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傳 第七十八
武帝時,西域內(nèi)屬,有三十六國。漢為置使者、校尉領(lǐng)護(hù)之。[一]宣帝改曰都護(hù)。
[二]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屯田于車師前王庭。[三]哀平閑,自相分割為五十五國。王莽篡位貶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四]與中國遂絕,并復(fù)役屬匈奴。匈奴斂稅重刻,諸國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內(nèi)屬,愿請都護(hù)。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竟不許之。會匈奴衰弱,莎車王賢誅滅諸國,賢死之后,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絕、戎廬、且末為鄯善所并。[五]渠勒、皮山為于窴所統(tǒng),悉有其地。郁立、單桓、孤胡、烏貪訾離為車師所滅。后其國并復(fù)立。
永平中,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城門晝閉。十六年,明帝乃命將帥,北征匈奴取伊吾盧地,[六]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于窴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絕六十五載乃復(fù)通焉。明年,始置都護(hù)、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龜茲[七]攻沒都護(hù)陳睦悉覆其觽,匈奴、車師圍戊己校尉。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車師于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國以事夷狄,乃迎還戊己校尉,不復(fù)遣都護(hù)。二年,復(fù)罷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時軍司馬班超留于窴,綏集諸國。和帝永元元年,大將軍竇憲大破匈奴。二年,憲因遣副校尉閻盤將二千余騎掩擊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為都護(hù),居龜茲。復(fù)置戊己校尉,領(lǐng)兵五百人,居車師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車師后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復(fù)擊破焉耆,于是五十余國悉納質(zhì)內(nèi)屬。其條支、安息諸國至于海瀕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xiàn)。
九年,班超遣掾甘英窮臨西海而還。[八]皆前世所不至,山經(jīng)所未詳,莫不備其風(fēng)土傳其珍怪焉。于是遠(yuǎn)國蒙奇、兜勒皆來歸服,遣使貢獻(xiàn)。
注[一]前書曰,自李廣利征討大宛之后,屯田渠儣,置使者領(lǐng)護(hù)營田,以供使外國也。
注[二]宣帝時,鄭吉以侍郎田渠儣,發(fā)兵攻車師,遷韂司馬,使護(hù)鄯善以西南道。
其后匈奴日逐王降吉,漢以吉前破車師,后降日逐,遂并令護(hù)車師以西北道,號曰都護(hù)。
都護(hù)之置,始自于吉也。
注[三]漢官儀曰:“戊己中央,鎮(zhèn)覆四方,又開渠播種,以為厭勝,故稱戊己焉!
車師有前王、后王國也。
注[四]前書曰,莽即位,改匈奴單于印璽為章,和親遂絕,西域亦瓦解焉。
注[五]且音子余反。
注[六]在今伊州伊吾縣也。
注[七]龜茲讀曰丘慈,下并同。
注[八]續(xù)漢書“甘英”作“甘菟”。
及孝和晏駕,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頻攻圍都護(hù)任尚、段禧等,[一]朝廷以其險遠(yuǎn)難相應(yīng)赴,詔罷都護(hù)。自此遂□西域。北匈奴即復(fù)收屬諸國,共為邊寇十余歲。
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撫之,于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來降。數(shù)月,北匈奴復(fù)率車師后部王共攻沒班等,遂擊走其前王。
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請出兵擊匈奴,報索班之恥,復(fù)欲進(jìn)取西域。鄧太后不許但令置護(hù)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復(fù)部營兵三百人,羈縻而已。其后北虜連與車師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議者因欲閉玉門、陽關(guān),以絕其患。[二]
注[一]禧音喜基反。
注[二]玉門、陽關(guān),二關(guān)名也,在敦煌西界。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張珰上書陳三策,以為“北虜呼衍王常展轉(zhuǎn)蒲類、秦海之閑,[一]專制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侖塞,[二]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fā)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后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儣牛、谷食,出據(jù)柳中,此中計也。[三]如又不能,則宜□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尚書陳忠上疏曰:“臣聞八蠻之寇,莫甚北虜。漢興,高祖窘平城之圍,太宗屈供奉之恥。[四]故孝武憤怒深惟久長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漠,窮破虜庭。[五]當(dāng)斯之役,黔首隕于狼望之北,財幣縻于盧山之壑,[六]府庫單竭,杼柚空虛,筭至舟車貲及六畜。[七]夫豈不懷,慮久故也。[八]遂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九]收三十六國斷匈奴右臂。是以單于孤特,鼠竄遠(yuǎn)藏。至于宣、元之世,遂備蕃臣,[一0]關(guān)徼不閉,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難以化狎。西域內(nèi)附日久,區(qū)區(qū)東望扣關(guān)者數(shù)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埶必南攻鄯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埶益殖,[一一]威臨南羌,與之交連。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fèi)發(fā)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yuǎn)恤之煩費(fèi),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邊境守御之具不精,內(nèi)郡武韂之備不修敦煌孤危,遠(yuǎn)來告急,復(fù)不輔助,內(nèi)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經(jīng)有明誡。[一二]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案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庶足折沖萬里,震怖匈奴。”[一三]帝納之,乃以班勇[一四]為西域長史,將□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
