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宋公明破陣成功 宿太尉頒恩降詔
話說當(dāng)下宋江夢中授得九天玄女之法，不忘一句，便請軍師吳用計議定了，申稟趙樞密。寨中合造雷車二十四部，都用畫板鐵葉釘成，下裝油柴，上安火炮，連更曉夜，催并完成。商議打陣，會集諸將人馬，宋江傳令，各各分派：便點(diǎn)按“中央戊己土”黃袍軍馬，戰(zhàn)遼國“水星”陣內(nèi)，差大將一員，“雙槍將”董平，左右撞破 旗軍七門，差副將七員，朱仝，史進(jìn)，歐鵬，鄧飛，燕順，馬麟，穆春；再點(diǎn)按“西方庚辛金”白袍軍馬，戰(zhàn)遼國“木星”陣內(nèi)，差大將一員，“豹子頭”林，左右撞破青旗軍七門，差副將七員，徐寧，穆弘，黃信，孫立，楊春，陳達(dá)，楊林；再點(diǎn)按“南方丙丁火”紅袍軍馬，戰(zhàn)遼國“金星”陣內(nèi)，差大將一員，“霹靂火”秦明，左右撞破白旗軍七門，差副將七員，劉唐，雷橫，單廷 ，魏定國，周通，龔?fù)�，丁得孫；再點(diǎn)按“北方壬癸水”黑袍軍馬，戰(zhàn)遼國“火星”陣內(nèi)，差大將一員，“雙鞭”呼延灼，左右撞破紅旗軍七門，差副將七員，楊志，索超，韓滔，彭，孔明，鄒淵，鄒潤；再點(diǎn)按“東方甲乙木”青袍軍馬，戰(zhàn)遼國“土星”主將陣內(nèi)，差大將一員，“大刀”關(guān)勝，左右撞破中軍黃旗主陣人馬，差副將八員，花榮，張清，李應(yīng)，柴進(jìn)，宣贊，郝思文，施恩，薛永；再差一枝繡旗花袍軍，打遼國“太陽”左軍陣內(nèi)，差大將七員，魯智深，武松，楊雄，石秀，焦挺，湯隆，蔡福；再差一枝素袍銀甲軍，打遼國“太陰”右軍陣中，差大將七員，扈三娘，顧大嫂，孫二娘，王英，孫新，張青，蔡慶；再差打中軍一枝悍勇人馬，直擒遼主，差大將六員，盧俊義，燕青，呂方，郭盛，解珍，解寶；再遣護(hù)送雷車至中軍，大將五員，李逵，樊瑞，鮑旭，項(xiàng)充，李袞；其余水軍頭領(lǐng)，并應(yīng)有人員盡到陣前協(xié)助破陣。陣前還立五方旗幟八面，分撥人員，仍排“九宮八卦陣”勢。宋江傳令已罷，眾將各各遵依；一面建造雷車已了，裝載法物，推到陣前。正是計就驚天地，謀成破鬼神。
且說兀顏統(tǒng)軍，連日見宋江不出交戰(zhàn)，差遣壓陣軍馬，直哨到宋江寨前。宋江連日制造完備，選定日期，是晚起身，來與遼兵相接。一字兒擺開陣勢，前面盡把強(qiáng)弓硬弩，射住陣腳，只待天色傍晚。黃昏左側(cè)，只見朔風(fēng)凜凜，彤云密布，罩合天地，未晚先黑。宋江教眾軍人等，斷蘆為笛，銜於口中，□哨為號。當(dāng)夜先分出四路兵去，只留黃袍軍擺在陣前。這分出四路軍馬，趕殺哨路番軍，繞陣腳而走，殺投北去。
