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媽的，真活見鬼！”保爾罵了一句。

　　從打開的門縫里，他看見床沿上有兩只腳，十個腳趾叉開著，皮膚很粗糙。他又輕輕地推了一下門把手，門又毫不留情地尖叫起來。一個睡眼惺忪、頭發(fā)蓬亂的家伙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用五個手指頭惡狠狠地撓著生滿虱子的腦袋，懶洋洋地扯著單調(diào)的嗓音破口大罵起來。罵過一通之后，摸了一下放在床頭的步槍，有氣無力地吆喝說：“把門關(guān)上！再往外瞧，就打死你……”

　　保爾掩上門，外面房間里響起了一陣狂笑聲。

　　這一夜保爾翻來覆去想了許多。他柯察金第一次參加斗爭，就這么不順利，剛剛邁出第一步，就像老鼠一樣讓人家捉住，關(guān)在籠子里了。

　　他坐在那里，心神不寧地打起瞌睡來。這時候，母親的形象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她面孔瘦削，滿臉皺紋，那雙眼睛是多么熟悉，多么慈祥��！他想：“幸虧媽不在家，少受點罪。”

　　從窗口透進來的光線照在地上，映出一個灰色的方塊。

　　黑暗在逐漸退卻。黎明已經(jīng)臨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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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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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大房子，只有一個掛著窗簾的窗子透出燈光。院子里，用鐵鏈拴著的狗——特列佐爾突然狺狺狂吠起來。

　　冬妮亞在睡意??中聽到母親的低語聲：“冬妮亞還沒睡。進來吧，莉莎�！�

　　女友輕輕的腳步聲和她那親切熱烈的擁抱把冬妮亞的睡意完全驅(qū)散了。

　　冬妮亞面帶倦容，微笑著。

　　“莉莎，你來得太好了。我們?nèi)叶己芨吲d，因為爸爸昨天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期，今天他安安靜靜地睡了一整天。我和媽媽熬了好幾夜，今天也休息了一下。莉莎，有什么新聞，都講給我聽聽�！倍輥啺牙蛏缴砼裕陂L沙發(fā)上坐下來。

　　“新聞嗎，倒是很多！不過有一些我只能對你一個人講�！�

　　莉莎一邊笑，一邊調(diào)皮地望著冬妮亞的母親葉卡捷林娜·米哈伊洛夫娜。

　　冬妮亞的母親也笑了。她是一個落落大方的婦人，雖然已經(jīng)三十六歲了，舉止卻仍然像年輕姑娘那樣輕盈。她有一雙聰明的灰眼睛，容貌雖然不出眾，卻很有精神，惹人喜歡。

　　“好吧，過一會兒我就讓你們倆單獨談�，F(xiàn)在您先把能公開的新聞?wù)f一說吧�！彼_著玩笑，一面把椅子挪到沙發(fā)跟前。

　　“第一件新聞是：我們再也不用上學(xué)了。校務(wù)會議已經(jīng)決定給七年級學(xué)生發(fā)畢業(yè)證書。我高興極了�！崩蛏硷w色舞地說�！澳切┐鷶�(shù)呀，幾何呀，簡直煩死我了！為什么要學(xué)這些東西呢？男同學(xué)也許還能繼續(xù)上學(xué)，不過到哪兒去上，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到處都是戰(zhàn)場，各地都在打仗。真可怕！……

　　我們反正得出嫁，做妻子的懂代數(shù)有什么用？”莉莎說到這里，大聲笑起來。

　　葉卡捷林娜·米哈伊洛夫娜陪姑娘們坐了一會兒，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了。

　　莉莎往冬妮亞跟前挪了挪，摟著她，低聲給她講了十字路口發(fā)生的事情。

　　“冬妮亞，你想想，當我認出那個逃跑的人的時候，我是多么吃驚啊！……你猜那人是誰？”

　　冬妮亞正聽得出神，她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膀。

　　莉莎脫口而出：“是柯察金！”

　　冬妮亞戰(zhàn)栗了一下，痛苦地縮作一團。

　　“是柯察金？”

　　莉莎對自己的話產(chǎn)生的效果很得意，接著就講開了她同維克托吵嘴的經(jīng)過。

　　她只顧講話，沒有發(fā)現(xiàn)冬妮亞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煞白，纖細的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擺弄著藍上衣的衣襟。莉莎完全不知道，冬妮亞是多么驚慌，連心都縮緊了。她也不知道，冬妮亞那美麗的濃密的睫毛為什么那樣緊張地抖動。

　　莉莎后來又講到那個喝醉酒的警備司令的事，冬妮亞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聽了，她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維克托已經(jīng)知道是誰襲擊了押送兵。莉莎為什么要告訴他呢？”她不知不覺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我告訴什么啦？”莉莎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這樣問。

　　“你為什么要把保夫魯沙，我是說，把柯察金的事情告訴維克托呢？你要知道，維克托會出賣他的……”

　　莉莎反駁說：“不會的。我看他不會。這么做對他究竟有什么好處呢？”

