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地下室的人詩了喬治一番,一層樓的人也誇獎了他一番;老伯爵也贊揚了他。
這都是兒童時代他的那些圖畫引起的。不過為什么要談到這些呢?人們談?wù)摱砹_斯,談?wù)撃箍,于是人們當然也談到小喬治畫了送給愛米莉小姐的克里姆林宮。他畫了許多畫,伯爵特別記得其中的一幅“小愛米莉的宮殿”,她住在那里面,在里面跳舞,在里面玩“客來到”游戲。教授很能干,他一定會當上老樞密參事才終結(jié)一生。這并非不可能,先前他說要為現(xiàn)在這位十分年輕的小姐建造一座宮殿;為什么不呢?
“這是一種奇特的嘲弄!辈糇吆髮④姺蛉嗽u論道。將軍沉思地搖了搖頭,帶著馬夫騎馬走了。馬夫離開他一段距離,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看去比往日要更加不可一世。
小愛米莉的生日到了,人們送來了許多花、書信和名片。將軍夫人吻著她的嘴,將軍吻著她的前額。他們是慈愛的父母,她和他們都有高貴的人來訪——兩位王子來訪過。他們談起了舞會,談起了戲劇,談起了派遣外交使節(jié),談到了國家和國土的治理。談到了勤奮的人,談到了國內(nèi)勤奮的人,這樣便自然談到了那位年輕的教授,建筑師先生。
“他在為自己名垂千古而建房筑屋!”有人這么說,“他也為進入一個顯赫的家庭而建房筑屋!”
“一個顯赫的家庭!”后來將軍對將軍夫人重復(fù)了一遍。“最顯赫的家族是哪一家?”
“我知道這暗示的是誰家!”將軍夫人說道!翱墒俏也徽f!我不想它!由上帝決定吧!不過我要吃驚的!
“讓我也吃驚吧!”將軍說道,“我腦子里一點概念都沒有!”于是他陷入了沉思。
仁慈的源泉里,宮廷和上帝的恩賜里,都有一股力量,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一切恩賜小喬治都有了。但是我們忘記生日了。
愛米莉的屋子里洋溢著男友和女友送來的花的香氣,桌子上擺著許多紀念品,但沒有一件是喬治送的。他送不進來,但也不必要,因為整座屋子都是對他的紀念,甚至樓梯下面的沙洞也都綻開了回憶的花朵;窗簾燃起來的時候,小愛米莉曾在那里哇哇叫過,喬治作為第一個滅火器水龍頭到了那里。從窗子往外一看,金合歡樹讓人想起了童年時代。花和葉子都凋落了,但是樹掛滿白霜,像根珊瑚枝。月亮懸在樹枝間,又亮又大,多年來它都不停地移動,卻又沒有變樣,還像當年喬治把黃油面包分給小愛米莉的時候一樣。
她從抽屜里拿出那些畫著沙皇宮殿的畫,有她自己的宮殿的畫——喬治的紀念品。她看著這些畫,沉思著,涌起了許多回憶。她記得有一天,趁父親母親沒有注意,她來到地下室正在彌留之際的看門人的妻子那里。她坐著陪她,握著她的手,聽她說最后的話:“祝! —喬治!”母親想著自己的兒子。——現(xiàn)在,愛米莉賦予它自己的意義。是的,喬治在她的生日這天是到場了的,真的是這樣!
第二天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這家人又有一個人過生日,是將軍的生日。他比女兒晚一天出生,當然早于她許多年。這天人們又送來了許多禮品,其中有一副馬鞍,它的外表十分美麗,很舒服、很昂貴,只有一位王子的可以與它相比。這是誰送的呢?將軍很高興。馬鞍上附有一個小紙條。如果上面寫著“謝謝昨日的邀請”,我們也許可以猜到是誰送的了。但是上面寫的是:“一個將軍不認識的人敬贈!
“世界上有誰我還不認識呢?”將軍說道。
“誰我都認識!”他想到許多大的社交活動,每個人他都認識!斑@是我的妻子送的!”最后他說道;“她在和我開玩笑!??a??a??!”
