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九 儒行第四十一
陸曰：“行音下孟反。鄭云：‘以其記有道德之所行。儒之言優(yōu)也，和也。言能安人、能服人也�！俗⒃疲骸度逍小分�，蓋孔子自衛(wèi)初反魯之時(shí)也�！�
[疏]正義曰：案鄭《目錄》云：“名曰《儒行》者，以其記有道德者所行也。儒之言優(yōu)也，柔也。能安人、能服人。又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此於《別錄》屬《通論》�！卑赶挛脑迫逵小斑^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數(shù)”，搏猛引重，不程勇力，此皆剛猛得為儒者。但《儒行》不同，或以遜讓為儒，或以剛為儒，其與人交接常能優(yōu)柔，故以“儒”表名。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哀公館孔子，見其服與士大夫異，又與庶人不同，疑為儒服而問之。
○服與音馀�？鬃訉υ唬骸扒鹕倬郁�，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也，君子之學(xué)也博，其服也鄉(xiāng)。丘不知儒服。”逢，猶大也。大掖之衣，大袂襌衣也，此君子有道藝者所衣也�？鬃由�，長而之宋而冠焉。宋，其祖所出也。衣少所居之服，冠長所居之冠，是之謂“鄉(xiāng)”。言“不知儒服”，非哀公意不在於儒，乃今問其服。庶人襌衣，袂二尺二寸，袪尺二寸。
○少，詩照反，注同。衣，於既反，注“所衣也”、“衣少所居”同。逢掖，上如字，下音亦。長，丁文反，注同。冠章，古亂反，注“而冠”、“冠長所居”同。章甫，殷冠也。單衣，本亦作“襌”，音丹。袪，去居反。哀公曰：“敢問儒行？”孔子對曰：“遽數(shù)之不能終其物，悉數(shù)之乃留。更仆，未可終也�！卞�，猶卒也。物，猶事也。留，久也。仆，大仆也，君燕、朝則正位，掌擯相。“更”之者，為久將倦，使之相代。
○行，下孟反，下“力行”同。遽，其據(jù)反，急也。數(shù)，色主反，下同。更，十衡反，代也，注同，一音加孟反。卒，七忽反。大音泰。朝，直遙反。擯，必慎反。相，息亮反。為，于偽反，下“為孔子”同。哀公命席，為孔子布席於堂，與之坐也。君適其臣，升自阼階，所在如主�？鬃邮�，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qiáng)學(xué)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席，猶鋪陳也，鋪陳往古堯、舜之善道，以待見問也。大問曰“聘”。舉，見舉用也。取，進(jìn)取位也。
○強(qiáng)，居兩反，又如字，下同。儒有衣冠中，動作慎。其大讓如慢，小讓如偽；大則如威，小則如愧。其難進(jìn)而易退也。粥粥若無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中，中間，謂不嚴(yán)厲也。“如慢”、“如偽”，言之不愊怛也�！叭缤�、“如愧”，如有所畏。
○慢音僈。易，以豉反，下“險(xiǎn)易”同。粥，徐本作鬻，章六反，卑謙貌，一音羊六反。愊，普力反，一音逼，謂愊怛也。怛，丹達(dá)反，驚怛也，本或作恨者，非。儒有居處齊難，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道涂不爭險(xiǎn)易之利，冬夏不爭陰陽之和。愛其死以有待也，養(yǎng)其身以有為也。其備豫有如此者。齊難，齊莊可畏難也。行不爭道，止不選處，所以遠(yuǎn)斗訟。
○齊，側(cè)皆反，注同。難，乃旦反，注同。行，皇如字，舊下孟反。夏，戶嫁反。為，于偽反。處，昌慮反。遠(yuǎn)，于萬反。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不祈土地，立義以為土地；不祈多積，多文以為富；難得而易祿也，易祿而難畜也。非時(shí)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而后祿，不亦‘易祿’乎？其近人有如此者。祈，猶求也。立義以為土地，以義自居也。難畜，難以非義久留也。勞，猶事也。積，或?yàn)椤柏洝薄?br> ○積，子賜反，又如字。易，以豉反，又如字。畜，許六反。見，賢遍反。近，附近之近，下“可近”同。儒有委之以貨財(cái)，淹之以樂好，見利，不虧其義；劫之以眾，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流言不極；不斷其威，不習(xí)其謀。其特立有如此者。淹，謂浸漬之。劫，劫脅也。沮，謂恐怖之也。鷙蟲，猛鳥、猛獸也，字從鳥鷙省聲也。程，猶量也。重鼎，大鼎也。搏猛引重，不量勇力堪之與否，當(dāng)之則往也，雖有負(fù)者，后不悔也。其所未見，亦不豫備，平行自若也。不再，猶不更也。不極，不問所從出也�！安粩嗥渫�，常可畏也�！安涣�(xí)其謀”，口及則言，不豫其說而順也。斷，或?yàn)椤袄^”。