初更左側(cè)，宋江軍中連珠炮響。呼延灼打開陣門，殺入後軍，直取“火星”。關(guān)勝隨即殺入中軍，直取“土星”主將。林引軍殺入左軍陣內(nèi)，直取“木星”。秦明領(lǐng)軍撞入右軍陣內(nèi)，直取“金星”。董平便調(diào)軍攻打頭陣，直取“水星”。公孫勝在軍中仗劍作法踏罡步斗，旨起五雷。是夜南風(fēng)大作，吹得樹梢垂地，走石飛沙。一齊點(diǎn)起二十四部雷車，李逵，樊瑞，鮑旭，項(xiàng)充，李袞，將引五百牌手，悍勇軍兵，護(hù)送雷車，推入遼軍陣內(nèi)�！耙徽汕唷膘枞铮愦蛉脒|兵“太陰”陣車�！盎ê蜕小濒斨巧�，引兵便打入遼兵“太陽”陣中�！坝聍梓搿北R俊義，引領(lǐng)一枝軍馬，隨著雷車，直著雷車，直奔中軍。你我自去尋隊廝殺。是夜雷車火起，空中霹靂交加，端的是殺得星移斗轉(zhuǎn)，日月無光，鬼哭神號，人兵撩亂。
且說兀顏統(tǒng)軍，正在中軍遣將，只聽得四下里喊大振，四面廝殺。急上馬時，雷車已到中軍，烈焰漲天，炮聲震地，關(guān)勝一枝軍馬，早到帳前。兀顏統(tǒng)軍，急取方天畫戟，與關(guān)勝大戰(zhàn)。怎禁“沒羽箭”張清，取石子望空中亂打，打的四邊牙將，中傷者多逃命散走。李應(yīng)，柴進(jìn)，宣贊，郝思文，縱馬橫刀，亂殺軍將。兀顏統(tǒng)軍見身畔沒了羽翼，撥回馬望北而走，關(guān)勝飛馬緊追。正是饒君走上焰摩天，腳下騰云須趕上。
花榮在背後見兀顏統(tǒng)軍輸了，一騎馬也追將來，急拈弓搭箭，將兀顏統(tǒng)軍射將去。那箭正中兀顏統(tǒng)軍後心，聽的錚地一聲，火光迸散，正射在護(hù)心鏡上。卻待再射，關(guān)勝趕上，提起青龍刀，當(dāng)頭便砍。那兀顏統(tǒng)軍披著三重鎧甲：貼里一層連環(huán)銅鐵鎧，中間一重海獸皮甲，外面方是鎖子黃金甲。關(guān)勝那一刀砍過，只透的兩層。再復(fù)一刀，兀顏統(tǒng)軍就刀影里閃過，勒馬挺方天戟來迎。兩個又戰(zhàn)了三五合，花榮趕上，覷兀顏統(tǒng)軍面門，又放一箭。兀顏統(tǒng)軍急躲，那枝箭帶耳根穿住鳳翅金冠。兀顏統(tǒng)軍急走，張清飛馬趕上，拈起石子，望頭臉上便打。石子飛去，打的兀顏統(tǒng)軍撲在馬上，拖著畫戟而走。關(guān)勝趕上，再狠一刀。那青龍刀落處，把兀顏統(tǒng)軍連腰截骨帶頭砍著，顛下馬去。花榮搶到，先換了那匹好馬。張清趕來，再復(fù)一槍，可憐兀顏統(tǒng)軍，一世豪杰，一柄刀，一條槍，結(jié)果了性命。有詩為證：
李靖“六花”人亦識，孔明“八卦”世應(yīng)知。
“混天”只想無人敵，也有神機(jī)打破時。
卻說魯智深引著武松等六員頭領(lǐng)，眾將納聲喊，殺入遼兵“太陽”陣內(nèi)。那耶律得重急待要走，被武松一戒刀，掠斷馬頭，倒撞下馬來；揪住頭發(fā)，一刀取了首級，殺散“太陽”陣勢。魯智深道：“他們再去中軍，拿了遼主，便是了事也！”
且說遼兵“太陰”陣中天壽公主，聽得四邊喊起廝殺，慌忙整頓軍器上馬，引女兵伺候。只見“一丈青”舞起雙刀，縱馬引著顧大嫂等六員頭領(lǐng)，殺入帳來，正與天壽公主交鋒。兩個戰(zhàn)無數(shù)合，“一丈青”放開雙刀，搶入公主懷內(nèi)，劈胸揪住。兩個在馬上紐做一團(tuán)，絞做一塊。王矮虎趕上，活捉了天壽公主。顧大嫂，孫二娘在陣?yán)餁⑸⑴�；孫新，張青，蔡慶在外面夾攻�？蓱z玉葉金枝女，卻作歸降被縛人。