勇遂破平車師。自建武至于延光,西域三絕三通。順帝永建二年,勇復(fù)擊降焉耆。于是龜茲、疏勒、于窴、莎車等十七國皆來服從,而烏孫、鳂領(lǐng)已西遂絕。六年,帝以伊吾舊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資之,以為鈔暴,復(fù)令開設(shè)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自陽嘉以后,朝威稍損,諸國驕放,轉(zhuǎn)相陵伐。元嘉二年,長史王敬為于窴所沒。
永興元年,車師后王復(fù)反攻屯營。雖有降首,[一五]曾莫懲革,自此浸以疏慢矣。班固記諸國風(fēng)土人俗皆已詳備前書。今撰建武以后其事異于先者,以為西域傳,皆安帝末班勇所記云。
注[一]大秦國在西海西,故曰秦海也。
注[二]前書敦煌郡廣至縣有昆侖障也,宜禾都尉居也。廣至故城在今瓜州常樂縣東。
注[三]武帝初置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列四郡,據(jù)兩關(guān)焉。柳中,今西州縣也。
注[四]窘,困也。高帝自擊匈奴至平城,為冒頓單于圍于白登,七日乃得解。
太宗,文帝也。賈誼上疏曰:“匈奴嫚侮侵掠,而漢歲致金絮繒彩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人主之操。天子供貢,是臣下之禮!惫试茞u也。
注[五]沙土曰漠,直度曰絕也。
注[六]狼望,匈奴中地名也。前書楊雄曰:“前代豈樂無量之費(fèi),快心于狼望之北,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
注[七]武帝時國用不足,筭至車舟,租及六畜,言皆計其所得以出筭。軺車一筭,商賈車二筭,船五丈以上一筭。六畜無文。以此言之,無物不筭。
注[八]懷,思也。
注[九]前書云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隔婼羌,裂匈奴之右臂也。
注[一0]宣帝、元帝時,呼韓邪單于數(shù)入朝,稱臣奉貢。
注[一一]殖,生也。
注[一二]毛詩曰“昔先王受命,有如邵公,且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也。
注[一三]淮南子曰“修政于廟堂之上,而折沖千里之外”也。
注[一四]班勇,班超之子。
注[一五]首猶服也,音式救反。
西域內(nèi)屬諸國,東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東極玉門﹑陽關(guān),西至鳂領(lǐng)。其東北
與匈奴﹑烏孫相接。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其南山東出金城,與漢南山屬焉。其河有兩源一出鳂領(lǐng)東流,[一]一出于窴南山下北流,與鳂領(lǐng)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去玉門三百余里。
注[一]鳂領(lǐng),山名也。西河舊事云:“其山高大,生鳂,故名。”
自敦煌西出玉門﹑陽關(guān),涉鄯善,北通伊吾千余里,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滿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門戶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
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漢常與匈奴爭車師﹑伊吾,以制西域焉。
自鄯善踰鳂領(lǐng)出西諸國,有兩道。傍南山北,陂河西行[一]至莎車,為南道。
南道西踰鳂領(lǐng),則出大月氏﹑安息之國也。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陂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北道西踰鳂領(lǐng),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
注[一]循河曰陂,音彼義反。次下亦同。史記曰:“陂山信道!
出玉門,經(jīng)鄯善、且末、精絕三千余里至拘彌。
拘彌國居寧彌城,去長史所居柳中四千九百里,[一]去洛陽萬二千八百里。領(lǐng)戶二千一百七十三口七千二百五十一,勝兵千七百六十人。
注[一]續(xù)漢書曰:“寧彌國王本名拘彌!
順帝永建四年,于窴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為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xiàn)于漢。
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帝赦于窴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陽嘉元年,徐由遣疏勒王臣盤發(fā)二萬人擊于窴破之,斬首數(shù)百級,放兵大掠,更立興宗人成國為拘彌王而還。
至靈帝熹平四年,于窴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死者甚觽,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各發(fā)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時人觽裁有千口。其國西接于窴三百九十里。
于窴國居西城,去長史所居五千三百里,去洛陽萬一千七百里。領(lǐng)戶三萬二千,口八萬三千勝兵三萬余人。
建武末,莎車王賢強(qiáng)盛,攻并于窴,徙其王俞林為驪歸王。明帝永平中,于窴將休莫霸反莎車自立為于窴王。休莫霸死,兄子廣德立,后遂滅莎車,其國轉(zhuǎn)盛。從精絕西北至疏勒十三國皆服從。而鄯善王亦始強(qiáng)盛。自是南道自鳂領(lǐng)以東,唯此二國為大。
順帝永建六年,于窴王放前遣侍子詣闕貢獻(xiàn)。元嘉元年,長史趙評在于窴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jīng)拘彌。拘彌王成國與于窴王建素有隙,乃語評子云:“于窴王令胡醫(yī)持毒藥著創(chuàng)中故致死耳!痹u子信之,還入塞,以告敦煌太守馬達(dá)。
明年,以王敬代為長史,達(dá)令敬隱核其事。敬先過拘彌,成國復(fù)說云:“于窴國人欲以我為王今可因此罪誅建,于窴必服矣!本簇澚⒐γ,且受成國之說,前到于窴,設(shè)供具請建,而陰圖之;蛞跃粗\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為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shù)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zhí)之,吏士并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為復(fù)疑?”即前斬建。于窴侯將輸僰等遂會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子使我誅建耳。”于窴侯將遂焚營舍,燒殺吏士,上樓斬敬,懸首于巿。
輸僰欲自立為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焉。馬達(dá)聞之,欲將諸郡兵出塞擊于窴,桓帝不聽征達(dá)還,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亮到,開募于窴,令自斬輸僰。時輸僰死已經(jīng)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后知其詐,而竟不能出兵。于窴恃此遂驕。
自于窴經(jīng)皮山,至西夜、子合、德若焉。
西夜國一名漂沙,去洛陽萬四千四百里。戶二千五百,口萬余,勝兵三千人。
地生白草,有毒,國人煎以為藥,傅箭鏃,所中即死。漢書中誤云西夜、子合是一國今各自有王。[一]
注[一]前書云西夜國王號子合王。
子合國居呼鞬谷。[一]去疏勒千里。領(lǐng)戶三百五十,口四千,勝兵千人。
注[一]鞬音九言反。
德若國領(lǐng)戶百余,口六百七十,勝兵三百五十人。東去長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去洛陽萬二千一百五十里與子合相接。其俗皆同。
自皮山西南經(jīng)烏秅,[一]涉懸度,歷罽賓,六十余日行至烏弋山離國,地方數(shù)千里,時改名排持。
注[一]前書音義音鷃拏。又云:“烏音一加反,秅音直加反,急言之如鷃拏
*(反)**[也]*!
