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極
我飛跑到平臺上去。
是的!自由通行的海。近邊只有一些散亂的冰塊和浮為的冰層,遠(yuǎn)方一片大海,空中是群鳥世界;水底下有千億萬的魚類,水的顏色隨深淺的不同,現(xiàn)出從深濃的靛藍(lán)至橄覽的青綠。溫度表指著攝氏三度。對被關(guān)在這冰山后的天氣來說,這好像是相對的春天,遠(yuǎn)遠(yuǎn)的冰群在北方天際露出面影。
“我們是在南極嗎?“我問船長,同時心跳動不止。
“我不知道!彼卮鹞。”中午我沒來測量方位!薄笨墒牵柲艽┻^這些云霧嗎?我眼看著灰色的天空說!爸灰冻鲆稽c就夠了。船長回答。距諾第留斯號南方二海里,有一座孤立的小島浮出,高兩百米。我們向小島走去,但很小心,因為這海中可能各處都有暗礁。一小時質(zhì),我們到達(dá)小島.又過兩小時,我們就繞了小島一·周。它周圍四海里至五海里長。一條狹窄水道把它跟一片廣大陸地分開,或者這是一個大洲,我們還不能望見它的界限。這片陸地的存在好像證明莫利的假設(shè)是對的。的確,這位高明的美國學(xué)者指出,在南極和緯度60度中間,海上是浮動的冰群,這些冰群非常巨大,在大西洋北部從不能碰到。根據(jù)這個事實,他得出這個結(jié)論,南極圈中藏有大片的陸地,因為冰山不能在大海中間形成,只在近陸地的邊岸才能存在。按照他購計算,遮覆南極的冰群形成一個球形的圓蓋,這蓋的寬大可能是四千公里。
可是,諾第留斯號怕擱淺,停在相距六米左右的灘前,有一片雄壯的巖石層高聳在灘上。小艇放到海中去。船長、他的兩個船員帶著各種器械,康塞爾和我,我們一齊上小艇去。時間是早晨十點、我沒有看見尼德·蘭。加拿大人一定不愿意承認(rèn)南極是在他面前。槳劃了幾下,小艇就到了沙灘上,擱淺下來?等麪栒碌氐臅r候,我把他拉住了。
“先生”,我對尼摩船長說,“第一次腳踩這陸地的光榮應(yīng)該屬于您!
“對,先生,,船長回答,“我所以一點不猶豫地腳踩這極圈的土地,是因為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人留下他的腳跡在這陸地上!辈
說過這話,他輕快地跳在沙灘上。緊張激動的情緒使他的心跳得厲害。他攀上一塊巖石、傾斜的巖石盡處是一個小呷,在呷上,他交叉著兩只手,熱情的眼光,不動,靜戳。他好像取得這些南極地方的所有權(quán)了。在這種極樂情緒中過了五分鐘后,他向我們轉(zhuǎn)過身千來;‘對我喊:
“先生,您高興就清上來。”
我跳下小艇,后面跟著康塞爾,那兩個人留在艇中。
土質(zhì)在很長的空間上現(xiàn)出鍺紅色的凝灰?guī)r,就像一層層的磚石構(gòu)成的一樣;鹕降臒瑖姵龅幕鹗,浮石的石屑遍布地上。人們不可能不認(rèn)識這陸地的構(gòu)成是火山的來源。在某些地方還有輕微的噴煙,發(fā)出硫磺氣味,證明內(nèi)部的火仍然保持著它伸張發(fā)展的力量?墒牵遗噬弦蛔呗柕膽已,半徑幾海里的圓周內(nèi)望不見火山。大家知道,在南極地帶內(nèi),,詹姆斯·羅斯①在東經(jīng)160度,緯度77度32分上,找到了還在活動的愛列貝斯和鐵羅爾火山噴口。:
這個荒涼大陸的植物看來是極端有限。一些單條黑色的苔蘚品種叢生,鋪在黑色巖石上。某種微生草木,原始硅藻,在兩片介殼中間聚起來的石英質(zhì)的細(xì)胞植物,真紅和猩紅的黑角菜,緊貼在退潮送到岸上來的魚類上面,以上就是組成這個地方的整個植物界。
沿岸有一些軟體動物,小硯、蛇類,心臟形的光滑貝,特別有那些長方形、膜質(zhì)、頭由兩個圓突的耳葉形成的觸須貝.我又看到有無數(shù)北方的觸須貝,長三厘米;鯨魚每一口就吞食它們一大群。這些美麗的翼步類動物,‘真正是海中的蝴蝶)使這海岸邊緣的流動海水生動活潑起來、:植蟲類里面出現(xiàn)在海底深處的,有些珊瑚樹,根據(jù)詹姆斯、,羅斯盼觀察,這些珊瑚樹在南極海中,一直到一千米深處都可以生活。其次,有屬于海胞類的小翡翠珊瑚一以及這一帶地區(qū)待有的許多海燕一和散布在地上的許多海星。
但生活豐富洋溢的地方是在空中小在空中,有無數(shù)種類不同的烏類飛翔上下,鳴聲嘈雜,震聾了我們的耳朵6另有其他的鳥類擁擠在巖石上,它們一點不怕,看著我們走過)并且很親熱地聚在我們腳邊.那是在水中也一樣輕快和便捷的企鵝,有時人們把它們和迅速的輥鳥混同;但錕鳥在地上是不靈便和很笨的,、它們發(fā)出古怪的叫聲、成群無數(shù);,齊集一起,它們動作姿勢很少,但叫喊卻十分厲害!
