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禿鶴 | 第二章 紙月 | 第三章 白雀(一) | 第四章 艾地 | 第五章 紅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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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那純潔的白色將孩子們?nèi)兼?zhèn)住了。加上禿鶴一副自信的樣子,孩子們別無心思,只是一味默默地注視著。但在僅僅過了兩天之后,他們就不再愿意恭敬地看禿鶴了,心里老有將那頂帽子摘下來看一看和摘下那頂帽子再看一看禿鶴的腦袋的欲望。幾天看不見禿鶴的腦袋,他們還有點不習(xí)慣,覺得那是他們?nèi)兆永锏囊粋不可缺少的點。
桑桑還不僅僅有那些孩子的一般欲望,他還有他自己的念頭:那天,是禿鶴的出現(xiàn),使他被大家冷落了,他心里一直在生氣。
這天下午,禿鶴的同桌在上完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后,終于克制不住地一把將那頂帽子從禿鶴的頭上摘了下來。
“哇!”先是一個女孩看到了,叫了起來。
于是無數(shù)對目光,像夜間投火的飛蛾,一齊聚到了那顆已幾日不見的禿頭上。大家就像第一次見到這顆腦袋一樣感到新奇。
禿鶴連忙一邊用一只手擋住腦袋,一邊伸手向同桌叫著:“給我帽子!”
同桌不給,拿了帽子跑了。
禿鶴追過去:“給我!給我!給我帽子!”
同桌等禿鶴快要追上時,將帽子一甩,就見那帽子像只展翅的白鴿飛在了空中,未等禿鶴搶住,早有一個同學(xué)爬上課桌先抓住了,禿鶴又去追那個同學(xué),等禿鶴快要追上了,那個同學(xué)如法炮制,又一次將那頂白帽甩到了空中。然后是禿鶴四處追趕,白帽就在空中不停地飛翔。這只“白鴿”就成了一只被許多人攆著、失去落腳之地而不得不停一下就立即飛上天空的“白鴿”。
禿鶴苦苦地叫著:“我的帽子!我的帽子!”
帽子又一次地飛到了桑桑的手里。桑桑往自己的頭上一戴,在課桌中間東躲西閃地躲避著緊追不舍的禿鶴。桑桑很機靈,禿鶴追不上。等有了段距離,桑桑就掉過頭來,將身子搞得筆直,作一個立正舉手敬禮的樣子,眼看禿鶴一伸手就要奪過帽子了,才又轉(zhuǎn)身跑掉。
后來,桑桑將帽子交給了阿恕,并示意阿恕快一點跑掉。阿恕抓了帽子就跑,禿鶴要追,卻被桑桑正好堵在了走道里。等禿鶴另尋空隙追出門時,阿恕已不知藏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禿鶴在校園里東一頭西一頭地找著阿。骸拔业拿弊樱业拿弊印蹦_步越來越慢,越來越小,眼睛里已有了眼淚。
阿恕卻早已穿過一片竹林,重又回到了教室。
桑桑對阿恕耳語了幾句,阿恕點點頭,抓了帽子,從后窗又跑了出去。而這時,桑桑將自己的書包倒空,團(tuán)成一團(tuán),塞到了背心里,從教室里跑出去。見了禿鶴,拍拍鼓鼓的胸前:“帽子在這兒!”轉(zhuǎn)身往田野上跑去。
禿鶴雖然已沒有什么力氣了,但還是追了過去。
桑桑將禿鶴引出很遠(yuǎn)。這時,他再回頭往校園看,只見阿恕正在爬旗桿,都已爬上去一半了。
禿鶴揪住了桑桑:“我的帽子!”
桑桑說:“我沒有拿你的帽子!”
禿鶴依然叫著:“我的帽子!”