復(fù)西南馬行百余日至條支。
條支國城在山上,周回四十余里。臨西海,海水曲環(huán)其南及東北,三面路絕,唯西北隅通陸道。土地暑濕,出師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大雀其卵如甕。
轉(zhuǎn)北而東,復(fù)馬行六十余日至安息。后役屬條支,為置大將,監(jiān)領(lǐng)諸小城焉。
安息國居和櫝城,去洛陽二萬五千里。北與康居接,南與烏弋山離接。地方數(shù)千里,小城數(shù)百,戶口勝兵最為殷盛。其東界木鹿城,號為小安息,去洛陽二萬里。
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獻(xiàn)師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無角。和帝永元九年,都護(hù)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fēng)三月乃得度若遇彁風(fēng),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赍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shù)有死亡者!庇⒙勚酥埂J,安息王滿屈復(fù)獻(xiàn)師子及條支大鳥,時謂之安息雀。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蠻國。從阿蠻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賓國。從斯賓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羅國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極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
其土多海西珍奇異物焉。
大秦國一名儣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國。地方數(shù)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國役屬者數(shù)十。以石為城郭。列置郵亭,皆堊塈之。[一]有松柏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種樹蠶桑。皆髡頭而衣文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建旌旗幡幟。
注[一]塈,飾也,音火既反。郭璞曰:“堊,白土也,音惡!
所居城邑,周圜百余里。城中有五宮,相去各十里。宮室皆以水精為柱,食器亦然。
其王日游一宮,聽事五日而后篃。常使一人持囊隨王車,人有言事者,即以書投囊中,王至宮發(fā)省,理其枉直。各有官曹文書。置三十六將,皆會議國事。其王無有常人,皆簡立賢者。國中災(zāi)異及風(fēng)雨不時,輒廢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長大平正,有類中國,故謂之大秦。
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犀、[一]珊瑚、虎魄、琉璃、瑯玕、朱丹、青碧。刺金縷繡,織成金縷罽、雜色綾。作黃金涂、火浣布。又有細(xì)布,或言水羊毳,野蠶繭所作也。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為蘇合。凡外國諸珍異皆出焉。
注[一]枹樸子曰:“通天犀有一白理如綖者,以盛米,置髃雞中,雞欲往啄米,至輒驚漤故南人名為‘駭雞’。”
以金銀為錢,銀錢十當(dāng)金錢一。與安息、天竺交巿于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質(zhì)直,巿無二價。谷食常賤,國用富饒。鄰國使到其界首者,乘驛詣王都,至則給以金錢。其王常欲通使于漢而安息欲以漢繒彩與之交市,故遮閡不得自達(dá)。[一]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獻(xiàn)象牙﹑犀角﹑檋瑁,始乃一通焉。其所表貢,并無珍異,疑傳者過焉。
注[一]閡音五代反。
或云其國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處,幾于日所入也。漢書云“從條支西行二百余日近日所入”,則與今書異矣。前世漢使皆自烏弋以還,莫有至條支者也。又
云“從安息陸道繞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人庶連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一]終無盜賊寇警。而道多猛虎﹑師子,遮害行旅,不百余人,赍兵器,輒為所食”。又言“有飛橋數(shù)百里可度海北”。諸國所生奇異玉石諸物,譎怪多不經(jīng),故不記云。[二]
注[一]置,驛也。
注[二]魚豢魏略曰:“大秦國俗多奇幻,口中出火,自縛自解,跳十二丸,巧妙非常!