○淹，於廉反。樂，五孝反，又音岳。好，呼報(bào)反。劫，居業(yè)反。沮，在呂反，注同。鷙與摯同，音至。攫，俱縛反，一音九碧反。博音博。程音呈。斷音短，直卵反，絕也，又下亂反，注同。浸，子鴆反。漬，才賜反。脅，許劫反。恐，曲勇反。怖，普路反。省，所景反。量音亮，又音良，下同。更，居孟反。
[疏]“魯哀公問於孔子”者，言夫子自衛(wèi)反魯，哀公館於孔子，問以“儒行”之事。記者錄之，以為《儒行》之篇�？鬃诱f儒凡十七條，其從上以來至下十五條，皆明賢人之儒。其第十六條，明圣人之儒，包上十五條賢人儒也。其十七條之儒，是夫子自謂也。今此一節(jié)，明哀公至孔子之家，見孔子衣服之異，疑其儒服，遂問“儒行”，為孔子命席，方說儒行之事也。
○“君子之學(xué)也博”者，言遍知今古之事也。
○“其服也鄉(xiāng)”者，其冠服須依所居之鄉(xiāng)也。
○“丘不知儒服”者，不知，猶不識也。言我所服，但依其鄉(xiāng)之服，不知儒服。言此者，譏哀公意不在儒，欲侮笑其服，故以此言非之。
○注“逢猶”至“二寸”。
○正義曰：謂逢猶盛大之貌�！对姟吩疲骸熬S柞之枝，其葉蓬蓬。”是蓬為盛大之貌也。云“大掖之衣，大袂襌衣也”者，掖，謂肘掖之所寬大，故云“大袂襌衣也”。禮：大夫以上，其服侈袂。鄭注《司服》云：“侈之者，半而益一”，“袂三尺三寸，袂尺八寸。”朝祭之服，必表里不襌也。孔子若依尋常侈袂服，則哀公無由怪之，以其“大袂襌衣”異於士大夫常服，故問之。云“非哀公意不在於儒”者，今若在儒，孔子新來，則應(yīng)問以儒行，今乃問其服，是意欲侮戲夫子，故下文云“不敢以儒為戲”。明此時(shí)意以為戲也。云“庶人襌衣，袂二尺二寸”者，庶人無朝祭之事，故知“襌衣，袂二尺二寸”。云“袂尺二寸”者，《玉藻》文，言深衣之制如此。今夫子著襌衣，與庶人同，其袂大，與庶人異，故謂衣為逢掖也，則此大袂深衣也�！伴L居宋，冠章甫之冠”，言夫子生於魯，長於宋。魯有“大袂襌衣”，宋有“章甫之冠”，故知大袂之衣是少所居之服也，章甫之冠是長所居之冠。案《曲禮》云：“去國三世”，“唯興之日，從新國之法。”孔子曾祖防叔，防叔生木金，木金生伯夏，伯夏生梁紇，梁紇生孔子。防叔奔魯，至孔子五世，應(yīng)從魯冠，而猶著殷章甫冠者，以立為制法之主，故有異於人。所行之事多用殷禮，不與尋常同也。且《曲禮》“從新國之法”，祗謂禮儀法用，未必衣服盡從也。禮：臣朝於君，應(yīng)著朝服。而著常服者，時(shí)孔子自衛(wèi)新還，哀公館之，非是常朝，服衣冠異也。
○遽數(shù)之不能終其物”者，遽，卒也；數(shù)，說也；終，盡也；物，事也。孔子答言，儒行深遠(yuǎn)，非可造次。若急而說，則不能盡事也。
○“悉數(shù)之乃留，更仆，未可終也”者，留，久也；若欲細(xì)悉說之，則乃大久也�！案汀闭�，更，代也。仆，大仆也。君燕朝，則大仆正位掌擯相也。言若委細(xì)悉說之，則大久。仆侍疲倦，宜更代之，未可終也。若不更仆，則事未可盡也。
○“哀公命席”者，哀公既聞孔子所答，稱儒行不敢造次而盡，故命掌筵者為夫子布席也。故注云：“為孔子布席於堂，與之坐也。君適其臣，升自阼階，所在如主。”
○“孔子侍”者，此一經(jīng)明孔子侍坐於哀公，說儒行修立、己身終始之事。
○“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者，席，猶鋪陳也；珍，謂美善之道。言儒能鋪陳上古堯、舜美善之道，以待君上聘召也。盧云儒是侍坐席之珍可重也。此經(jīng)論儒者自學(xué)、修飾、立身之事，不應(yīng)直云“席上之珍可重”，故鄭不從也。
○“力行以待取”者，言己修身勵(lì)力行之，擬待進(jìn)取榮位也。“其自立有如此”者，謂自修立己身，有如此行在上之諸事也。
○“儒有衣冠中”者，此明儒者容貌之事�！叭逵幸鹿谥小闭�，中，間，言儒者所服衣冠，在尋常人之中間，不嚴(yán)勵(lì)自異也�！皠幼魃鳌闭�，謂舉動興作恒謹(jǐn)慎也。
○“其大讓如慢謂”，有人以大物與己，己之讓此大物之時(shí)，辭貌寬緩，如傲慢然。
○“小讓如偽”者，言讓其小物，如似詐偽，亦謂寬緩不急切也。言儒不以利動也。
○“大則如威”者，言有大事之時(shí)，形貌則如似有所畏俱也。
○“小則如愧”者，言行小事之時(shí)，則如似有所慚愧。“如威如愧”，皆謂重慎自貶損。
○“粥粥若無能也”者，粥粥，是柔弱專愚之貌。言形貌粥粥然，如無所能也。
○注“中中”至“所畏”。
○正義曰：“中，中間”者，言儒者衣冠在常人中間，則孔子“逢掖之衣”是也。云“如慢、如偽，言之不愊怛也”者，愊怛，謂急促之意。言語之時(shí)，不愊怛切急，如似慢怠，如似偽然。廋氏云：“讓大物不受，拒於人急，如似傲慢；讓小物之時(shí)，初讓后受，如似偽然�！迸c注意不合，非鄭旨也。
○“儒有居處齊難”者，此明儒者先以善道豫防，備患難之事。
