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地隆起,又低低地趴下,四季風(fēng)隨著父親和羊群一遍遍打它的額頭走過,落下深深淺淺的溝壑,支離破碎的歲月和面孔,一條條密布的如荒草般瘋長的皺紋靜靜地描刻生存的印跡。
一輩輩的陜北人在這里生長和生活。一棵棵老槐樹拔地參天,一次次,太陽升起又落下,陜北的山都是默默的托舉者,就像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就如從清晨到黃昏,一直默默耕耘在田埂中的老牛,汗水和雨水都在這里流過。
陜北的山像農(nóng)村的父親。父親的背就是這個樣子。擁有著無限廣博的胸懷,承載無限貧瘠與荒蕪。父親的心里能裝事,于是歲月的打磨中身體漸漸瘦弱,面目黝黑,眼眸深邃,然而卻永遠不失厚重。爬山上屲(wā),無限地接近泥土與山脈,感受它的活力與靜默,如植物般密集。
猶記得站在高山上的情景,登頂時唯一最急切的事便是大喊幾聲,王者般讓聲音穿過每一個低處的景物,溝溝梁梁也不放過。陜北的山頂大都種滿了密密麻麻的莊稼,陜北的山,山頂是平原,塬上有莊稼地,也有村莊,此時你會看到山底一條條盤山公路像一條巨龍般環(huán)繞而上,又如陜北的窯洞上日日升起的裊裊盤旋的炊煙,曲折中自成一種天成的美。陜北的《信天游》大抵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
站在山頂,不由得哼起那首屬于陜北的歌曲《黃土高坡》: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fēng)從坡上刮過/不管是西北風(fēng)還是東南風(fēng)/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黃土高原離不了風(fēng),不管是東南風(fēng)還是西北風(fēng)都是黃土高原特有的歌,風(fēng)成就了陜北人的精氣,風(fēng)吹過陜北的山,黃土地上的生靈們便鼓足了精氣神。
黃土高原便是陜北的山的總稱,是其形象概括。以此總稱厚實而大氣,又不乏詩歌的意象美。比起埃及古老的金字塔,黃土高原似乎更勝一籌。不說別的,只因為它是造化的產(chǎn)物,天然的天人合一的雄渾之美足以讓觀者驚嘆。如若仰望星空般,仰望陜北的山,閉上眼睛感受自然的風(fēng)和呼吸,觸摸高原生命流動的節(jié)奏,穿過溝壑,低回過后又猛然騰起,堅強地升向高空——陜北的山就是這樣的起伏有序。
冬日,陜北的山呈現(xiàn)出無比荒涼之境。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經(jīng)歷了人生的起伏之后頓然了悟的靜照。繁華與蔥蘢,開放與凋謝過后生命還原了最本真的枝干,赤裸的軀體靜靜地躺下,將一切塵埃抖落,自己也還原成一片淡然的塵埃,回歸到植物的根部,毛毛草草但卻無比真實。繁華過后,生命當復(fù)歸原始的平靜與荒涼,只有崖畔的老酸棗樹依舊伸張著全身的骨頭和風(fēng)做著殊死搏斗……而她的根牢牢地被黃土抓住,青筋突兀的手依舊不肯放開生存……
猶記得初三時,校長帶著我們兩個班學(xué)生爬山的情景。那是一個冬天,大雪剛停,我們沿著公路邊打雪仗,邊追逐,沿山而上,路途雖顯濕滑,但一點沒影響同學(xué)們征服雪山的熱情,就連我這種平時疏于運動的人,都爬得熱血沸騰。站在山頂俯瞰,這雪山雪景竟也另有一番風(fēng)味。那種靜穆和單純讓人不覺沉迷其中,像是踩著云朵,又像是踏著波浪,唯一不變的就是白色,那無比耀眼的、多情的白,黃土高原在我眼中像極了那位披著白紗的新娘,而那漫山遍野的呈下降趨勢的白,此時恰能由內(nèi)而外掀起震撼靈魂的巨浪。
于此種洶涌中將時間推至夜幕降臨。陜北的山此時隨著落日的余暉慢慢睡去,像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英雄凱旋時的沉默。那種厚重的力量足以壓制浮躁的靈魂,像樹一樣扎根,平靜如一處院落。夜半勁風(fēng)肆虐的時刻,它更是能給人堅定而磅礴的美感,幻化成一個世界的中心和骨架,穩(wěn)穩(wěn)地立著,儼然一座鋼鐵鍛造的雕塑,一座古老而神奇的金字塔,折射出起伏的道路和田地,閃爍著堅硬的寒星的光芒。此時,窯洞里的父親睡得正香……
(選自《美文》)
1.本文以“陜北的山”為題,具體寫了哪些內(nèi)容?請分條列舉。
2.用簡潔的語言概括出“比起埃及古老的金字塔,黃土高原似乎更勝一籌”的原因。
3.文章寫初三時校長帶著我們兩個班級學(xué)生爬山的情景有何作用?
4.有人認為文章最后一句“此時,窯洞里的父親睡得正香……”是畫蛇添足,談?wù)勀愕目捶ā?/P>
參考答案
1.(1)陜北的山如父親般擁有無限廣博的胸懷;(2)陜北的山因風(fēng)而鼓足了精氣神;(3)陜北的山于冬日呈現(xiàn)出荒涼之境;(4)陜北的山在夜幕降臨中給人堅定而磅礴的美感。
2. 因為黃土高原是大自然的產(chǎn)物,具有天人合一的雄渾之美,而埃及金字塔則是人工留下的痕跡。
3. 這段插敘,寫的是同學(xué)們征服雪山的熱情,從另一個視角寫出了冬天的黃土高原靜穆與單純的特點,表達出陜北的山冬日對人們靈魂的震撼,表達出作者對陜北的山的熱愛與敬畏。
4. 示例:這個句子并非畫蛇添足,它一方面與前文“陜北的山像農(nóng)村的父親”相照應(yīng),使文章結(jié)構(gòu)上更顯完整;另一方面借“父親睡得正香”告訴人們生活在黃土高原上的人心靈倍感踏實,突出了本段中黃土高原“堅定與磅礴”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