大月氏國[一]居藍(lán)氏城,[二]西接安息,四十九日行,東去長史所居六千五百三十七里去洛陽萬六千三百七十里。戶十萬,口四十萬,勝兵十余萬人。
注[一]氏音支。下并同。
注[二]前書“藍(lán)氏”作“監(jiān)氏”。
初,月氏為匈奴所滅,遂遷于大夏,分其國為休密﹑雙靡﹑貴霜﹑□頓﹑都密,凡五部斬侯。后百余歲,貴霜斬侯丘就卻攻滅四斬侯,自立為王,國號貴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滅濮達(dá)﹑罽賓,悉有其國。丘就卻年八十余死,子閻膏珍代為王。復(fù)滅天竺置將一人監(jiān)領(lǐng)之。月氏自此之后,最為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云。
高附國在大月氏西南,亦大國也。其俗似天竺,而弱,易服。善賈販,內(nèi)富于財。
所屬無常,天竺﹑罽賓﹑安息三國強(qiáng)則得之,弱則失之,而未嘗屬月氏。
漢書以為五斬侯數(shù),非其實(shí)也。后屬安息。及月氏破安息,始得高附。
天竺國一名身毒,在月氏之東南數(shù)千里。俗與月氏同,而卑濕暑熱。其國臨大水。
乘象而戰(zhàn)。其人弱于月氏,修浮圖道,不殺伐,遂以成俗。[一]從月氏﹑高附國以西,南至西海,東至盤起國,皆身毒之地。身毒有別城數(shù)百,城置長。
別國數(shù)十,國置王。雖各小異,而俱以身毒為名,其時皆屬月氏。月氏殺其王而置將令統(tǒng)其人。土出象﹑犀﹑檋瑁﹑金﹑銀﹑銅﹑鐵﹑鉛﹑錫,西與大秦通,有大秦珍物。又有細(xì)布﹑好毾□﹑[二]諸香﹑石蜜﹑胡椒﹑姜﹑黑鹽。
注[一]浮圖即佛也。
注[二]毾音它闔反!跻舻恰[n曰:“毛席也。”釋名曰:“施之承大黙前小榻上登以上黙也。”
和帝時,數(shù)遣使貢獻(xiàn),后西域反畔,乃絕。至桓帝延熹二年﹑四年,頻從日南徼外來獻(xiàn)。
世傳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頂有光明,以問髃臣;蛟唬骸拔鞣接猩瘢环,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問佛道法,遂于中國圖畫形像焉。
楚王英始信其術(shù),中國因此頗有奉其道者。后桓帝好神,數(shù)祀浮圖﹑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轉(zhuǎn)盛。
東離國居沙奇城,在天竺東南三千余里,大國也。其土氣﹑物類與天竺同。列城數(shù)十皆稱王。大月氏伐之,遂臣服焉。男女皆長八尺,而怯弱。乘象﹑駱喰,往來鄰國。
有寇,乘象以戰(zhàn)。
栗弋國屬康居。出名馬牛羊﹑蒲萄觽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
嚴(yán)國在奄蔡北,屬康居,出鼠皮以輸之。
奄蔡國改名阿蘭聊國,居地城,屬康居。土氣溫和,多楨松﹑白草。[一]民俗衣服與康居同。
注[一]前書音義曰:“白草,草之白者!庇衷疲骸八戚(xì),熟時正白,牛馬所食焉!
莎車國西經(jīng)蒲儣﹑無雷至大月氏,東去洛陽萬九百五十里。
匈奴單于因王莽之亂,略有西域,唯莎車王延最強(qiáng),不肯附屬。元帝時,嘗為侍子,長于京師,慕樂中國,亦復(fù)參其典法。!踔T子,當(dāng)世奉漢家,不可負(fù)也。天鳳五年,延死,謚忠武王,子康代立。
光武初,康率傍國拒匈奴,擁韂故都護(hù)吏士妻子千余口,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靜,自陳思慕漢家。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懷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屬焉九年,康死,謚宣成王。弟賢代立,攻破拘彌﹑西夜國,皆殺其王,而立其兄康兩子為拘彌﹑西夜王。十四年,賢與鄯善王安并遣使詣闕貢獻(xiàn),于是西域始通。鳂領(lǐng)以東諸國皆屬賢。十七年,賢復(fù)遣使奉獻(xiàn),請都護(hù)。天子以問大司空竇融,以為賢父子兄弟相約事漢款誠又至,宜加號位以鎮(zhèn)安之。帝乃因其使,賜賢西域都護(hù)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quán),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護(hù)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hù)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號賢為單于。賢浸以驕橫,重求賦稅,數(shù)攻龜茲諸國諸國愁懼。
二十一年冬,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獻(xiàn)其珍寶。及得見,皆流涕稽首愿得都護(hù)。天子以中國初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子,厚賞賜之。
是時賢自負(fù)兵強(qiáng),欲并兼西域,攻擊益甚。諸國聞都護(hù)不出,而侍子皆還,大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車,言侍子見留,都護(hù)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天子許之。二十二年,賢知都護(hù)不至,遂遺鄯善王安書,令絕通漢道。安不納而殺其使。賢大怒,發(fā)兵攻鄯善。安迎戰(zhàn),兵敗,亡入山中。賢殺略千余人而去。其冬,賢復(fù)攻殺龜茲王遂兼其國。鄯善﹑焉耆諸國侍子久留敦煌,愁思,皆亡歸。鄯善王上書,愿復(fù)遣子入侍,更請都護(hù)。都護(hù)不出,誠迫于匈奴。天子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庇谑芹飞譬p車師復(fù)附匈奴,而賢益橫。
媯?cè)踝砸試h(yuǎn),遂殺賢使者,賢擊滅之,立其國貴人駟鞬為媯?cè)酢Yt又自立其子則羅為龜茲王。賢以則羅年少,乃分龜茲為烏壘國,徙駟鞬為烏壘王,又更以貴人為媯?cè)酢?shù)歲,龜茲國人共殺則羅﹑駟鞬,而遣使匈奴,更請立王。匈奴立龜茲貴人身毒為龜茲王龜茲由是屬匈奴。