○“居處齊難”者，凡所居處容貌，齊莊可畏難也。貌既如此，人則無由慢之也。
○“道涂不爭險(xiǎn)易之利”者，涂，路也。君子行道路，不與人爭平易之地，而避險(xiǎn)阻以利巳也。
○“冬夏不爭陰陽之和”者，冬溫夏涼，是陰陽之和，處冬日暖處則暄，夏日陰處則涼。此并為世人所競，唯儒者讓而不爭也。故注云：“行不爭道，止不選處，所以遠(yuǎn)斗訟也�！�
○“愛其死以有待也”者，此解“不爭”也。言愛死以待明時(shí)，養(yǎng)其身以有為也者，言養(yǎng)身為行道德也。
○“其豫備有如此”者，言儒者先行善道，豫防患害，有如此在諸事上也。
○“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者，此解經(jīng)明儒者懷忠信仁義之事也。
○“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者，言儒懷忠信仁義以與人交，不貪金玉利祿以與人競，人則親而近之。
○“不祈土地，立義以為土地”者，言儒者祈土之福，以義自居，故云“以為土地”。
○“不祈多積，多文以為富”者，積積聚財(cái)物也。儒以多學(xué)文章技藝為富，不求財(cái)積以利其身也。
○“難得而易祿也”，非道之世則不仕，是“難得”也。先事后食，是“易祿”也。
○“易祿而難畜也”者，無義則去，是“難畜”也。
○“非時(shí)不見，不亦難得乎”者，非時(shí)，謂非明時(shí)則不見，是“不亦難得乎”。
○“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者，君有義而與之合，無義則去，是難畜也。
○“其近人有如此”者，言儒者親近於人，有如此在上之諸事也。
○“儒有委之以貨財(cái)”者，此明儒者之行有異於眾，挺特而立，不與同群之事。
○“儒有委之以貨財(cái)，淹之以樂好”者，言儒者之行，人或委聚之以貨財(cái)，謂多以貨財(cái)委之�！把椭詷泛谩保^他人淹漬之以愛樂華好之事，言以愛樂玩好浸漬之也。
○“見利，不虧其義”者，謂儒者執(zhí)持操行，雖見貨財(cái)樂好之利，不虧損己之義事，茍且而愛也�！敖僦员�，沮之以兵”者，謂他人劫脅以軍眾，沮恐之以兵刃也。
○“見死，不更其守”者，言儒者雖見劫、見沮，以致於死，終不更改其所守之志，而茍從之免死也�！苞v蟲攫搏不程勇”者，言儒者若逢鷙猛之蟲，則身自攫搏，不程量武勇堪當(dāng)以否，遇即行也。
○“引重鼎不程其力”者，言引重鼎，不豫備商量己力堪引以否，言見則引之。此攫搏、引鼎，喻艱難之事，言儒者見艱難之事，遇則行之，不豫度量也。此實(shí)暴虎之事，而得為儒者，孔子此言雖讬儒為事，其實(shí)自述也。若春秋夾谷之會，孔子欲斬齊之優(yōu)儒是也。案：定十年，公與齊侯會於夾谷之地，於時(shí)孔子為都禮之事，齊人欲劫辱魯君，孔子使人拒之，而又齊人之樂、并優(yōu)及侏儒者，於魯幕下弄魯君，孔子命誅之，斷其手足，異門而出。齊侯不敢輕魯，還汶陽之田，及所侵之地，并歸於魯。是夫子之功。儒者亦有勇，不避艱難。引之者，言儒者有勇。
○“往者不悔”者，言儒者有往過之事，雖有敗負(fù)，不如其意，亦不追悔也。
○“來者不豫”者，謂將來之事，其所未見，亦不豫前防備，言已往及未來平行自若也。
○“過言不再”者，再，更也。言儒者有愆過之言，不再為之。
○“流言不極”者，極，謂窮極。若聞流傳之言，不窮其根本所從出處也。言儒者識慮深遠(yuǎn)，聞之則解，故不窮極其所出也。
○“不斷其威”者，斷，絕也。言儒者不蹔絕其威嚴(yán)，容止�？晌芬�。
○“不習(xí)其謀”者，逢事則謀，不豫習(xí)也。
○“其特立有如此”者，言馀人不能，唯儒者獨(dú)行特立，有如此之行也。
○注“淹謂”至“順也”。
○正義曰：“淹，謂浸漬之”也。言樂好之事，民之所嗜，易以溺人。云淹之樂好，故知淹為浸漬也。云“沮，謂恐怖之也”，以沮謂敗壞於人，是恐怖之也。俗本“沮”或?yàn)椤白琛弊�，謂阻難之事。云“鷙蟲，猛鳥猛獸也”者，蟲是鳥、獸通名，故為猛鳥、猛獸。云“字從蟲鷙省聲也”者，言鷙蟲既是猛鳥猛獸，但獸摯從“執(zhí)”，下著“手”；鳥鷙從“執(zhí)”，下著“鳥”。今鷙包兩義，以獸鷙從鳥，故云“省”也。執(zhí)下著“鳥”，執(zhí)下著“手”，俱是“鷙”聲，故云“聲”也。但以腳取之謂之攫，以翼擊之謂之搏。云“雖有負(fù)者，亦不悔也”者，身行往過之事，雖有負(fù)敗，不追悔也。云“平行自若”者，若，如也。言雖有負(fù)敗及未見之事，不恥愧、憂慮，但平常而行，志意自如也。云“不習(xí)其謀，口及則言，不豫其說而順也”者，“口及則言”，謂口及其事，則言論謀度之。不豫前備其言說，而順從所謀之也。
“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數(shù)也。其剛毅有如此者。淫，謂傾邪也。恣滋味為溽，溽之言欲也。
○溽音辱。數(shù)，所具反。毅，魚既反。邪，似嗟反。