在鳥類中間,我看見有涉水鳥科的南極水鳥。它們跟鴿子一般大小。白色,有錐形的短嘴,、眼睛圈在紅圈中、康塞爾捉這種鳥作食物,因為這類飛禽烹調(diào)得適當(dāng),是味道很美的食物?罩杏钟忻汉谏男盘煳田w過,翼幅四米寬,它們也叫海鴛,’名稱是很適當(dāng)?shù)模芯薮蟮暮Q囝,、其中有弓形海燕,翼作拱形,最喜歡吃海豹.有海棋鳥,是一種小鴨;身上帶白色和黑色.最后,、有一組海燕類:,有的是灰白色,兩翼邊緣是栗子色,有的是藍(lán)色,是南冰洋的特產(chǎn)。我對康塞爾說:“灰白色的一種油脂很多.在費羅哀群島①,人們在它們的腹部放上燈芯,就可以點燃起來!
“差一點兒”,康塞爾回答,“它們就完全是一盞燈了這樣看來,我們只有再要求大自然預(yù)先在它們身上準(zhǔn)備一個燈芯好了!”
走過半海里后,地上現(xiàn)出許多短翼潛水鳥的鳥巢,這些巢是一種筑好來產(chǎn)卵的洞窟,從洞窟中飛出很多的潛水鳥。尼摩船長在后來,打了好幾百只這種鳥,因為它們的黑色的肉很可以吃。它們發(fā)出像驢叫的聲音。這些鳥像我;一般的身材,身上是石板色,下面白色,頸上帶檸檬色的花緣,就那“樣讓人拿石子打死,并不想法逃走。
可是,云霧并不散開,到十一點,太陽還不出來。太陽不出,使我心中焦急,沒有太陽,不可能做各種觀察。那么,怎樣決定我們是到了南極呢?