且說盧俊義引兵殺到中軍，解珍，解寶先把帥字旗砍翻，亂殺番兵番將。當(dāng)有護(hù)駕大臣與眾多牙將，緊護(hù)遼國狼主鑾駕，往北而走。陣內(nèi)“羅□”，“月孛”二皇侄，俱被刺死於馬下；“計都”皇侄，就馬上活拿了；“紫”皇侄，不知去向。大兵重重圍住，直殺到四更方息，殺的遼兵二十余萬，七損八傷。
將及天明，諸將都回。宋江鳴金收軍下寨，傳令教生擒活捉之眾，各自獻(xiàn)功。“一丈青”獻(xiàn)“太陰星”天壽公主；盧俊義獻(xiàn)“計都星”皇侄耶律得華；朱仝獻(xiàn)“水星”曲利出清；歐鵬，鄧飛、馬麟獻(xiàn)“斗水獬”蕭大觀；楊林，陳達(dá)獻(xiàn)“心月狐”裴直；單廷 ，魏定國獻(xiàn)“胃土雉”高彪；韓滔，彭獻(xiàn)“柳土獐”雷春，“翼火蛇”狄圣；諸將獻(xiàn)首級，不計其數(shù)。宋江將生擒八將，盡行解赴趙樞密中軍收禁。所得馬匹，就行撥各將騎坐。
且說遼國狼主，慌速退入燕京，急傳旨意，堅閉四門，緊守城池，不出對敵。宋江知得遼主退回燕京，便教軍馬拔寨都起，直追至城下，團(tuán)團(tuán)圍住。令人請趙樞密，直至後營監(jiān)臨打城。宋江傳令，教就燕京城外，團(tuán)團(tuán)豎起云梯炮石，扎下寨柵，準(zhǔn)備打城。
遼國狼主心慌，會集群臣商議，都道：“事在危急，莫若歸降大宋，此為上計�！边|王遂從眾議。於是城上早豎起降旗，差人來宋營求告：“年年進(jìn)牛馬，歲歲獻(xiàn)珠珍，再不敢侵犯中國�！彼谓鴣砣耍钡结釥I，拜見趙樞密，通說投降一節(jié)。趙樞密聽了道：“此乃國家大事，須用取自上裁，我未敢擅便主張。你遼國有心投降，可差的當(dāng)大臣，親赴東京，朝見天子。圣旨準(zhǔn)你遼國皈依表文，降詔赦罪，方敢退兵罷戰(zhàn)�！�
來人領(lǐng)了這話，便入城回復(fù)狼主。當(dāng)下國主聚集文武百官，商議此事時，有右丞相太師褚堅出班奏曰：“目今本國兵微將寡，人馬皆無，如何迎敵？論臣愚意，微臣親往宋先鋒寨內(nèi)，許以厚賄。一面令其住兵停戰(zhàn)；一面收拾禮物，逕往東京，投買省院諸官，令其於天子之前，善言啟奏，別作宛轉(zhuǎn)。目今中國蔡京，童貫，高俅，楊戩四個賊臣專權(quán)，童子皇帝，聽他四個主張�？砂呀鸩V賂，與此四人，買其請和，必降詔赦，收兵罷戰(zhàn)�！崩侵鳒�(zhǔn)奏。
次日，丞相褚堅出城來，直到宋先鋒寨中。宋江接至帳上，便問來意如何。褚堅先說了國主投降一事，然後許宋先鋒金帛玩好之物。宋江聽了，說與丞相褚堅道：“俺連日攻城，不愁打你這個城池不破，一發(fā)斬草除根，免了萌芽再發(fā)�？匆娔愠巧县Q起降旗，以此停兵罷戰(zhàn)。出國交鋒，自古國家有投降之理，準(zhǔn)你投拜此降，因此按兵不動，容汝赴朝廷請罪獻(xiàn)納。汝今以賄賂相許，覷宋江為何等之人，再勿復(fù)言！”褚堅惶恐。宋江又道：“容你修表朝京，取自上裁。俺等按兵不動，待汝速去快來。汝勿遲滯！”