[疏]“儒有”至“此者”。
○正義曰：此明儒有剛毅之事�！熬犹幉灰闭撸�，謂傾邪也。言儒者性既剛毅，故居處不傾邪也。
○“飲食不溽”者，溽之言欲也，即濃厚也。言儒性既剛毅，故飲食常質(zhì)不濃厚也。
○“其剛毅有如此”者，言儒者其剛強(qiáng)嚴(yán)毅有如此諸事。
“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甲，鎧。胄，兜鍪也。干櫓，小楯、大楯也。胄，直又反。櫓音魯。載音戴，本亦作戴。鎧，開代反。兜，丁侯反。鍪，莫侯反。小楯，時(shí)準(zhǔn)反，又音允徐辭尹反。
[疏]“儒有忠信”至“此者”。
○此明儒者自立之事也。
○“忠信以為甲胄”注云“甲，鎧。胄，兜鍪也。干櫓，小盾也，大盾也”，甲、胄、干櫓，所以御其患難。儒者以忠、信、禮、義亦御其患難，謂有忠、信、禮、義，則人不敢侵侮也。
○“戴仁而行”，仁之盛。
○“抱義而處”，義不離身。
○“雖有暴政，不更其所”者，更，改也。不改其志操，迥然自成立也。
○雖與前“自立”文同，其意異於上也�！捌渥粤⒂腥绱苏摺�，初第一儒言“自立”者，謂強(qiáng)學(xué)力行而自修立也。此經(jīng)“自立”者，謂獨(dú)懷仁義忠信也。
“儒有一畝之宮，環(huán)堵之室，篳門圭窬，蓬戶甕牖；易衣而出，并日而食；上答之不敢以疑，上不答不敢以諂。其仕有如此者。言貧窮屈道，仕為小官也。宮，為墻垣也。環(huán)堵，面一堵也。五版為堵，五堵為雉。篳門，荊竹織門也。圭窬，門旁窬也，穿墻為之如圭矣�！安⑷斩场�，二日用一日食也�！吧洗鹬�，謂君應(yīng)用其言。
○堵音睹，方丈為堵。篳，徐音畢，杜預(yù)云：“柴門也�！惫珩荆煲舳�，《說文》云：“穿木戶也。”郭璞《三蒼解詁》云：“門旁小窬也，音臾�！薄蹲髠鳌纷鳌案]”，杜預(yù)云：“圭竇，小戶也。上銳下方，狀如圭形也�！迸睿郊t反。蓬戶，以蓬為戶也。甕，烏貢反。牖音酉，以甕為牖。并，必政反，注同。日，而一反。諂，本又作朓讇，敕檢反。穿音川。應(yīng)，應(yīng)對之應(yīng)。
[疏]“儒有一畝之宮”至“此者”。
○此明儒者仕宦，能自執(zhí)其操也。“儒有一畝之宮”者，一畝，謂徑一步，長百步為畝。若折而方之，則東西南北各十步為宅也。墻方六丈，故云“一畝之宮”。宮，謂墻垣也�！碍h(huán)堵之室”者，環(huán)，謂周回也。東西南北唯一堵。
○“篳門圭窬”，篳門謂以荊竹織門也。杜氏云：“柴門也�！惫珩�，門旁窬也，穿墻為之如圭矣，故云“圭窬”�！墩f文》云：“穿木為戶。”《左傳》作“竇”，謂門旁小戶也。上銳下方，狀如圭也。
○“蓬戶甕牖”者，蓬戶，謂編蓬為戶，又以蓬塞門，謂之“蓬戶”。甕牖者，謂牖窗圓如甕口也。又云“以敗甕口為牖”。
○“易衣而出”者，王云“更相衣而后可以出”。如王之意，是合家共一衣，故言出更著之也。
○“并日而食”者，謂不日日得食，或三日二日，并得一日之食，故注云“二日用一日食”也。
○“上答之不敢以疑”者，上，君也。答之，謂已有言語，君應(yīng)答而用之。不敢以疑，謂己決竭心力，不敢疑貳於君也。亦謂雖被信任用，不敢猜疑於君上也。言儒者仕官盡忠。
○“上不答不敢以諂”者，己有言語而君不用，及不見使，則己宜靜默，不敢諂媚來進(jìn)也。
○注“貧窮”至“為雉”。
○正義曰：“貧窮屈道，仕為小官也”者，以經(jīng)云“其仕有如此者”，是仕官之人，今乃篳門圭窬，仕為小官。儒有大德而仕小官，故知“貧窮屈道”也。云“五版為堵，五堵為雉”者，定十二年《公羊傳》文。引之者，證堵之大小，高一丈、長三丈為雉。
“儒有今人與居，古人與稽；今世行之，后世以為楷；適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讒諂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雖危，起居竟信其志，猶將不忘百姓之病也。其憂思有如此者。稽，猶合也，古人與合，則不合於今人也。援，猶引也，取也。推猶進(jìn)也，舉也。危，欲毀害之也。起居，猶舉事動作。信，讀如“屈伸”之“伸”，假借字也。猶，圖也。信，或?yàn)椤吧怼薄?br> ○稽，古奚反，注同�？�，苦駭反，法式也。援音袁，注下同。推，昌誰反，注同。讒，仕咸反。比，毗悲反，徐扶至反。信，依注為伸，音申。思，息嗣反。
[疏]“儒有今人”至“此者”。
○此明儒者雖身不居明代，猶能憂思愛及於人之事也。
○“今人與居，古人與稽”者，言儒與今世小人共居住，與古人之君子意合同也�！敖袷佬兄�，后世以為楷”者，楷，法式也。言儒者行事以為后世楷模法式。
○“適弗逢世”者，適，之也。謂己之生於澆薄之時(shí)，不逢明世也。
○“上弗援”者，援，引也，取也。既不逢明時(shí)，又不為君上之所引取也。
○“下弗推”者，下，謂民人也。推謂進(jìn)，舉也。言身在下，不遇之時(shí)，又不為民下所薦舉也。