當(dāng)我回到尼摩船長那邊的時候,我看他胳膊肘靠在一塊巖石上,默不作聲,眼盯著天空?磥硭行┎荒蜔闹性谏鷼。但有什么辦法?這個膽大又強(qiáng)有力的人不能照他命令海洋那樣指揮太陽。
中午到了,日光仍是一瞬也沒有現(xiàn)出。人們甚至不可能認(rèn)出它在這霧幕后面所在的位置。不久,霧又溶為雪花了。
“明天再來!贝L干脆對我說,同時我們看一下在那大氣淋流中間的諾第留斯號。
當(dāng)我們不在船上的時候,魚網(wǎng)放下海中去了,我很感興趣地觀察人們剛拉上船來的魚類。南極海水是大多數(shù)候魚的藏身處,它們躲避緯度較低水層的風(fēng)暴,轉(zhuǎn)移到這邊來?墒撬鼈兺值舻胶k嗪秃1淖炖锶チ恕N铱匆娪行┠蠘O的刺鰭魚,長十厘米,是一種灰白色的軟骨魚,身上有斜橫的淡白條帶,并且生有尖刺,其次,見有南冰洋的軟骨奇魚,長三英尺,身子拉得很長,銀白色和光滑的表皮,圓突的頭,脊背上有三支鰭,嘴臉最前端是一支向嘴邊彎過去的喇叭管。我嘗過這種魚的肉,我覺得平淡無味,但康塞爾的意見不同,他很喜歡吃。
暴風(fēng)雪一直延長到第二天,站在平臺上,簡直不可能。我在客廳中寫我這次到南極大陸來旅行的事件,從廳中聽到在大風(fēng)雪中間飛翔上下的海燕和信天翁的號叫。諾第留斯號并不是停止不動,它沿著海岸駛?cè),在太陽掠過天際的時候所留下的曙光中間,再向南前進(jìn)十海里左右。
第二天,3月20日,風(fēng)雪停了。天氣比較寒冷一些,溫度表是零下二度。濃霧散開,我希望今天我們的方位觀察可以做出來。
尼摩船長還沒有出來,小艇先載了康塞爾和我,把我們送到陸地上去。地上的土質(zhì)跟前面一樣,是火山形成的。到處都是火山噴發(fā)物,火山巖,玄武巖的遺跡,但我沒有看見噴出這些巖石來的火口。這里跟前面一樣,有無數(shù)的鳥類給南極大陸這一部分添了生動活潑的氣象。但同時跟亡們一齊領(lǐng)有這塊土地的,還有一大群海中哺乳類動物,這些動物拿它們的溫和眼光盯著我們。那是各種不同的海豹。有的躺在地上,有的睡在傾斜的冰塊上,有些又從海中上來,或回到海中去。它們看見我們近前,并不逃走,因為它們從沒有跟人打過交道,我看這里的海豹很多,可以裝載好幾百艘船。
時間是早晨八點。太陽可以供我們觀察利用的時間只剩下四小時了。我向一處寬大的港灣一步步走去,灣作斬月形,在花崗石的懸崖中間。
在那里,我簡直可以說,我們周圍,陸地上和冰層上,一望無際都是被海中哺乳動物擠滿了,我眼光不期然而然地找那老頭蒲羅德,他是神話中給海神涅豆尼看守家畜群的老收人。海豹特別多。它們形成個別分開的隊伍,雄的和雌的一起,父海豹關(guān)心它的家族,母海豹給它的小海豹喂奶,有些已經(jīng)壯大的年輕海豹隨意走開;在遠(yuǎn)一些的地方。當(dāng)這些哺乳動物要走動的時候,它們由于軀體的伸縮,一跳一跳地走,同時它們相當(dāng)笨,拿它們的不發(fā)達(dá)的鰭來幫助走動,但這鰭在它們的同類海牛身上,就成為真正的前臂了。我得說,它們在海水里面生活環(huán)境優(yōu)越,這些脊骨活動,骨盤狹窄,毛又短又密,掌形腳的動物,是游泳的好手。當(dāng)它門休息和在地上的時候,它們的姿態(tài)十分美觀,使人喜歡。
我給康塞爾指出,這種聰明的鯨科動物,大腦葉特別發(fā)達(dá)。除了人類:任何哺乳類都沒有這樣豐富的腦髓神經(jīng)。因此,海豹可能接受某種程度的教育;它們?nèi)菀遵Z養(yǎng),成為家畜。我跟某些生物學(xué)家的意見相同,適當(dāng)?shù)匕押1?xùn)練起來,它們可以當(dāng)作打魚的獵狗,給人類服務(wù),做許多有益的事。
大部分海豹睡在巖石,或者睡在沙地上。在這些真正的海豹中間,它們是沒有外耳的--這一點它們跟有突出的外耳的海獺不同--我看見有好些海獺的變種,長三英尺,毛白色,獵狗一般的頭,上下顎共有十枚牙齒,各有四枚門牙,兩枚百合花形的大虎牙。在它們中間,又有海象踏來蹋去,這是帶有活動的短鼻筒的海豹,是這種動物中最巨大的類型,周身二十英尺,長十英尺。它們看我們走近前去,動也不動。
“它們不是危險傷人的動物嗎?”康塞爾問我。
“不”,我回答,“除非是人家要攻擊它們。當(dāng)一條海豹保衛(wèi)它的子女的時候,它是憤怒得怕人,它把漁人的小船弄成碎片,并不是希罕的事!
