名,提起我的事,說我原是“《晨報副刊》特約撰述員”〔12〕,現(xiàn)在則“到了漢口”〔13〕。我知道這種宣傳有點危險,意在說我先是研究系的好友,現(xiàn)是共產(chǎn)黨的同道,雖不至于“槍終路寢”〔14〕,益處大概總不會有的,晦氣點還可以因此被關(guān)起來。便寫了一封信去更正:
    “在六月十日十一日兩天的《循環(huán)世界》里,看見徐丹甫先生的一篇《北京文藝界之分門別戶》。各人各有他的眼光,心思,手段。他耍他的,我不想來多嘴。但其中有關(guān)于我的三點,我自己比較的清楚些,可以請為更正,即:
  “一,我從來沒有做過《晨報副刊》的‘特約撰述員’。
  “二,陳大悲〔15〕被攻擊后,我并未停止投稿。
  “三,我現(xiàn)仍在廣州,并沒有‘到了漢口’!
  從發(fā)信之日到今天,算來恰恰一個月,不見登出來。“總之你是這樣的:因為我說你是這樣”罷。幸而還有內(nèi)地的《語絲》;否則,“十二藤”,“bbb”,那里去訴苦!
  我現(xiàn)在還有時記起那一位船上的廣東朋友,雖然神經(jīng)過敏,但怕未必是無病呻吟。他經(jīng)驗多。
  若夫“香江”(案:蓋香港之雅稱)之于國粹,則確是正在大振興而特振興。如六月二十五日《循環(huán)日報》“昨日下午督憲府茶會”條下,就說:
    “(上略)賴濟熙太史即席演說,略謂大學(xué)堂漢文?飘惓V匾,中國舊道德與乎國粹所關(guān),皆不容緩視,若不貫徹進行,深為可惜,(中略)周壽臣爵士亦演說漢文之宜見重于當世,及漢文科學(xué)之重要,關(guān)系國家與個人之榮辱等語,后督憲以華語演說,略謂華人若不通漢文為第一可惜,若以華人而中英文皆通達,此后中英感情必更融洽,故大學(xué)漢文一科,非常重要,未可以等閑視之云云。(下略)”我又記得還在報上見過一篇“金制軍〔16〕”的關(guān)于國粹的演說,用的是廣東話,看起來頗費力;又以為這“金制軍”是前清遺老,遺老的議論是千篇一律的,便不去理會它了,F(xiàn)在看了辰江先生的通信,才知道這“金制軍”原來就是“港督”金文泰,大英國人也。大驚失色,趕緊跳起來去翻舊報。
  運氣,在六月二十八日這張《循環(huán)日報》上尋到了。因為這是中國國粹不可不振興的鐵證,也是將來“中國國學(xué)振興史”的貴重史料,所以毫不刪節(jié),并請廣東朋友校正誤字(但末尾的四句集《文選》句,因為不能懸揣“金制軍”究竟如何說法,所以不敢妄改),剪貼于下,加以略注,!墩Z絲》記者以國學(xué)前途為重,予以排印,至紉公誼〔17〕:
  k六月二十四號督轅茶會金制軍演說詞列位先生,提高中文學(xué)業(yè),周爵紳,賴太史,今日已經(jīng)發(fā)揮盡致,毋庸我詳細再講咯,我對于呢件事,覺得有三種不能不辦嘅原因,而家想同列位談?wù)劊ǖ谝唬?