○“讒諂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危，謂毀害也。既不為君所引，又不為民所薦，唯有“讒諂之民”，其群黨連比共危亡巳者也�！吧砜晌Ｒ�，而志不可奪也”者，言身乃可危，而心志不可變奪也。故《論語》云“守死善道”是也。
○“雖危，起居竟信其志”者，起居，猶舉動也；竟，終也；信，讀為“伸”。雖比黨之民共危己，而行事舉動猶能終伸我己之志操，不變易也。
○“猶將不忘百姓之病也”者，猶，圖也。身雖不遇其世，所圖謀不忘百姓之所憂病也，言常念之也�！捌鋺n思有如此者”，謂儒者身雖不遇，猶能憂思於人，有如在上之事也。
○注“信讀如屈伸之伸，假借字也”。
○正義曰：此是“信”字，義當(dāng)如“舒伸”之“伸”，但古之字皆假借此信字以為屈伸之伸也。
“儒有博學(xué)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禮之以和為貴，忠信之美，優(yōu)游之法；舉賢而容眾，毀方而瓦合。其寬裕有如此者。不窮，不止也。幽居，謂獨(dú)處時(shí)也。上通，謂仕道達(dá)於君也，既仕則不困於道德不足也�！爸倚胖馈�，美忠信者也。“優(yōu)游之法”，法和柔者也�！皻Х蕉吆稀�，去己之大圭角，下與眾人小合也。必“瓦合”者，亦君子為道不遠(yuǎn)人。
○行，下孟反。上，時(shí)掌反，又如字，注同。裕，羊樹反。去，起呂反。遠(yuǎn)，于萬反，又如字。
[疏]“儒有博學(xué)”至“此者”。
○正義曰：此明儒有寬裕之事。
○“博學(xué)而不窮”者，謂廣博學(xué)問而不窮止。
○“篤行而不倦”者，篤，猶純也。又有純壹之行，而行之不疲倦也。
○“幽居而不淫”者，幽居，謂未仕獨(dú)處也；淫，謂傾邪也。君子雖復(fù)隱處，常自脩整，不傾邪也。
○“上通而不困”者，上通，謂身得通達(dá)於君，有道德被用也。不困，謂既在其位，必行其正，使德位相稱，不為困弊不足也。以儒，德之備也。
○“禮之以和為貴”者，禮以體別為理，人用之嘗患於貴賤有隔，尊卑不親。儒者用之，則貴賤有禮而無間隔，故云“以和為貴”也。
○“忠信之美”者，見人有忠信，則己美之。
○“優(yōu)游之法”者，優(yōu)柔者，和柔也。見人和軟，則己法之。
○“慕賢而容眾”者，以見賢思齊是“慕賢”也，泛愛一切是“容眾”也。
○“毀方而瓦合”者，方，謂物之方正有圭角鋒铓也。瓦合，謂瓦器破而相合也。言儒者身雖方正，毀屈已之方正，下同凡眾，如破去圭角，與瓦器相合也。
○注“不窮”至“遠(yuǎn)人”。
○正義曰：“不窮，不止也”者，恐為困窮，故云“不止”，謂不窮已。云“幽居，謂獨(dú)處時(shí)也”者，既未仕，對已仕者為獨(dú)處也。云“去已之大圭角，下與眾人小合也”者，圭角，謂圭之鋒铓有楞角。言儒者身恒方正，若物有圭角，不欲異眾過甚，去其大圭角，言猶有小圭角也�！跋屡c眾人小合”，儒者不與眾人合，合亦於細(xì)碎小事而相合也，則大義之事不皆合也。云“必瓦合者，亦君子為道不遠(yuǎn)人”者，言儒者必須瓦合，為屈己同凡，亦是君子為道不遠(yuǎn)離於人，與常人小合。若破圭角與瓦之相合，故云“不遠(yuǎn)人”也。皇氏云“毀己之圭角，與瓦礫而相合”，義亦通也。
“儒有內(nèi)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jìn)達(dá)之，不望其報(bào)；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熬闷渲尽闭�，君所欲為，賢臣成之。
○辟音避，下同。怨，於元反，又於原反。“推賢而進(jìn)達(dá)之”，舊至此絕句，皇以“達(dá)之”連下為句。
[疏]“儒有內(nèi)稱”至“此者”。
○此明儒者舉賢能之事。
○“儒有內(nèi)稱不避親”者，稱，舉也。“不辟親”，舉人以理，若祁奚舉子祁午，是“不辟親”。
○“外舉不辟怨”者，若祁奚舉讎人解狐也。按襄三年《左傳》云：“祁奚請老致仕，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狈Q其讎，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但審知其賢，故“不辟”也。
○“程功積事，推賢而進(jìn)達(dá)之”，舊至此絕句，皇氏以“達(dá)之”連下為句。言儒者欲舉人之時(shí)，必程效其功，積累其事，知其事堪可，乃推而進(jìn)達(dá)之，不妄舉人也。
○“不望其報(bào)”者，言雖進(jìn)達(dá)賢人於君，不求望其報(bào)也。
○“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者，“君得其志”者，謂君任此儒者輔助其君，使君得其志意，所欲皆成，此儒者推賢達(dá)士無所求為，唯茍?jiān)诶鎳遥混渡砩献郧蟾毁F也。
○“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言儒者進(jìn)達(dá)引能，有如此在上諸事也。