“那是它的正當(dāng)權(quán)利!笨等麪柫⒓凑f。
“我沒有說不是呀!
再走兩海里遠(yuǎn),我們就被保護(hù)港灣不受南風(fēng)吹打的尖峽擋住了。尖峽靠海矗立,回潮打來,泡沫飛濺,呷外有隆隆的吼叫聲發(fā)出,就像一群牛羊反芻類可能發(fā)出的聲響那么利害。“怎么”,康塞爾說,“是水牛的音樂會嗎?”“不”,我說,“是海馬的音樂會!薄八鼈兇蚣軉幔俊薄八鼈兓蛘呤谴蚣,或者是玩耍!薄罢埾壬,我們應(yīng)當(dāng)去看一下!薄拔覀儜(yīng)當(dāng)去看一下,康塞爾!蔽覀冇谑窃谝庀氩坏降膩y石間,被冰塊弄得很滑溜的碎石上走過那些灰黑的巖石地。不止一次,我滑倒了,弄得腰部酸痛?等麪,或者是因為他比較小心,或者是因為他比較結(jié)實,沒有摔過:他把我扶起來,說:
“如果先生愿意把兩腿挪開一些,先生就更能保持身體的平衡了!
到了尖呷的高脊背上,我望見一片白色的廣大平原,上面全是海馬。這些海馬正在成群玩耍,剛才聽到的是它們的快樂的聲音,不是它們憤怒的壕叫。
海馬從軀體的外形上看,從四肢的安排上看,跟海豹很相象?墒撬鼈兊南露鯖]有虎牙和門牙,至于上鄂的虎牙,那是兩枚長八十厘米,下槽周圓三十三厘米的角牙,這些牙由致密無疵的牙質(zhì)上成,比象牙更硬,又比較不易變黃。是人們爭求的珍品。因此這些海馬受到意外過度的獵取。不久就要被消減到最后階段了,因為打海馬的獵人盲目屠殺,不管是有孕的母海馬還是幼年海馬,每年屠殺的數(shù)目超過四千條。
從這些新奇的動物旁邊走過,我可以從容地考察它們,因為它們留在那里不動。它們的表皮很厚,多皺紋,色調(diào)是類似褚紅的茶褐色,皮毛很短,并且很少。有些海馬長至四米。它們比北冰洋的海馬安靜,膽大,它們并不委派特別選出來的哨兵來看守它們露營的周圍。
考察了這所海馬齊集的城市后,我就想回去了。時間是十一點了。如果尼摩船長覺得條件順利,可以觀察,那我要到他面前,看著他做。可是,我不敢希望這一天太陽會鉆出來。重重積壓在天邊的濃云使它躲開了我們的眼睛。好像這十分珍重的太陽,不愿意在這地球上人跡不能到的地點,現(xiàn)出來給人們看。
可是,我想應(yīng)當(dāng)回諾第留斯號去了。我們沿著懸崖頂一條狹窄斜坡下去。十一點半,我們到了上陸的地點。擱淺在那里的小艇正把船長送上地來。我看見他站在一塊玄武石巖上,他的器械放在他近邊。他眼光盯著北方天際。太陽在那邊畫出長長的曲線。
我站在他旁邊,我等候著,不說話。正午到了,跟昨天一樣,太陽不出來。這真是沒辦法的事。觀察又不能做。如果明天觀察不能完成,那測定我們所在方位的事情,恐怕只好完全放棄了。
今天恰好是3月20日。明天21日是春分,析光作用映出的陽光不算,太陽以后就要沒人水平線下,有六個月不能出來,太陽不見,極圈的長夜時期就開始了,從九月中的秋分日起,它在北方天際出現(xiàn),沿著長長的螺旋線上升,直到12月21日。這個時候是北冰洋地區(qū)的夏至日,它又開始下降,明天就是它射出光線的最后一天了。
我把自己的意見和顧慮告訴尼摩船長,他對我說。
“您說得對,阿龍納斯先生,如果明天我不能測量太陽的高度,我就不用能在六個月之內(nèi)再做測量了。不過也正因為我這次航行的機(jī)會,3月21日把我?guī)У竭@南極海中來如果太陽給我們現(xiàn)出來,我的方位是很容易測定的!
“船長,為什么呢?”