賢以大宛貢稅滅少,自將諸國兵數(shù)萬人攻大宛,大宛王延留迎降,賢因?qū)⑦國,徙拘彌王橋塞提為大宛王。而康居數(shù)攻之,橋塞提在國歲余,亡歸,賢復(fù)以為拘彌王,而遣延留還大宛使貢獻(xiàn)如常。賢又徙于窴王俞林為驪歸王,立其弟位侍為于窴王。歲余,賢疑諸國欲畔,召位侍及拘彌﹑姑墨﹑子合王,盡殺之,不復(fù)置王,但遣將鎮(zhèn)守其國。
位侍子戎亡降漢,封為守節(jié)侯。
莎車將君得在于窴暴虐,百姓患之。明帝永平三年,其大人都末出城,見野豕,欲射之。豕乃言曰:“無射我,我乃為汝殺君得!倍寄┮虼思磁c兄弟共殺君得。
而大人休莫霸復(fù)與漢人韓融等殺都末兄弟,自立為于窴王,復(fù)與拘彌國人攻殺莎車將在皮山者引兵歸。于是賢遣其太子﹑國相,將諸國兵二萬人擊休莫霸,霸迎與戰(zhàn),莎車兵敗走,殺萬余人。賢復(fù)發(fā)諸國數(shù)萬人,自將擊休莫霸,霸復(fù)破之,斬殺過半,賢脫身走歸國。休莫霸進(jìn)圍莎車,中流矢死,兵乃退。
于窴國相蘇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廣德為王。匈奴與龜茲諸國共攻莎車,不能下。
廣德承莎車之敝,使弟輔國侯仁將兵攻賢。賢連被兵革,乃遣使與廣德和。
先是廣德父拘在莎車數(shù)歲,于是賢歸其父,而以女妻之,結(jié)為昆弟,廣德引兵去。
明年,莎車相且運(yùn)等[一]患賢驕暴,密謀反城降于窴。[二]于窴王廣德乃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賢城守,使使謂廣德曰:“我還汝父,與汝婦,汝來擊我何為?”廣德曰:“王,我婦父也,久不相見愿各從兩人會城外結(jié)盟!辟t以問且運(yùn),且運(yùn)曰:“廣德女貋至親,宜出見之!辟t乃輕出,廣德遂執(zhí)賢。而且運(yùn)等因內(nèi)于窴兵,虜賢妻子而并其國。鎖賢將歸,歲余殺之。
注[一]且音子余反。下同。
注[二]反音番。
匈奴聞廣德滅莎車,遣五將發(fā)焉耆﹑尉黎﹑龜茲十五國兵三萬余人圍于窴,廣德乞降以其太子為質(zhì),約歲給罽絮。冬,匈奴復(fù)遣兵將賢質(zhì)子不居征立為莎車王,廣德又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章帝元和三年*[也]*。時長史班超發(fā)諸國兵擊莎車,大破之,由是遂降漢。事已具班超傳。
莎車東北至疏勒。
疏勒國去長史所居五千里,去洛陽萬三百里。領(lǐng)戶二萬一千,勝兵三萬余人。
明帝永平十六年,龜茲王建攻殺疏勒王成,自以龜茲左侯兜題為疏勒王。冬,漢遣軍司馬班超劫縛兜題而立成之兄子忠為疏勒王。忠后反畔,超擊斬之。
事已具超傳。
安帝元初中,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盤有罪,徙于月氏,月氏王親愛之。后安國死,無子母持國政,與國人共立臣盤同產(chǎn)弟子遺腹為疏勒王。臣盤聞之,請月氏王曰:“安國無子種人微弱,若立母氏,我乃遺腹叔父也,我當(dāng)為王!痹率夏饲脖瓦疏勒。
國人素敬愛臣盤,又畏憚月氏,即共奪遺腹印綬,迎臣盤立為王,更以遺腹為盤焒城侯。
后莎車*[連]*畔于窴,屬疏勒,疏勒以強(qiáng),故得與龜茲﹑于窴為敵國焉。
順帝永建二年,臣盤遣使奉獻(xiàn),帝拜臣盤為漢大都尉,兄子臣勛為守國司馬。
五年,臣盤遣侍子與大宛﹑莎車使俱詣闕貢獻(xiàn)。陽嘉二年,臣盤復(fù)獻(xiàn)師子﹑封牛。
至靈帝建寧元年,疏勒王漢大都尉于獵中為其季父和得所射殺,和得自立為王。
*(五)**[三]*年,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己)*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晏將焉耆﹑龜茲﹑車師前后部,合三萬余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連相殺害,朝廷亦不能禁。
東北經(jīng)尉頭﹑溫宿﹑姑墨﹑龜茲至焉耆。
焉耆國王居南河城,北去長史所居八百里,東去洛陽八千二百里。戶萬五千,口五萬二千勝兵二萬余人。其國四面有大山,與龜茲相連,道險□易守。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內(nèi)周匝其城三十余里。
永平末,焉耆與龜茲共攻沒都護(hù)陳睦﹑副校尉郭恂,殺吏士二千余人。至永元六年,都護(hù)班超發(fā)諸國兵討焉耆﹑危須﹑尉黎、山國,遂斬焉耆﹑尉黎二王首,傳送京師,縣蠻夷邸。[一]超乃立焉耆左*(侯)**[候]*元孟為王,尉黎﹑危須﹑山國皆更立其王。至安帝時西域背畔。延光中,超子勇為西域長史,復(fù)討定諸國。元孟與尉黎﹑危須不降。
永建二年,勇與敦煌太守張朗擊破之,元孟乃遣子詣闕貢獻(xiàn)。
注[一]蠻夷皆置邸以居之,若今鴻臚寺也。
蒲類國居天山西疏榆谷,東南去長史所居千二百九十里,去洛陽萬四百九十里。
戶八百余,口二千余,勝兵七百余人。廬帳而居,逐水草,頗知田作。有牛﹑馬﹑
駱喰﹑羊畜。能作弓矢。國出好馬。
蒲類本大國也,前西域?qū)傩倥,而其王得罪單于,單于怒,徙蒲類人六千余口,?nèi)之匈奴右部阿惡地因號曰阿惡國。南去車師后部馬行九十余日。人口貧羸,逃亡山谷閑故留為國云。
移支國居蒲類地。戶千余,口三千余,勝兵千余人。其人勇猛敢戰(zhàn),以寇鈔為事。
皆被發(fā),隨畜逐水草,不知田作。所出皆與蒲類同。
東且彌國東去長史所居八百里,去洛陽九千二百五十里。戶三千余,口五千余,勝兵二千余人。廬帳居,逐水草,頗田作。其所出有亦與蒲類同。所居無常。
車師前王居交河城。河水分流繞城,故號交河。去長史所居柳中八十里,東去洛陽九千一百二十里。領(lǐng)戶千五百余,口四千余,勝兵二千人。
后王居務(wù)涂谷,去長史所居五百里,去洛陽九千六百二十里。領(lǐng)戶四千余,口萬五千余勝兵三千余人。
前后部及東且彌﹑卑陸﹑蒲類﹑移支,是為車師六國,北與匈奴接。前部西通焉耆北道后部西通烏孫。
建武二十一年,與鄯善﹑焉耆遣子入侍,光武遣還之,乃附屬匈奴。明帝永平十六