  系中國人要顧全自己祖國學(xué)問呀,香港地方,華人居民,最占多數(shù),香港大學(xué)學(xué)生,華人子弟,亦系至多,如果在呢間大學(xué),徒然側(cè)重外國科學(xué)文字,對于中國歷代相傳嘅大道宏經(jīng),反轉(zhuǎn)當作等閑,視為無足輕重嘅學(xué)業(yè),豈唔系一件大憾事嗎,所以為香港中國居民打算,為大學(xué)中國學(xué)生打算,呢一科實在不能不辦,(第二)系中國人應(yīng)該整理國故呀,中國事物文章,原本有極可寶貴嘅價值,不過因為文字過于艱深,所以除嘵書香家子弟,同埋天分極高嘅人以外,能夠領(lǐng)略其中奧義嘅,實在很少,為呢個原故,近年中國學(xué)者,對于(整理國故)嘅聲調(diào)已經(jīng)越唱越高,香港地方,同中國大陸相離,僅僅隔一衣帶水,如果今日所提倡嘅中國學(xué)科,能夠設(shè)立完全,將來集合一班大學(xué)問嘅人,將向來所有困難,一一加以整理,為后生學(xué)者,開條輕便嘅路途,豈唔系極安慰嘅事咩,所以為中國發(fā)揚國光計,呢一科更不能不辦,(第三)就系令中國道德學(xué)問,普及世界呀,中國通商以來,華人學(xué)習(xí)語言文字,成通材嘅,雖然項背相望,但系外國人精通漢學(xué),同埋中國人精通外國科學(xué),能夠用中國言語文字翻譯介紹各國高深學(xué)術(shù)嘅,仍然系好少,呢的豈系因外國人,同中國外洋留學(xué)生,唔愿學(xué)華國文章,不過因中國文字語言,未曾用科學(xué)方法整理完備,令到呢兩班人,抱一類(可望而不可即)之嘆,如果港大(華文學(xué)系)得到成立健全,就從前所有困難,都可以由呢處逐漸解免,個時中外求學(xué)之士,一定多列門墻,爭自濯磨,中外感情,自然更加濃浹,唔噲有乜野隔膜咯,所以為中國學(xué)問及世界打算,呢一科亦不能不辦,列位先生,我記得十幾年前有一班中國外洋留學(xué)生,因為想研精中國學(xué)問,也曾出過一份(漢風雜志),個份雜志,書面題辭,有四句集文選句,十分動人嘅,我愿借嚟貢獻過列位,而且望列位實行個四句題辭嘅意思,對于(香港大學(xué)文科,華文系)贊襄盡力,務(wù)底于成,個四句題辭話,(懷舊之蓄念,發(fā)思古之幽情,光祖宗之玄靈,大漢之發(fā)天聲,)
     略注:
  這里的括弧,間亦以代曲鉤之用。爵紳蓋有爵的紳士,不知其詳。呢=這。而家=而今。嘅=的。系=是。
  唔=無,不。嘵=了。同埋=和。咩=呢。=呵。唔噲有乜野=不會有什么。嚟=來。過=給。話=說。
  注畢不免又要發(fā)感慨了。《漢風雜志》〔18〕我沒有拜讀過;
  但我記得一點舊事。前清光緒末年,我在日本東京留學(xué),親自看見的。那時的留學(xué)生中,很有一部分抱著革命的思想,而所謂革命者,其實是種族革命,要將土地從異族的手里取得,歸還舊主人。除實行的之外,有些人是辦報,有些人是鈔舊書。所鈔的大抵是中國所沒有的禁書,所講的大概是明末清初的情形,可以使青年猛省的。久之印成了一本書,因為是《湖北學(xué)生界》〔19〕的特刊,所以名曰《漢聲》,那封面上就題著四句古語:攄懷舊之蓄念,發(fā)思古之幽情,光祖宗之玄靈,振大漢之天聲!
  這是明明白白,叫我們想想漢族繁榮時代,和現(xiàn)狀比較一下,看是如何,——必須“光復(fù)舊物”。說得露骨些,就是“排滿”;推而廣之,就是“排外”。不料二十年后,竟變成在香港大學(xué)保存國粹,而使“中外感情,自然更加濃浹”的標語了。我實在想不到這四句“集《文選》句”,竟也會被外國人所引用。
  這樣的感慨,在現(xiàn)今的中國,發(fā)起來是可以發(fā)不完的。還不如講點有趣的事做收梢,算是“余興”。從予先生在《一般》雜志(目錄上說是獨逸)上批評我的小說道:“作者的筆鋒……并且頗多詼諧的意味,所以有許多小說,人家看了,只覺得發(fā)松可笑。換言之,即因為此故,至少是使讀者減卻了不少對人生的認識!薄20〕悲夫,這“只覺得”也!但我也確有這種的毛病,什么事都不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便是感慨,也不肯一直發(fā)到底。只是我也自有我的苦衷。因為整年的發(fā)感慨,倘是假的,豈非無聊?倘真,則我早已感憤而死了,那里還有議論。我想,活著而想稱“烈士”,究竟是不容易的。
  我以為有趣,想要介紹的也不過是一個廣告。港報上頗多特別的廣告,而這一個最奇。我第一天看《循環(huán)日報》,便在第一版上看見的了,此后每天必見,〔21〕我每見必要想一想,而直到今天終于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
   香港城余蕙賣文
  人和旅店余蕙屏聯(lián)榜幅發(fā)售
   香港對聯(lián) 香港七律
   香港七絕 青山七律
   荻海對聯(lián) 荻海七絕
   花地七絕 花地七律
   日本七絕 圣經(jīng)五絕
   英皇七絕 英太子詩
   戲子七絕 廣昌對聯(lián)
   三金六十員
   五金五十員
   七金四十員
   屏條加倍
             人和旅店主人謹啟
            小店在香港上環(huán)海傍門牌一百一十八號
             七月十一日,于廣州東堤。

         ※        ※         ※

  〔1〕本篇最初發(fā)表于一九二七年八月十三日《語絲》周刊第一四四期。
  〔2〕作者于一九二七年二月十八日赴香港講演,二十日回廣州。
  文中說的“一月”應(yīng)為二月。
  〔3〕辰江的通信 載《語絲》第一三七期(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六日),題為《談皇仁書院》。他曾親聽過作者在香港的講演,在信的末段說:“前月魯迅先生由廈大到中大,有某團體請他到青年會演說!瓋商斓难菰~都是些對于舊文學(xué)一種革新的說話,原是很普通的(請魯迅先生原恕我這樣說法)。但香港政府聽聞他到來演說,便連忙請某團體的人去問話,問為什么請魯迅先生來演講,有什么用意!