“我真的沒有拿你的帽子了”
禿鶴就將桑桑撲倒在田埂上:“我的帽子!”他掀起了桑桑的背心,見是一個皺巴巴的書包,打了桑桑一拳,哭了。
桑!鞍选苯袉玖艘宦,卻笑了,因為,他看見那頂白色的帽子,已被阿恕戴在了旗桿頂上那個圓溜溜的木疙瘩上。
等禿鶴與桑桑一前一后回到校園時,幾乎全校的學(xué)生都已到了旗桿下,正用手遮住陽光在仰頭看那高高的旗桿頂上的白帽子。當(dāng)時天空十分地藍(lán),襯得那頂白帽子異常耀眼。
禿鶴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帽子。他推開人群,走到旗桿下,想爬上去將帽子摘下?墒沁B著試了幾次,都只是爬了兩三米,就滑跌在地上,倒引得許多人大笑。
禿鶴倚著旗桿,癱坐著不動了,腦袋歪著,咬著牙,噙著淚。
沒有人再笑了,并有人開始離開旗桿。
有風(fēng)。風(fēng)吹得那頂白帽子在旗桿頂上微微旋轉(zhuǎn)擺動,好像是一個人在感覺自己的帽子是否已經(jīng)戴正。
蔣一輪來了,仰頭望了望旗桿頂上的帽子,問禿鶴:“是誰干的?”
孩子們都散去了,只剩下阿恕站在那里。
“你干的?”蔣一輪。
阿恕說:“是!
禿鶴大聲叫起來:“不,是桑桑讓人干的!”
禿鶴站起來,打算將桑桑指給蔣一輪看,桑桑卻一矮身子,躲到樹叢里去了。
蔣一輪命令阿恕將帽子摘下還給禿鶴,禿鶴卻一把將阿恕摘下的帽子打落在地:“我不要了!”說罷口脖子一梗,直奔桑桑家。進(jìn)了桑桑家院子,禿鶴仰面朝天,將自己平擺在了院子里。
桑桑的母親出來問禿鶴怎么了。禿鶴不答,桑桑的母親只好出來找桑桑。桑桑沒有找到,但從其他孩子嘴里問明了情況,就又回到了院子里哄禿鶴:“好陸鶴,你起來,我饒不了他!”
禿鶴不肯起來,淚水分別從兩眼的眼角流下來,流到耳根,又一滴一滴落在泥土,把泥土濕了一片。
后來,還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桑喬才將禿鶴勸走。
桑桑從學(xué)校的樹叢里鉆出去,又鉆到了校外的玉米地里,直到天黑也沒有敢回家。母親也不去呼喚他回家,還對柳柳說:“不準(zhǔn)去喊他回家,就讓他死在外面!”
起風(fēng)了,四周除了玉米葉子的沙沙聲與水田里的蛙鳴,就再也沒有其它聲響。
桑桑害怕了。從玉米地里走到田埂上,他遙望著他家那幢草房子里的燈光,知道母親沒有讓他回家的意思,很傷感,有點想哭。但沒哭,轉(zhuǎn)身朝阿恕家走去。
母親等了半夜,見桑桑真的不回家,反而在心里急了。嘴里說著不讓人去喚桑;丶,卻走到院門口去四處張望。
阿恕的母親怕桑桑的母親著急,摸黑來到了桑桑家,說:“桑桑在我家,已吃了飯,和阿恕一起上床睡覺了!
桑桑的母親知道桑桑有了下落,心里的火頓時又起來了。對阿恕的母親說,讓桑;貋硭X。但當(dāng)她將桑桑從阿恕的床上叫醒,讓他與她一起走出阿恕家,僅僅才兩塊地遠(yuǎn)之后,就用手死死揪住了桑桑的耳朵,直揪得桑桑齜牙咧嘴地亂叫。
桑喬早等在路口,說:“現(xiàn)在就去陸鶴家向人家道歉!
當(dāng)天夜里,熟睡的禿鶴被父親叫醒,朦朦朧朧地見到了看上去可憐巴巴的桑桑,并聽見桑?赃昕赃甑卣f:“我以后再也不摘你的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