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柳人家課文選段閱讀
選段主要人物簡介:這兩節(jié)濃筆重彩描寫的正是書中三個主要人物:六歲男孩何滿子是小說的主要線索人物,作者正是通過這樣一個機(jī)靈頑皮、充滿稚氣的孩子的眼睛,串起了整個故事,為我們勾勒出了幾個世代棲息于北運河邊的農(nóng)民的性格和命運。
奶奶一丈青大娘和爺爺何大學(xué)問則是小說的兩個主要描寫對象。作者以高超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運用語言、動作、外貌等描寫,生動地刻畫出他們的音容笑貌、喜怒悲樂,使人讀來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奶奶一丈青大娘,個高腳大,身強(qiáng)體壯,種地、撐船、打漁、扎針、接生,樣樣是行家。性格更是愛憎分明,提得起放得下。因為年輕纖夫的無理,她可以大打出手,幾個年輕纖夫合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為了可憐的童養(yǎng)媳望日蓮,她不惜跳過籬笆,救出這個可憐兒,后來干脆認(rèn)為閨女,當(dāng)起了名副其實的保護(hù)神。正因為她這種潑辣大膽、剛直不阿的性格,鄉(xiāng)親們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把她與《水滸》中武藝高強(qiáng)的著名女將一丈青扈三娘相提并論。然而這樣一個潑辣無比的人,也有一個“克星”,那就是孫子何滿子。何滿子是她的“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趕快搬梯子去摘”。一個口苦心甜、溺愛孫兒的奶奶的形象躍然紙上。
爺爺何大學(xué)問,也是同樣的人高馬大,膀闊腰圓,和一丈青大娘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他長得像關(guān)公,脾氣性格也像關(guān)老爺一樣,俠肝義膽,仗義輕財,慷慨豁達(dá),愛打抱不平,甘為朋友兩肋插刀。當(dāng)然,他也有自己的弱點,好說點大話,喜歡戴高帽,雖沒有多少錢,卻愛講排場,擺闊氣,每次從口外趕馬回來,都要請知音相好們來聚會,吹一吹他沿途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經(jīng)歷,因此得了個“何大學(xué)問”的外號。而為了和這一外號相稱,他還真穿起了長衫,說話也咬文嚼字起來,讓人忍俊不禁。在這些人物身上,無疑寄予了作者深厚的感情,使我們強(qiáng)烈地感受到,這些樸實的農(nóng)民,生活是貧困的,精神卻是富足的;物質(zhì)是匱乏的,感情卻是豐滿的。
小說正是透過一幅幅風(fēng)俗畫,熱情地贊頌了那些淳厚樸實的勞動人民,他們熱誠正直的感情,以及那種肝膽相照、扶危濟(jì)困、赤誠相見的美好品格和高尚情操。
第1節(jié)
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熱得像天上下火。何滿子被爺爺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掛賊扣兒。
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何滿子六歲,剃個光葫蘆頭,天靈蓋上留著個木梳背兒;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曬得兩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梁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連眼珠都比立夏之前烏黑。
奶奶叫東隔壁的望日蓮姑姑給何滿子做了一條大紅兜肚,兜肚上還用五彩細(xì)線繡了一大堆花草。人配衣裳馬配鞍,何滿子穿上這條花紅兜肚,一定會在小伙伴們中間出人頭地?墒牵螡M子一天也不穿。
何滿子整天在運河灘上野跑,頭頂著毒熱的陽光,身上再裹起兜肚,一不風(fēng)涼,二又窩汗,穿不了一天,就得起大半身痱子。再有,全村跟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誰的兜肚也沒有這么花兒草兒的鮮艷,他穿在身上,男不男,女不女,小姑娘們要用手指刮破臉蛋兒,臊得他找個田鼠窩鉆進(jìn)去;小小子兒們也要敲起鑼鼓似的叫他小丫頭兒,管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
何滿子不穿花紅兜肚,奶奶氣得咬牙切齒地罵他,手握著搟面杖要梆他,還威嚇要三天不給他飯吃。原來,這條兜肚大有講究。何滿子是個嬌哥兒,奶奶老是怕閻王爺打發(fā)白無常把他勾走;聽說閻王爺非常重男輕女,何滿子穿上花紅兜肚,男扮女妝,閻王爺老眼昏花地看不真切,也就起不了勾魂索命的惡念。
何滿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青銅膚色,嗓門也亮堂,罵起人來,方圓二三十里,敢說找不出能夠招架幾個回合的敵手。一丈青大娘罵人,就像雨打芭蕉,長短句,四六體,鼓點似的罵一天,一氣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動起手來,別看五六十歲了,三五個大小伙子不夠她打一鍋的。
她家坐落在北運河岸上,門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只外江大帆船打門口路過,也正是歇晌時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籬笆外的傘柳陰下放鴨子,一見幾個纖夫赤身露體,只系著一條圍腰,褲子卷起來盤在頭上,便斷喝一聲:“站。 边@幾個纖夫頭頂著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頂水又逆風(fēng),還沒有歇腳打尖,個頂個窩著一肚子餓火。一丈青大娘的這一聲斷喝,他們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一丈青大娘見他們頭也不抬,理也不理,氣更大了,又吆喝了一聲:“都給我穿上褲子!”有個年輕不知好歹的纖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沒好氣地說:“一大把歲數(shù)兒,什么沒見過;不愛看合上眼,掉過臉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來,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兩只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的黃銅鐲子,一陣風(fēng)沖下河坡,阻擋在這幾個纖夫的面前,手戳著他們的鼻子說:“不能叫你們腌臢了我們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睛!”那個不知好歹的年輕纖夫,是個生楞兒,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說:“好狗不擋道!”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個耳刮子搶圓了扇過去;那個年輕的纖夫就像風(fēng)吹乍篷,轉(zhuǎn)了三轉(zhuǎn),擰了三圈兒,滿臉開花,口鼻出血,一頭栽倒在滾燙的沙灘上,緊一口慢一口倒氣,高一聲低一聲呻吟。幾個纖夫見他們的伙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聽咯吧一聲,一丈青大娘折斷了一棵茶碗口粗細(xì)的河柳,帶著呼呼風(fēng)聲揮舞起來,把這幾個纖夫掃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紛紛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饒,站在河邊大罵不住聲,還不許那幾個纖夫爬上岸來;大帆船失去了纖力,掌舵的綻裂了虎口,也駕馭不住,在河上轉(zhuǎn)開了磨。最后,還是船老板請出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了兩三個時辰,一丈青大娘才算開恩放行。
一丈青大娘有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種地、撐船、打魚都是行家。她還會扎針、拔罐子、接生。接骨、看紅傷。這個小村大人小孩有個頭痛腦熱,都來找她妙手回春;全村三十歲以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