  〔4〕作者在香港青年會共講演兩次,一次在二月十八日晚,講題為《無聲的中國》;一次在二月十九日,講題為《老調(diào)子已經(jīng)唱完》。
  兩篇講稿后來分別收在《三閑集》和《集外集拾遺》中。
  〔5〕《循環(huán)日報》 香港出版的中文報紙,一八七四年一月由王韜創(chuàng)辦,約于一九四七年?。它辟有《循環(huán)世界》等副刊。
  〔6〕“藩司”“臬司” 明清兩代稱掌管一省財政民政的布政使為藩司,俗稱藩臺。稱掌管一省獄訟的按察使為臬司,俗稱臬臺。
  〔7〕顏之推(531—?) 字介,瑯琊臨沂(今山東臨沂)人,北齊文學(xué)家。他關(guān)于學(xué)鮮卑語、彈琵琶的話,見所著《顏氏家訓(xùn)·教子》:“齊朝有一士大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亦要事也。’吾時俯而不答。異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業(yè),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為之!卑搭佒剖怯浭霰饼R“一士大夫”的話,并且表示反對,不是他自己的意見。魯迅后來在《〈撲空〉正誤》(收入《準風月談》)一文中作過說明。
  〔8〕和尚被焚的故事,見宋代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十八:建炎二年十二月,“自金人入中原,凡官漢地者,皆置通事,高下輕重,舞文納賄,人甚苦之。有僧訟富民,逋其錢數(shù)萬緡,而通事受賄,詭言天久不雨,此僧欲焚身動天。燕京留守尼楚哈許之。僧呼號,不能自明,竟以焚死!庇炙未轲端赡o聞》有金國“銀珠哥大王”一則,記燕京一個富僧收債的事,內(nèi)容與此相似。通事,當時對口譯人員的稱呼。
  〔9〕“學(xué)者” 指顧頡剛等。據(jù)《魯迅日記》: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九日,作者自中山大學(xué)移居白云路白云樓二十六號二樓。
  〔10〕《工商報》 即《工商日報》,香港報紙,創(chuàng)刊于一九二五年七月。
  〔11〕“清黨” 一九二四年一月,孫中山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幫助下,在廣州召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確定“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的三大政策,改組國民黨,承認共產(chǎn)黨員以個人資格參加該黨,形成了國共合作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但到一九二七年春季北伐軍進展至長江下游,蔣介石反動派公開叛變革命,在上海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并公布所謂“清黨”決議案,大肆殺戮共產(chǎn)黨員和國民黨內(nèi)許多真正擁護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左派分子。國民黨反動派稱之為“清黨運動”。
  〔12〕《晨報副刊》 。魯迅經(jīng)常為《晨報副刊》寫稿,但并非“特約撰述員”。
  〔13〕“到了漢口”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五日以前,以汪精衛(wèi)為首的武漢國民黨反革命派,還沒有正式?jīng)Q定“分共”,公開與南京蔣介石反革命派合流,當時的武漢還是國共合作的革命政府的所在地。
  〔14〕“槍終路寢” 即被槍殺于路上的意思,由成語“壽終正寢”改變而來。
  〔15〕陳大悲 浙江杭縣(今余杭)人,當時的話劇工作者。一九二三年八月,《晨報副刊》連續(xù)刊載他翻譯的英國高爾斯華綏的劇本《忠友》;九月十七日陳西瀅在《晨報副刊》發(fā)表《高斯倭綏之幸運與厄運——讀陳大悲先生所譯的〈忠友〉》一文,指責他譯文中的錯誤。
  徐丹甫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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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錄入:503492605    責任編輯:G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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