但是她沒有開玩笑,那樣的日子過去了。
后來舉行了一個宴會。但不是在將軍家。這是一位王子開的化裝舞會;允許戴假面具。
將軍化裝成魯本斯⑦,他穿著有小縐領(lǐng)子的西班牙式衣服,腰上掛著短劍,儀態(tài)端莊。將軍夫人扮成魯本斯夫人,身穿黑色絲絨、很悶熱的高領(lǐng)禮服;脖子四周有一個磨盤,這自然指的是大縐領(lǐng),完全像將軍的那幅荷蘭畫;畫里的一雙手特別受人稱贊,這雙手和將軍夫人的手一模一樣。
愛米莉扮成普賽克⑧,身穿帶花邊的長裙。她就像一片飄動的天鵝羽絨。她根本不需要翅膀。她裝上翅膀只是為了表示她是普賽克。
這里富麗堂皇而又明亮,到處都是鮮花,人人珠光寶氣,優(yōu)雅得體。這里可欣賞的東西太多了,人們絲毫沒有注意到魯本斯夫人那雙美麗的手。
一個身穿黑衣戴了面具的翩翩杜米諾⑨,他的帽子上插了一朵金合歡花,他和普賽克跳舞。
“他是誰?”將軍夫人問道。
“是王子殿下!”將軍說道,“我非?隙,和他一握手我便認出他來了!”
將軍夫人有些懷疑。
魯本斯將軍一點兒也不懷疑,他走近那位穿黑衣的翩翩少年,在手上寫下了王子殿下的名字。雖被否定了,卻給了他一點兒暗示:
“馬鞍上的那句話:一個將軍不認識的人。”
“那么我就算認識您了!”將軍說道,“您送給了我馬鞍!”那翩翩少年把手一抬,在人群中消失了。
“和你跳舞的那個杜米諾是誰,愛米莉?”將軍夫人問道!拔覜]有問他的姓名!”她回答道。
“因為你是知道的!那是教授!您的寵友,伯爵先生,他在這里!”將軍夫人繼續(xù)說著,轉(zhuǎn)向了就站在她身邊的伯爵!昂谏亩琶字Z,帶著一朵金合歡花!
“很可能,我尊敬的夫人!”他回答道!翱墒怯幸晃煌踝右彩沁@樣的化裝!”
“我知道他握手的姿勢!”將軍說道!巴踝铀徒o了我馬鞍!我的事我很肯定,我可以邀請他參加我的家宴!”
“去請吧!若是是王子,他肯定會來的——!”伯爵說道!叭羰莿e的人,他便不會來的!”將軍說道,他走近了那化了裝身著黑色衣服的杜米諾,他正在那里同國王談話。為了彼此結(jié)識,將軍特別謙恭地發(fā)出了邀請。將軍微笑著,十分肯定在邀請什么人。他的聲音很大而且很清楚。
杜米諾揭開他的面具:是喬治。
“請將軍先生重復(fù)一遍邀請好嗎?”他問道。
將軍一下子高了一小截,顯出更堅決的神氣,往后退了兩步,再往前走了一步,就像在跳小步舞一樣。他滿臉嚴肅,能在一位將軍高貴的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表情,都擺出來了。 “我從不反悔。教授受到了邀請!”他鞠了個躬,向顯然聽到了這一切的國王瞥了一眼。
于是在將軍家舉行了晚宴,只邀請了伯爵和他的寵友。“腳一伸到桌子下,”喬治認為,“基石便已奠定!”在將軍和將軍夫人那里,最莊嚴地奠定了基石。
客人來了?腿俗匀皇菍④娬J識和知道的?腿说恼勍峦耆裆狭魃鐣娜,十分風趣,將軍不得不多次說他“??a?-?a??”。將軍夫人講起她的晚餐,談到她甚至還把這次晚餐告訴了一個宮廷女侍宮。這位女侍宮,是一個最有靈性的人,要求下次教授再來的時候也邀請上她。于是自然還得邀請他,也真的再次邀請了他,他又來了,又是??a??a??,而且還會下象棋。
“他不是出生于地下室!”將軍說道,“他肯定是一個望族的少爺!出自名門的少爺?shù)膬鹤雍芏啵@完全不是這個年輕人的過錯!
可以進出皇宮的教授,當然也完全可以進出將軍的家。但要在那里生下根則完全談不到,盡管全城的人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在那里生了根,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