褚堅拜謝了宋先鋒，作別出寨，上馬回燕京，來奏知國主。眾大臣商議已定，次日遼國君臣，收拾玩好之物，金銀寶貝，彩繪珍珠，裝載上車，差丞相褚堅，并同番官一十五員，前往京師。鞍馬三十余騎，修下請罪表章一道，離了燕京，到宋江寨內(nèi)，參見了宋江。宋江引褚堅來見趙樞密，說知此事：遼國今差丞相褚堅，親往京師朝見，告罪投降。趙樞密留住褚堅，以禮相待；自來與宋先鋒商議，亦動文書，申達(dá)天子。就差柴進(jìn)，蕭讓進(jìn)奏，就帶行軍公文，關(guān)會省院，一同相伴丞相褚堅，前往東京。在路不止一日，早到京師，便將十車進(jìn)奉金寶禮物，車仗人馬，於館驛內(nèi)安下。柴進(jìn)，蕭讓，捧行車公文，先去省院下了，稟說道：“即日兵馬圍困燕京，旦夕可破。遼國狼主，於城上豎起降旗，今遣丞相褚堅，前來上表，請罪納降，告赦罷兵。未敢自專，來請圣旨。”省院官說道：“你且與他館驛內(nèi)權(quán)時安歇，待俺這里從長計議�！�
此時蔡京，童貫，高俅，楊戩，并省院大小官僚，都是好利之徒。卻說遼國丞相褚堅并眾人先尋門路，見了太師蔡京等四個大臣，次後省院各官處，都有賄賂。各各先以門路，饋送禮物諸官已了。次日早朝，百官朝賀拜舞已畢，樞密使童貫出班奏曰：“有先鋒使宋江殺退遼兵，直至燕京，圍住城池攻擊，旦夕可破。今有遼主早豎降旗，情愿投降，遣使丞相褚堅，奉表稱臣，納降請罪，告赦講和，求旨退兵罷戰(zhàn)，情愿年年進(jìn)奉，不敢有違。伏乞圣監(jiān)。”天子曰：“以此講和，休兵罷戰(zhàn)，汝等眾卿，如何計議？”傍有太師蔡京出班奏曰：“臣等眾官，俱各計議：自古及今，四夷未嘗盡滅。臣等愚意，可存遼國，作北方之屏障；年年進(jìn)納歲幣，於國有益。合準(zhǔn)投降請罪，休兵罷戰(zhàn)，詔回軍馬，以護(hù)京師。臣等未敢擅便，乞陛下圣裁�！碧熳訙�(zhǔn)奏，傳圣旨，令遼國來使面君。當(dāng)有殿頭官傳令，宣褚堅等一行來使，都到金殿之下，揚(yáng)塵拜舞，頓首三呼。侍臣呈上表章，就御案上展開。宣表學(xué)士高聲讀道：
遼國主，臣耶律輝頓首頓首，百拜上言：
臣生居朔漠，長在番邦，不通圣賢之經(jīng)，罔究綱常之禮。詐文偽武，左右多狼心狗行之徒；好賂貪財，前後悉鼠目獐頭之輩。小臣昏昧，屯眾猖狂，侵犯疆封，以致天兵討罪；妄驅(qū)士馬，動勞王室興師。量螻蟻安足撼泰山，想眾水必然歸大海。今特遣使臣褚堅冒於天威，納土請罪。倘蒙圣上憐憫蕞爾之微生，不廢祖宗之遺業(yè)，赦其舊過，開以新圖，退守戎狄之番邦，永作天朝之屏障，老老幼幼，真獲再生，子子孫孫，久遠(yuǎn)感戴。進(jìn)納歲幣，誓不敢違！臣等不勝戰(zhàn)栗屏營之至！謹(jǐn)上表以聞。
宣和四年冬月 日遼國主臣耶律輝 表
徽宗天子御覽表文已畢，階下群臣，稱賀天子，命取御酒，以賜來使。丞相褚堅等便取金帛歲幣，進(jìn)在朝前。天子命寶藏庫收訖，仍另納下每年歲幣牛馬等物。天子回賜段疋表里，光祿寺賜宴；敕令丞相褚堅等先回，待寡人差官自來降詔。褚堅等謝恩，拜辭出朝，且歸館驛。
是日朝散，褚堅又令人再於各官門下，重打關(guān)節(jié)。蔡京力許，令丞相自回，都在我等四人身上。褚堅謝了太師，自回遼國去了。
卻說蔡太師，次日引百官入朝啟奏降詔，回下遼國。天子準(zhǔn)奏，急敕翰林學(xué)士草詔一道，就御前便差太尉宿元景掣丹詔，直往遼國開讀。另旨趙樞密令宋先鋒收兵罷戰(zhàn)，班師回京；將應(yīng)有被擒之人，釋放還國；原奪城池，仍舊給遼管領(lǐng)；府庫器具，交割遼邦歸管。天子退朝，百官皆散。次日，省院諸官，都到宿太尉府，約日送行。