“儒有聞善以相告也，見善以相示也，爵位相先也，患難相死也，久相待也，遠(yuǎn)相致也。其任舉有如此者。相先，猶相讓也�！熬孟啻保^其友久在下位不升，己則待之乃進(jìn)也�！斑h(yuǎn)相致”者，謂己得明君而仕，友在小國不得志，則相致遠(yuǎn)也。
○難，乃旦反。舉如字，徐音據(jù)。
[疏]“儒有聞善”至“此者”。
○此明儒者舉任同類之屬。前經(jīng)“舉賢援能”，謂疏遠(yuǎn)者；此經(jīng)“任舉”，謂親近者也。
○“爵位相先也”者，相先，謂相讓，言儒者見爵位之事，必先相推讓於朋友也。
○“患難相死也”，儒者有患難，相為致死也。“久相待也”者，謂朋友久在下位不升，己則待之而乃進(jìn)也。
○“遠(yuǎn)相致也”者，謂己得明君而仕，朋友在小國，不同得志，則遠(yuǎn)相招致其任明君也。
○“其仕舉有如此”者，謂朋友更相委任舉薦，有如此在上諸事。
“儒有澡身而浴德，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粗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不臨深而為高，不加少而為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其特立獨(dú)行有如此者。粗猶疏也，微也。君不知巳有善言正行，則觀色緣事，而微翹發(fā)其意使知之。又必舒而脫脫焉，己為之疾，則君納之速。君納之速，怪妒所由生也�！安慌R深而為高”，臨眾不以己位尊自振貴也�！安患由俣鵀槎唷�，謀事不以己小勝自矜大也。“世治不輕”，不以賢者并眾，不自重愛也�！笆纴y不沮”，不以道衰廢壞己志也。
○澡音早。靜如字，徐本作諍，音爭。粗，本又作{分鹿}，七奴反。翹，祁饒反。治，直吏反，注同。沮，徐在呂反，注同。行，下孟反，注及下注同，又如字。脫，并吐外反。妒，丁路反。壞，乎怪反，又音怪。
[疏]“儒有澡身”至“此者”。
○此明儒者殊異於人、特立獨(dú)行之事。
○“澡身而浴德”者，澡身，謂能澡絜其身，不染濁也。浴德，謂沐浴於德，以德自清也。
○“陳言而伏”者，謂陳設(shè)其言，而伏聽君命也。
○“靜而正之”者，謂靜退自居，而尋常守正，不傾躁也。“上弗知也”，謂己有善言正行，君上所不知。
○“粗而翹”者，粗，疏也；翹，起發(fā)也。言儒者事君，己有善言正行，君上既不知，當(dāng)伺候君上顏色，因緣有事，微疏而起發(fā)之，令君上得知也。
○“又不急為也”者，謂起發(fā)之時(shí)，不急速而為之也。
○“不臨深而為高”者，地既高矣，不臨此眾人深下之處更增高大，猶言不臨此眾人卑賤處而自尊顯也。又臨眾人，不以己位高尊而自振貴，言儒者卑以自牧。“不加少而為多”者，謂己有謀事少勝，不加增少勝，自以為多以矜大也。“世治不輕”者，世治之時(shí)，雖與群賢并處，不自輕也。言常自重愛也。“世亂不沮”者，沮，猶廢壞也。言世亂之時(shí)，道雖不行，亦不沮壞已之本志也。
○“同弗與”者，言儒之仕，彼位雖與齊同者，行不是善，則不與之相親合也。
○“異弗非也”，謂彼人與己之疏異，所為是善，則不非毀之也。
○“其特立獨(dú)行有如此”者，言獨(dú)能特立，獨(dú)有此行如此所云之事也。前第五儒既明“特立”，此又云“特立獨(dú)行”者，前云“特立”，但明一身勇武，不論行之所為。此經(jīng)所云，非但身所特立，又獨(dú)有此行為“獨(dú)行”，故更言“特立”也。
○注“粗猶”至“志也”。
○正義曰：粗猶疏也，微也�！熬恢延猩蒲哉小闭撸尳�(jīng)文“上不知”也。云“則觀色緣事，而微翹發(fā)其意使知之”者，釋經(jīng)“粗而翹之”也。云“又必舒而脫脫焉，己為之疾，則君納之速。君納之速，怪妒所由生也”者，釋經(jīng)“又不急為也”。若納已言速疾，則被眾人所怪，妒所由生也。云“世治不輕，不以賢者并眾，不自重愛也”者，言凡人之情，見眾人無知，己之獨(dú)賢，則盡心用力。若眾人皆賢，或自替廢，儒者不以如此，恒自重愛也。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而尚寬，強(qiáng)毅以與人；博學(xué)以知服，近文章，砥厲廉隅；雖分國如錙銖，不臣不仕。其規(guī)為有如此者�！皬�(qiáng)毅以與人”，彼來辨言行而不正，不茍屈以順之也。“博學(xué)以知服”，不用己之知?jiǎng)凫断仁蕾t知之所言也�！半m分國如錙銖”，言君分國以祿之，視之輕如錙銖矣。八兩曰錙，
○近，附近之近。砥音脂，又音旨。厲，力世反。分如字。錙，側(cè)其反，《說文》云“六銖”。銖音殊，《說文》云“權(quán)分十黍之重”。賢知音智。
[疏]“儒有上不臣天子”至“此者”。
○此明儒者志操規(guī)為之事。
○“上不臣天子”，伯夷、叔齊是也。“下不事諸侯”，長沮、桀溺是也。
○“其靜而寬”者，既慎而靜，所尚寬緩也。“強(qiáng)毅以與人”者，若有人與己辨言行，而彼人道不正，則己不茍屈從之，是用“剛毅以與人”也。
