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談大 先生①
◆陳丹青
① 魯迅 先生是我?guī)资陙聿粩嘞肽畹囊粋€人。
②我喜歡看 魯迅 先生的照片，我以為他長得真好看。老先生的相貌就是長得不一樣。這張臉非常不買賬，非常無所謂，非�？�，又非常慈悲，看上去一臉的清苦、剛直、坦然，骨子里卻透著風(fēng)流與俏皮……他拍照片似乎不做什么表情，就那么對著鏡頭，似乎在說：怎么樣！我就是這樣！
③所以， 魯迅 先生的模樣真是非常非常配他，配他的文學(xué)，配他的脾氣，配他的命運，配他的地位與聲名。我們說起“五四”新文學(xué)，都承認(rèn)他是頭一塊大牌子，可他要是長得不像我們見到的這副樣子，你能想象么？
④而且 魯迅 先生非得那么矮小，那么瘦弱，穿件長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站在那里。他要是也留著于右任、張群那樣的長胡子，或者像吳稚輝、 沈 君儒那樣的光腦袋，古風(fēng)倒是有古風(fēng)，畢竟有舊族遺老的氣息，不像他。他長得非常的“中國”，同時又非常的“五四”�！拔逅摹敝袊噍^于大清國，何其摩登!可是你比比當(dāng)年頂摩登的人物胡適之、徐志摩、邵洵美，新潮倒是新潮，畢竟有些“海龜”的派頭，也不像他�！◆斞浮∠壬哪蛹炔焕吓�，也非洋派，他長得正好像他自己。
⑤在最高意義上，一個人的相貌，便是他的為人。 魯迅 先生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⑥以我私人的心得，他是百年來中國第一“好玩”的人。我從少年時代閱讀魯迅，就不斷發(fā)笑，成年后，我知道這發(fā)笑有無數(shù)秘密的理由，但說不出來，而且幸虧說不出來——這樣一種閱讀的快樂，在現(xiàn)代中國的作家中，讀來讀去，讀去讀來，只有魯迅能夠給予我， 魯迅 先生經(jīng)常在文字里裝得“呆頭呆腦”，其實很“刁”，魯迅真正的可愛處，是他的“迭宕自喜”�！暗醋韵病笔裁匆馑寄�？也不好說，這句話我們早就遺忘了，我只能粗暴而庸俗地翻譯成“好玩”。然而“迭宕自喜”也罷，“好玩”也罷，都屬于點到為止的說法。領(lǐng)會者自去領(lǐng)會，不領(lǐng)會，或不愿領(lǐng)會的，便說了也白說。
⑦依我之見，歷來頗受推崇的那些批判性極強的“革命”文章，多數(shù)是 魯迅 先生只當(dāng)好玩寫寫的，以中國的說法，叫做 “游戲文章”，以后現(xiàn)代的說法，就叫做“寫作的愉悅”——所謂“游戲”，所謂“愉悅”，直白的說法，可不就是“好玩”？文章的張力，是人格的張力；寫作的維度，是人格的維度——激憤，同時放松；深刻，然而精通游戲；挑釁，卻隨時自嘲；批判，忽而話又說回來……魯迅作文，就是這樣地在玩自己人格的張力與維度。他的語氣和風(fēng)姿，哪里只是峻急鋒利這一路？他會忽兒淳厚沉郁，如他的回憶文字；忽兒辛辣頑皮，如中年以后的雜文；忽兒平實鄭重，如涉學(xué)問或翻譯；忽兒蒼老精辟，如《故事新編》；忽兒溫潤出神，如《朝花夕拾》。而有一種異常絕望虛空的況味，幾乎隱在他各時期的文字中，尤其是他的序、跋、題記、后記，以上那些反差極大的品質(zhì)，會出人意料地揉雜在一起，難分難解。
⑧總之，我對 魯迅 先生的個人評價，一則曰：_____ ，一則曰：_ 。
【注】①“大先生”系魯迅家人對他的尊稱。本文改寫自陳丹青的演講稿《大先生》。
18．結(jié)合你對魯迅生平及性格的了解，說說第②段中加橫線的“不買賬”是什么意思？(2分)
19.作者說 魯迅 先生“長得非常的‘中國’，同時又非常的‘五四’”，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什么？(2分)
20.文章第⑤段在全文結(jié)構(gòu)上起什么作用？(2分)
21．文章第⑥段中的“刁”，屬于貶詞褒用，根據(jù)你的理解，請用一個貼切的雙音節(jié)褒義詞來替換它。(2分)
22．作者認(rèn)為魯迅的文章非�！昂猛妗保鋵嵵皇且环N“點到為止的說法”。如果深入剖析的話，魯迅文章的這種“好玩”，總是在對立中達(dá)成統(tǒng)一。請引用原文回答，這種對立統(tǒng)一主要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2分)
23．觀照全文，請在第⑧段橫線上分別填充一個恰當(dāng)?shù)亩衷~。(2分)
24.積累鏈接：在魯迅的《自嘲》中曾有兩句非常著名的詩，鮮明地表達(dá)了自己對敵人和對朋友的不同人生態(tài)度。請你默寫出這兩句詩。(2分)
參考答案：
18．（2分）
示例：不妥協(xié) 不屈服 不迎奉
（說明：意近即可）
19．（2分）就是說“魯迅先生的模樣既不老派，也非洋派”。
20．（2分）過渡或承上啟下
21．（2分）示例：
智慧 聰明 輕松
自如 深刻 精準(zhǔn)
22．（2分）激憤，同時放松；深刻，然而精通游戲；挑釁，卻隨時自嘲；批判，忽而話又說回來。
（說明：答對一句得0.5分）
23.（2分）好看 好玩
24．（2分）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說明：錯一字扣1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