再說宿太尉領(lǐng)了詔敕，不敢久停，準(zhǔn)備轎馬從人，辭了天子，別了省院諸官，就同柴進(jìn)，蕭讓，同上遼邦，出京師，望陳橋驛投邊塞進(jìn)發(fā)。在路行時，正值嚴(yán)冬之月，彤云密布，瑞雪平鋪，粉塑千林，銀裝萬里。宿太尉一行人馬，冒雪 風(fēng)，迤邐前進(jìn)。雪霽未消，漸臨邊塞。柴進(jìn)，蕭讓先使哨馬報知趙樞密，前去通報宋先鋒。宋江見哨馬飛報，便攜酒禮，引眾出五十里伏道迎接。接著宿太尉，相見已畢，把了接風(fēng)酒，各官俱喜。請至寨中，設(shè)筵相待，同議朝廷之事。宿太尉言說省院等官，蔡京，童貫，高俅，楊戩，俱各受了遼國賄賂，於天子前極力保奏此事，準(zhǔn)其投降，休兵罷戰(zhàn)，詔回軍馬，守備京師。
宋江聽了嘆道：“非是宋某怨望朝廷，功勛至此，又成虛度�！彼尢镜溃骸跋蠕h休憂！元景回朝，天子前必當(dāng)重保�！壁w樞密又道：“放著下官為證，怎肯教虛費(fèi)了將軍大功！”宋江稟道：“某等一百八人，竭力報國，并無異心，亦無希恩望賜之念；只得眾弟兄同守勞苦，實(shí)為幸甚。若得樞相肯做主張，深感厚德�！碑�(dāng)日飲宴，眾皆歡喜，至晚方散；隨即差人一面報知遼國，準(zhǔn)備接詔。
次日，宋江撥十員大將，護(hù)送宿太尉進(jìn)遼國頒詔，都是錦袍金甲，戎裝革帶。那十員上將：關(guān)勝，林沖，秦明，呼延灼，花榮，董平，李應(yīng)，柴進(jìn)，呂方，郭盛，引領(lǐng)馬步軍三千，護(hù)持太尉，前遮後擁，擺布入城。燕京百姓，有數(shù)百年不見中國軍容，聞知太尉到來，盡皆歡喜，排門香花燈燭。遼主親引百官文武，具服乘馬，出南門迎接詔旨，直至金鑾殿上。十員大將，立於左右。宿太尉立於龍亭之左。國主同百官，跪於殿前。殿頭官喝拜，國主同文武拜罷。遼國侍郎承恩請詔，就殿上開讀詔曰：
大宋皇帝制曰：三皇立位，五帝禪宗，雖中華而有主，豈夷狄之無君？茲爾遼國，不遵天命，數(shù)犯疆封，理合一鼓而滅。朕今覽其情詞，憐其哀切；憫汝孤，不忍加誅，仍存其國。詔書至日，即將軍前所擒之將，盡數(shù)釋放還國；原奪一應(yīng)城池，仍舊給還本國管領(lǐng)；所供歲幣，慎勿怠忽。於戲！敬事大國，只畏天地，此藩翰之職也。爾其欽哉！
宣和四年冬月
當(dāng)時遼國侍郎開讀詔旨已罷，狼主與百官再拜謝恩。行君臣禮畢，抬過詔書龍案，狼主便與宿太尉相見。敘禮已畢，請入後殿，大設(shè)華筵，水陸俱備。番官進(jìn)酒，戎將傳杯；歌舞滿筵，胡笳耳；燕姬美女，各奏戎樂；羯鼓塤，胡旋慢舞。筵宴已終，送宿太尉并眾將於館驛內(nèi)安歇。是日跟去人員，都有賞勞。
次日，國主命丞相褚堅出城至寨，邀請趙樞密，宋先鋒，同入燕京赴宴。宋江便與軍師吳用計議不行，只請的趙樞密入城，相陪宿太尉飲宴。是日遼國狼主，大張筵席，管待朝使。葡萄酒熟傾銀甕，黃羊肉美滿金盤；異果堆筵，奇花散彩，筵席將終，只見國主金盤捧出玩好之物，上獻(xiàn)宿太尉，趙樞密。直飲至更深方散。第三日，遼主會集文武群臣，番戎鼓樂，送太尉，樞密出城還寨；再命丞相褚堅，將牛羊馬匹，金銀彩緞等項(xiàng)禮物，直至宋先鋒軍前寨內(nèi)，大設(shè)廣會，犒勞三軍，重賞眾將。