○“博學(xué)以知服”者，謂廣博學(xué)問，猶知服畏先代賢人。言不以己之博學(xué)凌夸前賢也。
○“近文章，砥厲廉隅”者，言儒者習(xí)近文章，以自磨厲，使成己廉隅也。
○“雖分國如錙銖”者，言君雖分國以祿之，視之輕如錙銖，不貴重也�！安怀疾皇恕闭�，謂不與人為臣，不求仕官，但自規(guī)度所為之事而行，故云“其規(guī)為有如此者”也。
○注“強(qiáng)毅”至“曰錙”。
○正義曰：“強(qiáng)毅以與人，彼來辨言行而不正，不茍屈以順之也”者，解經(jīng)“強(qiáng)毅以與人”之事。謂彼人來至與己辨爭言行，而彼人為道不正，己則不茍且屈撓以順從之。云“不用己之知?jiǎng)凫断仁蕾t知之所言也”者，解經(jīng)“博學(xué)以知服”。謂不用己之所知?jiǎng)凫断仁蕾t知者之所言，服從之也。云“八兩曰錙”者，案筭法：十黍?yàn)閰�，十參為銖，二十四銖為兩，八兩為錙。
“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shù)，并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義，同而進(jìn)，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同方、同術(shù)，等志行也�！奥劻餮圆恍拧�，不信其友所行如毀謗也。
○并如字，又步頂反，本亦作競。樂音洛，又音岳。下，立嫁反。厭，於艷反。行，皇音衡，又下孟反�！氨痉健�，絕句。“立義”，絕句。志行，下孟反，下注“儒行”同。謗，補(bǔ)浪反。
[疏]“儒有合志”至“此者”。
○此明儒者與人交友之事。
○“合志同方”者，方，猶法也。言儒者與交友合齊志意，而同於法則也。
○“營道同術(shù)”者，謂經(jīng)營道藝，同齊於術(shù)，同術(shù)則同方也。但“合志同方”，據(jù)所懷志意也。“營道同術(shù)”，據(jù)所習(xí)道藝也。
○“并立則樂”者，謂與知友并齊而立，俱同仕官，則歡樂也。
○“相下不厭”者，謂遞相卑下，不厭賤也�！熬貌幌嘁姡劻餮圆恍拧闭�，雖有朋友久不相見，聞流謗之言欲譖毀朋友，則己不信其言也。
○“其行本方立義”者，廋氏言：其行所本必方正，所立必存義也。
○“同而進(jìn)，不同而退”者，謂朋友所為，與己同則進(jìn)而從之，若不與己同則退而避之�！捌浣挥延腥绱恕闭�，言其結(jié)交為朋友，有如此在上諸事也。自此以上，凡有十五儒所陳之事，亦有前后乖異者。此上經(jīng)云“不臣不仕”，第一儒云“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qiáng)學(xué)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則有仕官之志也。第十儒云“寬裕”，第六儒云“剛毅”，與寬裕亦別也。第三儒云“愛其死”，“養(yǎng)其身”，“備豫”禍患，第五儒云“劫之以眾，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亦不同也。如此儒之乖違，上下不一，略舉一二言也。所以如此不同者，言儒包百行，事非一揆，量事制宜，隨機(jī)而發(fā)。當(dāng)其剛毅之節(jié)，則守死不移；論其營養(yǎng)之道，則寬而容眾；逢有道之世，則進(jìn)而事君；遇無道之時(shí)，則退而不仕。且賢有優(yōu)劣，儒有大小。大儒則理包百行，小儒則或偏守一邊。所以《尚書·皋陶》“九德”不一，德多則為天子、諸侯，德少則為大夫、卿、士。茍達(dá)於此，儒行亦然。雖或不同，無所怪也。
“溫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寬裕者，仁之作也。孫接者，仁之能也。禮節(jié)者，仁之貌也。言談?wù)�，仁之文也。歌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皆兼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讓有如此者。此兼上十有五儒，蓋圣人之儒行也�？鬃酉尤舫饧海偃室詾檎f。仁，圣之次也。
○孫音遜。接，似輒反，又如字。分，方云反，徐扶問反。施，始致反。斥音尺。
[疏]“溫良者，仁之本”至“此者”。
○此明圣人之儒，兼上十五儒之行，亦是孔子嫌其斤己，假言仁者之儒以說之。
○“溫良者，仁之本也”者，言溫良之性，是仁之儒行之本。言仁者之儒，先從溫良而起，故云“仁之本也”。
○“敬慎者，仁之地也”者，亦言仁者之儒以敬慎為地。地所以居止萬物，仁者之儒亦居止敬慎，故云“仁之地”。
○“寬裕者，仁之作也”者，言儒者之動作必以寬裕，故云“仁之作也”。
○“孫接者，仁之能也”，言孫辭接物是仁儒之技能。
○“禮節(jié)者，仁之貌也”，言禮儀撙節(jié)是仁儒之外貌。