“因為,太陽沿著那么拉長的螺旋線走,想在水平線上確切測量它的高度,很是困難,儀器也容易犯嚴(yán)重的錯誤。”
“那么,您怎樣來進(jìn)行呢?”
“我只是使用我的航海時計”,尼摩船長回答我,“如果明天3月21日,折光作用估計在內(nèi),太陽圈輪正好切在北方的水平線上,那我就是在南極點上了!
“是的”,我說,“不過這個測定從數(shù)學(xué)上看,并不是完全精確的,因為春分時間不一定是在正午!
“當(dāng)然,先生,但差數(shù)也不能過一百米,并且我們也不要更進(jìn)一步的準(zhǔn)確,那么,明天再來吧!
尼摩船長轉(zhuǎn)回船上去了?等麪柡臀遥覀兞舻轿妩c,在海灘上跑來跑去,作觀察,作研究。我沒有得到什么新奇的東西,就是拾得一個海梟的蛋,蛋特別大,一個珍奇收藏家可能出一千多法郎來收買。它的淺黃顏色,像用象形文字描繪在上面的線條和花紋,使它成為一件希有的珍玩。我把它交給康塞爾,這個小心的孩子腳步很穩(wěn),把它拿在手中,像珍貴的中國瓷器一樣,完整地帶到諾第留斯號。
到了船上,我把蛋放在陳列室的一個玻璃櫥中。我晚餐吃得很好,吃了一塊海豹肝,味道很美,很像豬肝。然后我回房睡覺,睡的時候,像印度人那樣,祈求太陽的恩惠,要它明天出來。
第二天,3月21日早晨五點,我走上平臺,我看見尼摩船長已經(jīng)在臺上,他對我說:
“天氣清朗一些,太陽出來很有希望。早餐后,我們到地上去,選擇一個地點,做我們的觀察!
這點確定后,我去找尼德·蘭。我想拉他跟我一邁去。固執(zhí)的加拿大人拒絕了,我很看得出來,他的沉默跟他的壞脾氣一樣,一天一天增加了。本來,他在這種情況下表示固執(zhí)不愿意去,我也并不惋惜。真的,地上海豹大多了,我們下應(yīng)該拿它們來誘惑這個粗心不思考的打魚人。
早餐完了,我就到地上去。諾第留斯號在夜間又向上前進(jìn)了好幾海里。船正在大海中,距岸整整有一里,岸上有高四百至五百米的尖峰矗立。小艇載了我和尼摩船長,兩個船員,以及儀器,即航海時計、望遠(yuǎn)鏡和晴雨表。
當(dāng)我們的船走過的時候,我看見許多鯨魚,它們是屬于南極特有的三種鯨:平直鯨,沒有脊鰭:駝背鯨,吐腹多皺折,寬大灰白色的緒,盡管它有這樣的名字,隆起的背并不形成為翼;鰭背鯨,黃褐色,最活潑的鯨科動物。這些強(qiáng)大動物發(fā)出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就使人聽到了,它們正把混有氣體的水柱射人高空,好像噴出陣陣的濃煙。這些不同的哺乳類動物在安靜的海水中往來玩耍,我看到,南極海水現(xiàn)在是成為過度受獵人追逐的鯨科動物的避難所了。
九點,我們靠岸了。天空潔朗起來,濃云向南飛走,霧也放棄了冰冷的水面。尼摩船長走向一座尖峰,他一定想在這座峰上做他的觀察。我們是在充滿噴火口所發(fā)出的流磺氣體的大氣中,沿著尖利的火石和浮石的石層,作艱苦的攀登。船長是一個已經(jīng)不慣踩踏陸地的人,走上這些最陡峭的斜坡,輕便靈活,不單我不能比,就是追趕羚羊的獵人心中也要欣羨。
我們費了兩個鐘頭,才到達(dá)這座云斑巖、玄武巖摻雜的尖峰上面。從上面看,我們的眼光望見一片廣闊的海,海在北面天空中清楚現(xiàn)出它的最后界線來。我們腳下,是眩眼的光輝的白冰場。我們頭上,是從云霧中現(xiàn)出來的淡白的蔚藍(lán)色。在北方,太陽的輪盤像一只火球一樣,已經(jīng)被水平線的鋒刃削開一角了。海水中間,有美麗好看的噴水花束成千成百地放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所在,是那諾第留斯號,像酣睡著的鯨科動物一樣。在我們后面,東方和南方,有一片廣闊的陸地,是望不見邊際的巖石和冰群的凌亂層臺。