年,漢取伊吾盧,通西域,車師始復(fù)內(nèi)屬。匈奴遣兵擊之,復(fù)降北虜。和帝永元二年,大將軍竇憲破北匈奴,車師震懾,前后王各遣子奉貢入侍,并賜印綬金帛。八年,戊己校尉索頵欲廢后部王涿鞮立破虜侯細(xì)致。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因反擊尉卑大,獲其妻子。明年,漢遣將兵長史王林,發(fā)涼州六郡兵及羌*(虜)*胡二萬余人,以討涿鞮,獲首虜千余人。涿鞮入北匈奴,漢軍追擊,斬之,立涿鞮弟農(nóng)奇為王。至永寧元年,后王軍就及母沙麻反畔殺后部司馬及敦煌行事。[一]至安帝延光四年,長史班勇?lián)糗娋,大破,斬之?/p>
注[一]司馬即屬戊校尉所統(tǒng)也。和帝時,置戊己校尉,鎮(zhèn)車師后部。行事謂前行長史索班。
順帝永建元年,勇率后王農(nóng)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發(fā)精兵擊北虜呼衍王,破之。
勇于是上立加特奴為后王,八滑為后部親漢侯。陽嘉三年夏,車師后部司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掩擊北匈奴于閶吾陸谷,壞其廬落,斬數(shù)百級,獲單于母﹑季母及婦女?dāng)?shù)百人[一]牛羊十余萬頭,車千余兩,兵器什物甚觽。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后部帝以車師六國接近北虜,為西域蔽捍,乃令敦煌太守發(fā)諸國兵,及玉門關(guān)候﹑伊吾司馬合六千三百騎救之,掩擊北虜于勒山,漢軍不利。秋,呼衍王復(fù)將二千人攻后部破之;傅墼卧,呼衍王將三千余騎寇伊吾,伊吾司馬毛愷遣吏兵五百人于蒲類海東與呼衍王戰(zhàn)悉為所沒,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夏,遣敦煌太守司馬達(dá)將敦煌﹑
酒泉﹑張掖屬國吏士四千余人救之,出塞至蒲類海,呼衍王聞而引去,漢軍無功而還。
注[一]季母,叔母也。
永興元年,車師后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yán)皓不相得,遂忿戾反畔,攻圍漢屯田且固城殺傷吏士。后部候炭遮領(lǐng)余人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將其母妻子從百余騎亡走北匈奴中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軍就質(zhì)子卑君為后部王。后阿羅多復(fù)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復(fù)為王,阿羅多乃詣詳降。于是收奪所賜卑君印綬,更立阿羅多為王,仍將卑君還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帳別屬役之,食其稅。帳者,猶中國之戶數(shù)也。
論曰:西域風(fēng)土之載,前古未聞也。漢世張騫懷致遠(yuǎn)之略,[一]班超奮封侯之志,[二]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xiàn)方奇,納愛質(zhì),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shè)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hù)之帥,總領(lǐng)其權(quán)。先馴則賞嶁金而賜龜綬[三]后服則系頭顙而釁北闕。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郵置于要害之路。
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商胡販客,日款于塞下。其后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guān)者四萬余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智之優(yōu)薄,產(chǎn)載物類之區(qū)品川河領(lǐng)障之基源,氣節(jié)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度之道,身熱首痛風(fēng)災(zāi)鬼難之域[四]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shí)。至于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
張騫但著地多暑濕,乘象而戰(zhàn),班勇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dǎo)達(dá)之功靡所傳述。余聞之后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五]靈圣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六]神夡詭怪,則理絕人區(qū),[七]感驗(yàn)明顯,則事出天外。[八]而騫﹑超無聞?wù),豈其道閉往運(yùn),數(shù)開叔葉乎?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而但神明之邪?詳其清心釋累之訓(xùn),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九]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dá)君子多愛其法焉。
然好大不經(jīng),奇譎無已,[一0]雖鄒衍談天之辯,莊周蝸角之論,[一一]尚未足以燍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一二]蓋導(dǎo)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
注[一]前書張騫,漢中人,為博望侯。武帝時,上言大夏及安息﹑大宛之屬,大國奇物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地廣萬里。帝從之。
注[二]超少時家貧,投筆嘆曰:“丈夫當(dāng)如傅介子﹑張騫,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乎!”語見超傳。
注[三]龜謂印文也。漢舊儀曰:“銀印皆龜紐,其文刻曰‘某官之章’!
