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過漣水軍》:“夜半潮來,月下孤舟起”,是潮水翻涌著明月!逗檬陆·湖上》是“溪風(fēng)漾流月”,《水龍吟》“小舟橫截”之“但空江、月明千里”、《如夢令·題淮山樓》之“后夜松江月滿”等等,水之永無止息的運動,讓這一輪皎潔的月亮,永遠(yuǎn)充滿了生命的活力!段鹘隆“照野襯襯”:“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瓊瑤”,更是以溪月之有形寫月光之無形,又以不忍踏碎月影寫惜月、愛月之深情,寫得極有神致?梢娨运畬懺轮囆g(shù)魅力。
《南歌子·感舊》:“明月好風(fēng)閑處”、《水龍吟·贈趙晦之吹笛侍兒》:“月明風(fēng)裊”、《減字木蘭花》“鄭莊好客”:“良夜清風(fēng)月滿樓”、《永遇樂·登燕子樓作》:“明月如霜,好風(fēng)如水,清景無限”、《滿庭芳》“蝸角”之“幸對清風(fēng)皓月”等等,源于《南史·謝譓傳》:“不妄交接,門無來賓,有時獨醉,曰:‘入吾室者,但有清風(fēng),對吾飲者,唯當(dāng)明月。’”是以清風(fēng)之為耳聲,襯月光之為目色,皆為造物者之無盡藏,而供文人雅士之無盡用也。“清風(fēng)”“明月”,永遠(yuǎn)是我的知心朋友。
“水”是流動的,“風(fēng)”也是流動的,“云”還是流動的:這些流動的意象,似乎讓我們聽到了詩人那永遠(yuǎn)是鮮活的心的律動!朵较·春情》之“水連芳草月連云”、《臨江仙·送錢穆夫》之“送行淡月微云”、《西江月·中秋和子由》之“月明多被云妨”,云之遮月,正說明月之最終遮不住也,只不過造成了“淡月朦朧”(《減字木蘭花》)那更加美麗的詩的境界。
月光是無形的,捉不住的,從而寫不出的,但到了詩人的筆下,卻以月光照耀下的人“影”、物“影”這些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有形的東西去寫之,于是“無形”變成了“有形”。“無形而有形生焉”(劉安《淮南子·原道訓(xùn)》),這“有生于無,實生于虛”的創(chuàng)作妙境,充滿了一種“大象無形”(《老子》第四十章)的思辨色彩,閃爍著東坡作為“智者”的思想光芒。如《定風(fēng)波》“雨洗娟娟”:“月和疏影(指竹影)上東墻”,正像他在《書曹希蘊詩》(《文集》卷六八)中贊揚曹氏《墨竹》詩“記得小軒岑寂夜,月移疏影上東墻”,那移上了東墻的“竹影”(實際是月影)是具象化的,摸得著,看得見了,東坡極為欣賞這靈動的寫法,曰:“此語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