尼摩船長走到峰頂上,拿晴雨表小心測量尖峰的高度,因為在他的觀察中,峰高也要估計在內(nèi)。
正午差一刻,單從折光作用看,太陽像金盤一樣現(xiàn)出,它對這從沒有人跡來過的海面,把它的最后光芒散在荒涼無人的大陸上。
尼摩船長戴上網(wǎng)形線望遠(yuǎn)鏡,這鏡利用一個鏡面,可以改正折光作用,他觀察那沿著一條拖拉得很長的對角線,漸漸沉入水平線下的太陽。我手拿著航海時計。我的心跳得厲害。如果太陽輪盤的一半隱沒的時候,正好是航海時計指著正午,那我們就是在南極點上了。
“正午!”我喊。
“南極!,,尼摩船長用很嚴(yán)肅的聲音回答,同時把望遠(yuǎn)鏡給我,鏡中顯出的太陽正好在水平線上切成完全相等的兩半。
我注視那照在尖峰頂上的最后陽光和那從尖峰層巒漸次上來的黑影。
這時候,尼摩船長手扶住我的肩頭,對我說:
“先生,1600年,荷蘭人葉里克被海浪和風(fēng)暴所吹送,到了南緯64度,發(fā)現(xiàn)南設(shè)得蘭群島。1773年1月17日,著名的庫克沿著東經(jīng)38度,到達(dá)南緯67度30分;1774年二月30日,他在西經(jīng)109度上,到了南緯71度15分。1819年,俄國人伯林哥生到了南緯69度上;1821年,他在西經(jīng)111度上,到了南緯66度。1820年,英國人布蘭斯非爾在南緯65度上停下來。同年,美國人莫列爾,他的記述不可靠,從西經(jīng)42度上溯,在緯度70度14分上發(fā)現(xiàn)自由流動的海。1825年,英國人包威爾到達(dá)南緯62度,不能超過。同年,一個不過是打海豹的漁人,英國人威德爾,在西經(jīng)35度上,一直上到南緯72度14分,在西經(jīng)36度上,一直上到南緯74度15分。1829年,英國人福斯脫指揮香特克利號,占領(lǐng)了南緯63度26分,西經(jīng)63度26分的南冰洋大陸。1831年2月1日,英國人比斯哥在南緯68度50分發(fā)現(xiàn)恩德比地方;1832年2月5日,他在南緯67度發(fā)現(xiàn)阿地拉衣地方;2月21日,在南緯64度45分發(fā)現(xiàn)格拉罕地方。1833年,法國人杜蒙·居維爾在南緯62度57分的冰山前面停住,交代了路易·菲力浦地方的位置:兩年后,1月21日,到南方的另一尖點,南緯66度30分,他稱為阿德利地方;八天后,到南緯64度40分,他名為克拉利海岸。1838年,英國人威爾克斯在東經(jīng)100度上前進(jìn)到南緯69度。1839年,英國人巴連尼在南極圈的邊界上發(fā)現(xiàn)了沙布利鄧地方。最后,1842年,英國人詹姆斯·羅斯走上愛列貝斯山和鐵羅爾山,1月12日,在南緯76度56分,東經(jīng)171度7分發(fā)現(xiàn)維多利亞地方;同月23R,他測定南緯74度的方位,這是當(dāng)時可以達(dá)到的最高點了,27日他到達(dá)南緯76度8分,28日,到南緯77度32分,2月2日,到南緯78度4分,1842年,他回到他不能越過的南緯71度上來。那么,現(xiàn)在,我,尼摩船長,1866年3月21日,我在南緯90度上到達(dá)了南極點,我占領(lǐng)了面積等于人所知道的大陸六分之一的這一部分地球上的土地!
“船長,您用誰的名字呢?”
“先生,我用我的名字!”
說這話的時候,尼摩船長展開一面黑旗,旗中間有一個金黃的N字。然后,回過身來,他面對著最后光芒正射在大海水平線上的太陽,喊道。
“再見,太陽!沉下去吧,光輝的金球!你安息在這個自由的海底下吧,讓六個月的長夜把它的陰影遮覆在我的新領(lǐng)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