注[四]前書杜欽曰:“罽賓本漢所立,殺漢使者,今悔過來順,使者送至懸度,歷
大頭痛﹑小頭痛之山,赤土身熱之阪,臨崢嶸不測之深,行者騎步相持,繩索相引!
釋法顯游天竺記云:“西度流沙,屢有熱風(fēng)惡鬼,過之必死。鳂領(lǐng)冬夏有雪。有毒龍,若犯之,則風(fēng)雨晦冥,飛砂揚(yáng)礫。*(過)**[遇]*此難者,萬無一全也!
注[五]天竺國記云:“中天竺人殷樂無戶籍,耕王地者輸?shù)乩。又其土和適,無冬夏之異草木常茂,種田無時節(jié)!睜栄旁唬骸八臅r和謂之玉燭!
注[六]本行經(jīng)曰:“釋迦菩薩在兜率汣天,為諸天無量無邊諸觽說法。又觀我今何處成道利益觽生。乃觀見宜于南閻浮提生有大利益!庇衷啤罢l中與我為父母者。觀見宜于天竺剎利種迦毗羅城白凈王摩邪夫人可為父母”。又云“四生之中,何生利益。
觀見同觽生﹑胎生﹑我若化生,諸外道等即誹謗我是幻術(shù)也。爾時菩薩觀己,示同諸天五衰相現(xiàn)。命諸同侶,波斯匿王等諸王中生,皆作國王,與我為□越。命阿難及諸人等,同生為弟子。命舍利弗等,外道中生我,成道時當(dāng)受我化,回邪入正。又有無量觽生,同隨菩薩于天竺受生,多所利益”也。
注[七]維摩經(jīng)曰:“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不撓魚□等,而彼大海本相如故。又舍利弗住不思議菩薩斷取三千大千國界,如陶家輪著右掌中,擲過恒河沙國界之外,其中觽生不覺不知又復(fù)還本處,都不使人有往來相!
注[八]□盤經(jīng)曰:“阿阇王令醉象蹋佛,佛以慈善根力,舒其五指,遂為五師子見,爾時醉象惶懼而退。又五百髃賊劫奪人庶,波斯匿王收捉,剜其兩目,□入坑中。爾時髃賊苦痛不已同時發(fā)聲念南無佛。汣達(dá)摩佛以慈善根力,雪山吹藥,令入賊眼,皆悉平復(fù)如本!
注[九]清心謂忘思慮也。釋累謂去貪欲也。不執(zhí)著為空,執(zhí)著為有。兼遣謂不空不有虛實(shí)兩忘也。維摩詰云:“我及□盤,此二皆空!崩献釉疲骸俺o,欲觀其妙;常有欲觀其徼!惫试坏罆饕病
注[一0]維摩經(jīng)曰:“爾時毗邪離有長者子名曰寶積。與五百長者子,俱持七寶蓋來詣佛所頭面禮足,各以其蓋共供養(yǎng)佛。佛威神力令諸寶蓋合成一蓋,篃覆三千大千國界諸須彌山乃至日月星宿,并十方諸佛說法,皆現(xiàn)于寶蓋中!
又維摩詰三萬二千師子坐,高八萬四千由旬,高廣嚴(yán)凈,來入維摩方丈室,包容無所妨礙。又四大海水入毛孔,須彌山入芥子等也。
注[一一]史記曰:“談天衍。”劉向別錄曰:“鄒衍之所言五德終始,天地廣大,其書言天事,故曰談天!鼻f子曰:“有國于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于蝸之右角者曰蠻氏相與爭地而戰(zhàn),伏尸數(shù)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惫弊栄旁疲骸拔伵#艄!闭勌煅源,蝸角喻小也。
注[一二]精靈起滅謂生死輪回?zé)o窮已。因報相尋謂行有善惡,各緣業(yè)報也。
贊曰:帿矣西胡,天之外區(qū)。[一]土物琛麗,人性淫虛。不率華禮,莫有典書。
若微神道,何恤何拘。[二]
注[一]帿,遠(yuǎn)也,音它狄反。尚書曰:“帿矣西土之人!