○“言談?wù)�，仁之文也”，言語談?wù)f是仁儒之文章也�！案铇氛撸手鸵病�，言歌舞喜樂是仁儒之和悅也。
○“分散者，仁之施也”，言分散蓄積而振貧窮是仁儒之恩施也。
○“儒皆兼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言儒者既兼有此行，猶尚孫讓，不敢自謂己仁也。
○“其尊讓有如此”者，尊，謂恭敬。讓，謂卑謙。謂尊敬於物，卑讓於人，有此之行也。此謂圣人之儒，但圣人理極，不可為名言，仁亞於圣，故假仁以論圣人之儒也。
“儒有不隕穫於貧賤，不充詘於富貴，不慁君王，不累長上，不閔有司，故曰‘儒’。隕穫，困迫失志之貌也。充詘，喜失節(jié)之貌。慁，猶辱也。累，猶系也。閔，病也。言不為天子、諸侯、卿、大夫、群吏所困迫而違道，孔子自謂也。充，或?yàn)椤敖y(tǒng)”。閔，或?yàn)椤拔摹薄?br> ○隕，于敏反。穫，本又作獲，同，戶郭反，注同。詘，永勿反，注同，徐音丘勿反。慁，胡困反，注同。累，力偽反，注同，一音力追反。長，丁丈反。閔，本亦作愍，武謹(jǐn)反。不為，于偽反。今眾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詬病�！蓖詿o也。言今世名儒，無有常人。遭人名為儒，而以儒靳故相戲，此哀公輕儒之所由也。詬病，猶恥辱也。
○命儒，命，名也。妄，鄭音亡，亡，無也，王音忘尚反，虛妄也。詬，徐音遘，又呼候反。靳，居覲反，杜預(yù)云“戲而相媿為靳”也�？鬃又辽幔Ч^之，聞此言也，言加信，行加義，“終沒吾世，不敢以儒為戲”。《儒行》之作，蓋孔子自衛(wèi)初反魯時(shí)也。孔子歸至其舍，哀公就而禮館之，問儒服而遂問儒行，乃始覺焉。言沒世不敢以儒為戲，當(dāng)時(shí)服。
○行加，下孟反，注同。
[疏]“儒有”至“曰儒”。
○此明孔子自言己之儒所行如此，故系於諸儒之末也。
○“不隕穫於貧賤”者，隕穫是“困迫失志之貌”。言己雖遇貧賤，不隕穫失志也。
○“不充詘於富貴”者，充詘，是歡喜失節(jié)之貌。言雖得富貴，不歡喜失節(jié)。
○“不慁君王”者，慁，辱也。言不見慁辱於君王而違道也。
○“不累長上”者，累，猶系也。長上，謂卿大夫。言不以累系於長上而失志也。
○“不閔有司”者，閔，病也。有司，謂群吏。言儒者不以困病於有司而失常，謂不以群吏所困迫。
○注“閔病”至“自謂”。
○正義曰：“閔，病也”，《釋詁》文。云“不為天子、諸侯、卿、大夫、群吏所困迫而違道”者，言天子、諸侯，解經(jīng)“君王”也。云“卿大夫”，解經(jīng)“長上”也。群吏，解經(jīng)“有司”也。案《史記·孔子世家》云：在魯，哀公不用；在齊，犁鉏所毀；入楚，子西所譖；適晉，趙鞅欲害；伐樹於宋，削跡於衛(wèi)，畏匡厄陳，則身被辱累多矣。鄭以其如此，故釋云不以慁累閔病而違道。云“孔子自謂也”，鄭知者，以此一儒在眾儒之末、圣人儒后，特更說此一條，事與孔子相會，故知“孔子自謂”也。
○“今眾人之命儒也妄�！闭撸艘还�(jié)明孔子說儒既畢，遂言今世賤儒，以譏哀公也。命，名也。妄，無也。言今世眾人名之為儒者，無復(fù)常人，遭人則謂之為儒�！耙匀逑嘣嵅 闭撸嵅�，猶恥辱也。言今世以命之為儒，是相恥辱。時(shí)世如此，故哀公輕儒也。
○注“以儒靳故相戲”。
○正義曰：左魯莊公十一年，宋人戰(zhàn)於乘丘，長萬為魯所獲。“宋人請之”，魯人歸之，“宋公靳之”。長萬，宋大夫也。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吾不敬子矣�！遍L萬病之，后弒閔公。杜云：“戲而相愧曰靳�！�
○“孔子至舍，哀公館之，聞此言也”。
○此經(jīng)明孔子自衛(wèi)反魯歸至其家，哀公就而館之，聞孔子之言，遂敬於儒也。
○“言加信，行加義”者，是記所錄也。
○“終沒吾出，不敢以儒為戲”者，是哀公之言，記者述而錄之。
○注“儒行”至“時(shí)服”。
○正義曰：《儒行》之作，蓋孔子自衛(wèi)初反魯時(shí)也。案《左傳》哀十一年冬：衛(wèi)“孔文之將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常學(xué)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拔淖渝嶂怪�，“將止，魯人以幣召之”，孔子乃歸。以傳文無館事，故鄭稱“蓋”以疑之也。云“不敢以儒為戲，當(dāng)時(shí)服”者，以哀公終竟不能用孔子，故孔子卒，哀公誄之，傳云：“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笔墙K意輕儒。此云“不敢以儒為戲”，是當(dāng)時(shí)蹔服，非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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