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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多:“草原上的風好大呀!我撿的石頭都給吹跑啦!”
老馬瞧那幾位一眼:“什么歪風能吹得跑石頭?”
許三多:“也沒吹多遠,我撿回來就是啦。班長,你看見我工具了嗎?”
老馬又看看那幾個:“李夢、薛林、老魏,你們知道嗎?”
“啊?哦?灶眼堵了,我們拿去捅火了!
“你家捅火用錘子?一分鐘之內放回原處!
薛林和老魏飛跑著出去。老馬神情郁郁,他并不太清楚自己的立場,只是在就事論事地解決問題。
今兒是個大風天,陰著,滿場飛沙。窗外的路已經延伸得很遠,盡頭處有個小小的人影,那是許三多。李夢又在窗前施展他的口才,事情已經在往極端上發(fā)展,每個人都在失去原來一直恪守的分寸。李夢則是干脆地在對著那個遠影大叫。
“你這傻子!給個棒槌當針使的凱子!不分香臭的驢子!”
他嚷由他嚷,那條路現(xiàn)在已經是這么個長度,風沙下,路那頭的許三多絕聽不見他的喊聲。倒是老馬抬頭瞄了李夢一眼:“噯噯,適可而止吧。”
可李夢絕沒要止住的意思:“我說哥幾個,大家伙心照不宣吧。班長,你要不要把你算在我們里頭,是你自己的事!
老馬停了在擺的橋牌,有點驚訝地又瞄了一眼:“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咱們?yōu)槭裁茨苄陌怖淼?一只走失的羊都能讓咱們高興半天,咱們怎么就能在這么個地方待下來?”
誰都看看他又低頭,似乎沒人在聽,但每個人都在等他的答案,他把五班最敏感的問題提上了桌面。
李夢很自信地翻出答案,可說有些過度自信:“因為我們不抱希望。”他看看那幾個人陰沉的臉色,決定稍微收斂一些,“或者說,我們只有希望,我們抱定一個在這里無法完成的希望,我們在做的事情都不可能完成,也不打算完成!
風沙很大,遠處的許三多也就小而模糊,他正逆著風在把新鋪就的路面夯平。
李夢的說話也有些風沙的凜冽:“現(xiàn)在來了個傻子,他真的打算,一門心思地把他的事情做完。我不討厭他,說真的我們都不討厭他,可我煩,你們別不吭氣,你們也煩,F(xiàn)在砸石頭的聲音聽不到啦,可外邊有個人在干活,干他不知所謂的活,我們很煩,以前做得很高興的事突然沒了意義,我們突然覺得也該干點什么?說到這里,他很慘淡地笑——可是干什么?我們能在這干什么?你們知道嗎?我那次去團里辦事,抱著一棵樹哭,我一邊哭一邊想,哭什么?這只是一棵樹,一棵樹,一棵樹……”
他狂態(tài)畢露,那幾個人的臉色也越發(fā)陰沉。生存在一片絕對看不到樹梢的風沙星辰之中,每個人都有同樣的苦楚。
薛林忽然將手里快洗爛了的牌重重拍在桌上。
老魏:“閉嘴!”
李夢毫不示弱:“別沖我吼!你們真想吼的人不是我!你們不要吼兩句嗎?我剛試過了,他聽不見。”
薛林到窗前,聲嘶力竭:“白癡!”
老魏索性打開因風沙而緊閉的窗:“二百五!”
老馬終于憤然而起:“你們有夠沒夠?”
李夢回頭拉老馬:“班長也要吼一下嗎?你真的很需要吼一下!
老馬是那種容易疑惑的人,而且一疑惑就忘了原本的怒氣:“我為什么要吼?”
李夢很認真地看著老馬:“打他來這最早過不安穩(wěn)的是誰?”
老馬看著他:“我為什么要過不安穩(wěn)?”
薛林、老魏兩個剛喊掉了火氣,一邊捂著嘴偷樂,老馬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馬忽然嘆了口氣:“你們就是想我下個命令,讓他把那路停下來,對不對?”
幾個人不說話,不說是也不說不,但確有一種期待。
老馬搖搖頭:“我不會下這命令,知道為什么嗎?”他單對著李夢說,“許三多不聰明,可不是個混蛋,你聰明,總能讓多數跟你站一邊,總能讓大家的矛頭指著你想對準的人,可是多少……有點混蛋!
這就是總結,李夢再笑不出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老馬噓口氣想走開。
李夢在他身后冷冷地說:“好了,他已經成功地讓咱們咬起來了。”他語氣冰冷,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老馬站住了,他能忍受一切但不能習慣這種冰寒徹骨,他幾乎要打個寒噤。老馬看著窗外,那個小小的人影還在忙碌,這屋里的世界似乎傷不到他,這屋里的世界似乎就根本與他無關。老馬看起來很疲勞也很悲傷。
幾個兵稀里嘩啦地在伙房里吃飯,前天蒸的饅頭,像粥一樣的面條,伙食并不差,但因為這地方不大有軍紀約束,五班吃飯看起來十足是單身漢們的湊合。
許三多對老馬說:“報告班長,我明天請一天假,路先停一天,好嗎?”
一時所有的吸溜聲和咀嚼聲都停了下來,這份安靜把許三多也嚇了一跳: “嗯,那就算了。”老馬忙著擦嘴:“別算了,為什么算了?”
許三多:“我想在路邊種點花。我想去店里買點花子,我來這快半年了,還沒去團部看過,我想上團部看看,我還想看看我老鄉(xiāng)……”
老馬:“應該應該!太應該了!合理要求!一天假不夠?要不我給你兩天?這路可遠,你自個會走嗎?”
“我記路特厲害!彼芤苫螅恢览像R何以這么熱情,而李夢們又何以那樣關心。
老馬就著許三多眼神看去,李夢幾個正捅咕著無聲地大笑。
李夢開心地說:“我們覺得許三多同志這種愚公移山的精神是可敬的,但確實應該看看山那邊是啥樣再做這份苦力!
老馬沒理李夢,他轉向許三多:“你一定要上團部看看,看看真正的部隊是什么樣的,你得開開眼!
李夢做出很納悶的樣子:“這不和我說的一回事嗎?”于是他語重心長地揉著許三多的肩膀,“許三多同志,你就好好地去吧!
當許三多仰望路邊一隊靜止但未熄火的坦克炮塔上的軍人們時,他正坐在一個牧民拉羊的拖拉機上。
那些兵倨傲的眼神從他頭上掃過,他們不愿意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人和拖拉機斗里的幾只羊待在一起,如此的灰頭土臉,全無軍威。
許三多看看坦克,又看看身邊簇擁的幾只羊。自卑從他離開五班封閉的小天地開始,就又找上了他。
許三多下車,拖拉機開走,他看看門上的八一軍徽和幾個雕塑般的士兵,威嚴得讓他發(fā)毛,第一感覺是這地方絕不會姑息他的渺小,于是很沒底氣地往里挪。
一只手理所當然地將他攔住。
哨兵仍然是目視著前方,但手卻伸在許三多身前:“證件!
許三多越發(fā)沒了底氣:“我是這個、這個三五三團的!
哨兵的手指向另一個方向:“登記!
于是打算去登記,一隊步戰(zhàn)車打靶歸來正進營門,引擎聲和口令聲頓時響徹了營門,許三多回頭看著,這些戰(zhàn)車、車上的士兵,跟五班那份半死不活比起來絕對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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