注[二]言無神道以制胡人,則匈猛之性,何所憂懼,何所拘忌也。
校勘記
二九0九頁八行孤胡“胡”原作“湖”,徑據(jù)汲本﹑殿本改正。按:本卷原本斗字特多以下凡極明顯之斗字,皆徑改正,不出校記。
二九0九頁一一行都護(hù)陳睦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jì)作“陳穆”。
二九一0頁二行副校尉閻盤集解引惠棟說,謂“盤”和紀(jì)作“盤”,竇憲傳作盤“”,字通。今按:通鑒作“盤”;一本又作“礱”,則形近而斗。
二九一一頁四行求救于曹宗按:集解引惠棟說,謂通典作“曹崇”。
二九一二頁一行財幣縻于盧山之壑按:王先謙謂“縻”是“糜”之誤字,謂腐爛也。
二九一二頁四行由此察之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察”一作“觀”。
二九一二頁四行東望扣關(guān)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望”一作“向”。
二九一三頁四行宜禾都尉居也按:刊誤謂“也”當(dāng)作“之”。
二九一三頁七行*[是]*人主之操據(jù)汲本﹑殿本補(bǔ)。
二九一四頁五行去玉門三百余里按:王先謙謂“玉門”下奪“陽關(guān)”二字!叭儆嗬铩睋(jù)水經(jīng)河水注當(dāng)作“千三百余里”,前﹑后書皆脫去“千”字。
二九一四頁八行北通伊吾千余里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jì)云“五千里”。
二九一四頁九行金滿城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滿”一作“蒲”。
二九一四頁一三行北道西踰鳂領(lǐng)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王先謙謂由疏勒而西為大宛在大月氏北,亦鳂嶺西國,其北為康居,為奄蔡,又極西北為條支,是為鳂嶺西北諸國。焉耆在鳂嶺東,明“耆”字衍。今據(jù)刪。
二九一五頁二行至拘彌按:王先謙謂前書“拘彌”作“杅彌”,此更名。
二九一五頁六行敦煌太守徐由集解引惠棟說,謂續(xù)漢志作“徐白”。今按:見續(xù)天文志。
二九一五頁一二行勝兵三萬余人按:王先謙謂“萬”為“千”之誤。前書勝兵二千四百人新唐書勝兵四千人,后漢時何得獨(dú)有三萬余。
二九一七頁二行漢書中誤云西夜子合是一國刊誤謂“漢”當(dāng)作“前”。按:如刊誤言則下二九二0頁四行“漢書云”及二九二一頁六行“漢書以為”之“漢”字皆當(dāng)作前“”。
二九一七頁五行子合國居呼鞬谷按:王先謙謂前書“鞬”作“犍”。
二九一七頁九行自皮山西南經(jīng)烏秅“秅”原作“秏”,徑據(jù)前書改正。注同。按:前書劉攽刊誤云“秅”當(dāng)作“耗”,耗無拏音,劉說非。
二九一七頁一一行急言之如鷃拏*(反)**[也]*據(jù)殿本改。
二九一八頁八行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shù)有死亡者按:校補(bǔ)謂通志作“海中善使人悲懷思土故數(shù)有死亡者”。此下復(fù)有“若漢使不戀父母妻子者可入”十二字。
二九一九頁一行大秦國一名儣鞬集解引惠棟說,謂魏略作“儣靬”,案此即前漢儣靬國也。今按:袁紀(jì)作“黎靬”。
二九二0頁一行大秦王安敦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jì)“安敦”作“安都”。
二九二一頁二行國號貴霜*(王)*據(jù)刊誤刪。
二九二一頁一0行東至盤起國按:校補(bǔ)謂通志“起”作“越”。
二九二二頁七行東離國按:校補(bǔ)謂通志作“車離國”,東車易斗,未詳孰是。
二九二二頁七行列城數(shù)十按:校補(bǔ)謂通志“列”作“別”。
二九二四頁一一行東西南北自在也按:王先謙謂疑“在”為“任”之斗,言任所歸向也。
二九二五頁七行欲射之按:類聚九十四引張璠漢紀(jì),“射”作“搏”。
二九二五頁八行無射我按:類聚九十四、御覽九百三引張璠漢紀(jì),“射”并作殺“”。
二九二六頁七行尉黎按:王先謙謂前書鄭吉傳作“尉黎”,余皆作“尉儣”。
二九二六頁九行章帝元和三年*[也]*據(jù)刊誤補(bǔ)。
二九二六頁一一行莎車東北至疏勒按:丁謙后漢書西域傳地理考證謂前書言西至疏勒疏勒傳作南至莎車,兩傳互證,則當(dāng)云西北至疏勒,此作“東北”,誤。
二九二六頁一二行領(lǐng)戶二萬一千按:“戶”原斗“兵”,徑改正。又按:王先謙謂下脫口數(shù)。
二九二六頁一三行左侯按:王先謙謂據(jù)前書,疏勒但有左右將﹑左右騎君,而無左侯此“左侯”疑“左將”之誤。若以焉耆傳例之,或亦當(dāng)作“左候”。
二九二七頁四行后莎車*[連]*畔于窴據(jù)汲本﹑殿本補(bǔ)。按:通志亦有“連”字。
二九二七頁八行*(五)**[三]*年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九二七頁九行與戊*(己)*司馬曹寬據(jù)刊誤刪。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據(jù)曹全碑,全字景完,拜西域戊部司馬,討疏勒,無“己”字,與劉說合。王先謙謂其名是“全”,碑有塙證。范去漢二百余年,而傳錄文字脫落,完寬字形相似,故“完”誤為“寬”也。
二九二七頁一二行王居南河城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前書云治員渠城,袁紀(jì)作“河南城”。
二九二八頁三行超乃立焉耆左*(侯)**[候]*元孟為王王先謙謂當(dāng)據(jù)班超傳作“候”,今據(jù)改。
二九三0頁一行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集解引惠棟說,謂“尉卑大”通鑒作“尉畢大”。通鑒異字,大要本袁宏紀(jì)也。
二九三0頁二行發(fā)涼州六郡兵及羌*(虜)*胡二萬余人據(jù)王先謙說刪。按:通志無虜“”字。
二九三0頁二行以討涿鞮“鞮”原斗“鞬”,徑改正。
二九三0頁一三行敦煌太守司馬達(dá)按:張森楷校勘記謂案于窴傳無“司”字,疑此衍文。
二九三一頁一0行馳命走驛按:刊誤謂“驛”當(dāng)作“譯”。
二九三二頁二行靈圣之所*[降]*集據(jù)汲本﹑殿本補(bǔ)。
二九三二頁一三行臨崢嶸不測之深按:殿本“深”作“淵”,校補(bǔ)謂系后人回改。
二九三二頁一五行*(過)**[遇]*此難者據(jù)刊誤改。
二九三三頁九行□盤經(jīng)曰按:“□盤”之“盤”原皆作“盤”,徑據(jù)汲本﹑殿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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