　　冬妮亞猛然坐直了身子，兩手使勁抓住膝蓋，抓得生疼。

　　“你呀，莉莎，什么也不明白！維克托跟柯察金本來就是仇人，何況又加上別的原因……你把保夫魯沙的事情告訴維克托，是做了一件大錯事�！�

　　莉莎到這時才發(fā)現(xiàn)冬妮亞很著急。冬妮亞脫口說出“保夫魯沙”這樣親昵的稱呼，使她終于弄明白了她一向模模糊糊猜測著的事情。

　　莉莎不禁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感到難為情，不再做聲了。

　　她想：“看來，真有這么回事了。真怪，冬妮亞怎么會突然愛上了他？他是個什么人呢？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莉莎很想同她談?wù)勥@件事，但是怕失禮，沒有開口。為了設(shè)法彌補自己的過失，她拉住冬妮亞的兩只手，說：“冬妮亞，你很擔心嗎？”

　　冬妮亞精神恍惚地回答：“不，也許維克托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不一會兒，她們的同班同學(xué)杰米亞諾夫來了，他是個笨手笨腳的、樸實的小伙子。

　　杰米亞諾夫到來之前，她們倆怎么也談不到一起了。

　　冬妮亞送走了兩個同學(xué)，獨自在門口站了很久。她倚著柵欄門，凝視著通向城里的那條灰暗的大道。到處游蕩永不停息的風，夾著潮濕的寒氣和春天的霉味，向冬妮亞吹來。遠處，城里許多房子的窗戶不懷好意地閃著暗紅的燈光。那就是她所惱恨的小城。在城里的一間房屋里，住著她那個不安生的朋友，他恐怕還不知道大禍就要臨頭了。也許他已經(jīng)把她忘了。自從上次見面以后，又過去了多少天哪！那一次是他不對，不過這件事她早就淡忘了。明天她一見到他，往日的友誼，那使人激動的美好的友誼，就會恢復(fù)。他們一定會言歸于好，這一點冬妮亞深信不疑。但愿這一夜平安無事。然而這不祥的黑夜，仿佛在一旁窺伺著，隨時準備……真冷啊。

　　冬妮亞朝大路瞥了最后一眼，回到了屋里。她躺在床上，裹著被子，臨睡前還思念著：黑夜，可千萬不要出賣他呀！……

　　清晨，家里的人還都在熟睡，冬妮亞就醒來了。她迅速穿好衣服。為了不驚醒別人，她悄悄地走到院子里，解開長毛大狗特列佐爾，領(lǐng)著它向城里走去。在柯察金家對面，她猶豫不決地站了片刻。隨后，推開柵欄門，走進了院子。特列佐爾搖著尾巴，跑在前面。

　　阿爾焦姆剛好也在這天清晨從鄉(xiāng)下回到家里。他是坐大車來的，同車的是一個一起干活的鐵匠師傅。他把掙來的一袋面粉扛在肩上，走進院子。鐵匠拿著其他東西跟在后面。阿爾焦姆走到敞開的屋門口，放下面粉，喊了一聲：“保爾！”

　　沒有人應(yīng)聲。

　　“呆在這兒干嗎，搬到屋里去吧！”鐵匠走到跟前說。

　　阿爾焦姆把東西放在廚房里，進了屋，一看就愣住了。屋里翻得亂七八糟，破破爛爛的東西扔得滿地都是。

　　“真見鬼！”阿爾焦姆莫名其妙，轉(zhuǎn)身對鐵匠說。

　　“可不是嗎，太亂了。”鐵匠附和著。

　　“這小東西跑到哪兒去了？”阿爾焦姆開始生氣了。

　　但是，屋里空空的，要打聽都沒人好問。

　　鐵匠告別后，趕著大車走了。

　　阿爾焦姆走到院子里，仔細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真不明白，這是搞的什么名堂！房門大開著，保爾卻不在家�！�

　　這時，背后傳來了腳步聲。阿爾焦姆轉(zhuǎn)過身來。一條大狗豎著耳朵站在他面前。還有一個陌生的姑娘進了柵欄門，朝屋子走來。

　　“我找保爾·柯察金�！彼蛄恐柦鼓�，輕聲地說。

　　“我也正找他呢。誰知道他跑到哪兒去了！我剛剛回來，房門開著，家里沒人。您找他有事嗎？”他問姑娘。

　　姑娘沒有回答，反問了他一句：“您是保爾·柯察金的哥哥阿爾焦姆吧？”

　　“是啊，有什么事嗎？”

　　姑娘仍然沒有回答，只是憂慮地望著敞開的門�！拔以趺醋蛱焱砩喜粊砟兀侩y道出事了？是真的？……”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您回來的時候，門就敞著，就沒見到保爾嗎？”她向驚奇地注視著她的阿爾焦姆問道。

　　“您找保爾到底有什么事？”

　　冬妮亞走到阿爾焦姆跟前，向周圍看了看，急促地說：“我也說不準確，不過，要是保爾沒在家，那他就是被捕了�！�

　　“因為什么？”阿爾焦姆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咱們到屋里談吧。”冬妮亞說。

　　阿爾焦姆一聲不響地聽她講著。當冬妮亞把她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他之后，他異常沮喪。

　　“唉，真是糟糕！本來就夠受的了，偏偏又碰上倒霉事……”他愁眉苦臉地咕噥著�！斑@就清楚了，為什么家里搞得這樣亂糟糟的。這孩子是鬼迷心竅了，惹出這種事來……現(xiàn)在上哪兒去找他？請問，您是誰家的小姐？”

　　“我是林務(wù)官圖曼諾夫的女兒。我認識保爾�！�

　　“哦——哦……是這樣……”阿爾焦姆含含糊糊地拖長聲音說�！拔医o這孩子送面粉來了，想不到出了這種事……”

　　冬妮亞和阿爾焦姆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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