宋江傳令，叫取天壽公主一干人口，放回本國；仍將奪過檀州，薊州，霸州，幽州，依舊給還遼國管領(lǐng)。一面先送宿太尉還京，次後收拾諸將軍兵車仗人馬，分撥人員先發(fā)；中軍軍馬，護(hù)送趙樞密起行。宋先鋒寨內(nèi)，自己設(shè)宴。一面賞勞水軍頭目已了，著令乘駕船只，從水路先回東京駐扎聽調(diào)。
宋江再使人入城中，請出左右二丞相前赴軍中說話。當(dāng)下遼國狼主教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師褚堅，來至宋先鋒行營，至於中軍相見，宋江邀請上帳，分賓而坐。宋江開話道：“俺武將兵臨城下，將至壕邊，奇功在邇，本不容汝投降；打破城池，盡皆剿滅，正當(dāng)其理。主帥聽從，容汝申達(dá)朝廷；皇上憐憫，存惻隱之心，不肯盡情追殺，準(zhǔn)汝投降，納表請罪。今王事已畢，吾待朝京；汝等勿以宋江等輩，不能勝爾，再生反復(fù)。年年進(jìn)貢，不可有缺。吾今班師還國，汝宜謹(jǐn)慎自守，休得故犯！天兵再至，決無輕��！”二丞相叩首伏罪拜謝。宋江再用好言戒論，二丞相懇謝而去。
宋江卻撥一隊軍兵，與女將“一丈青”等先行；隨即喚令隨軍石匠，采石為碑，令蕭讓作文，以記其事。金大堅鐫石已畢，豎立在永清縣東一十五里茅山之下，至今古跡尚存。有詩為證：
每聞胡馬度陰山，恨殺澶淵縱虜還。
誰造茅山功跡記？寇公泉下亦開顏。
宋江卻將軍馬分作五起進(jìn)發(fā)，克日起行。只見魯智深忽到帳前，合掌作禮，對宋江道：“小弟自從打死了“鎮(zhèn)關(guān)西”，逃走到代州雁門縣，趙員外送灑家上五臺山，投禮智真長老，落發(fā)為僧。不想醉後兩番鬧了禪門，師父送俺來東京大相國寺，投托智清禪師，討個執(zhí)事僧做，相國寺里著灑家看守菜園。為救林，被高太尉要害，因此落草。得遇哥哥，隨從多時，已經(jīng)數(shù)載，思念本師，一向不曾參禮。灑家常想師父說，俺雖是殺人放火的性，久後卻得正果真身。今日太平無事，兄弟權(quán)時告假數(shù)日，欲往五臺山參禮本師；就將平昔所得金帛之資，都做布施；再求問師父前程如何。哥哥軍馬只顧前行，小弟隨後便趕來也！”宋江聽罷，愕然默上心來，便道：“你既有這個活佛羅漢在彼，何不早說，與俺等同去參禮，求問前程。”當(dāng)時與眾人商議，盡皆要去，惟有公孫勝道教不行。宋江再與軍師計議：“留下金大堅，皇甫端，蕭讓，樂和四個，委同副先鋒盧俊義掌管軍馬，陸續(xù)先行。俺們只帶一千來人，隨從眾弟兄，跟著魯智深，同去參禮智真長老�！彼谓缺�，當(dāng)時離了軍前。收拾名香，彩帛，表里，金銀，上五臺山來。正是暫棄金戈甲馬，來游方外叢林。雨花臺畔，來訪道德高僧；善法堂前，要見燃燈古佛。直教一語打開名利路，片言踢透死生關(guān)。畢竟宋江與魯智深怎地參禪，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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