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天來了,我得以了解索菲婭的特殊之處。
一天早晨約拿旦說:“今天我們要到白鴿皇后那里去一趟。”
“真夠好聽的,”我說,“是一個什么樣的皇后?”
“索菲婭,”約拿旦說,“我跟她開玩笑時才稱她為白鴿皇后!
我很快就會知道為什么。
到索菲婭住的托里巴莊園要走很長一段路。她的房子位于群山環(huán)抱的櫻桃谷邊上,緊靠山梁。
我們清晨騎馬趕到那里,她正站在外邊喂鴿子。她的所有鴿子都是雪白的!當(dāng)我看到這些鴿子的時候,我馬上想起了曾落在我窗臺上的那只白鴿子,離現(xiàn)在大概有一千年了。
“你記得嗎?”我小聲問約拿旦,“當(dāng)你去看我時,是不是其中一只借給你羽毛衣服?”
“當(dāng)然,”約拿旦說,“不記得這件事還能記得別的什么?只有索菲婭的鴿子才能飛越天涯海角!
鴿子在索菲婭四周飛翔,就像一片片白云,而她平靜地站在拍打著翅膀的鴿子中間。我想她看起來真像一位白鴿皇后。
直到這時她才看見我們。她像平常那樣友善地問候我們,但是不高興,正確地說她很傷心。她立即低聲對約拿旦說:“我昨天晚上找到了維尤蘭達(dá)的尸體,胸口中了一箭。在野狼澗上空,信箋丟失!
約拿旦的眼睛變得暗淡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個樣子,沒有看到他這樣痛苦。我?guī)缀跽J(rèn)不出他,也辨別不出他的聲音。
“我已經(jīng)確信無疑,”他說,“我們在櫻桃谷出里出了一個叛徒。”
“對,我們中間肯定出了叛徒,”索菲婭說,“我過去不相信,但是我現(xiàn)在明白了,一定是這樣!
我看得出她有多么悲傷,不過她還是對我說:“過來,卡爾,不管怎么樣你厲害是看看我的莊園吧。”
她一個人住在托里巴莊園里,養(yǎng)育鴿子、蜜蜂和山羊,花園里長滿了花,連人都走不過去。
在索菲婭領(lǐng)著我們四處看的時候,約拿旦開始翻地、鋤草,人們在春天做這些事情。
我看了莊園里的一切,索菲婭的很多蜂房、郁金香、水仙花和令人感到新奇的山羊,但是我的心里一直想著那個維尤蘭達(dá),在群山的上空被射死的是誰呢?
我們很快回到約拿旦身旁,他趴在地上正在鋤草,兩手沾滿黑泥。
索奇疼愛地看著他,并說:“喂,我的小花匠,我想你該干點別的事兒了!
“我知道!奔s拿旦說。
可憐的索菲婭,她肯定很不安,但是她抑制著自己。她派人到山里偵察,看樣子坐臥不安,連我都不安寧了。她想偵察什么?她在等誰?
這一切我很快就會知道。恰好在這個時候,索菲婭說:“她來了!上帝保佑,帕魯瑪在那兒!”
這時一只她養(yǎng)的鴿子朝我們飛來。起初它僅僅是群山上空的一個小黑點兒,但是很快它就來到了我們身旁,落在索菲婭的肩膀上。
“過來,約拿旦。”索菲婭忙說。
“好,可是斯科爾班呢?——我是指卡爾,”約拿旦說,“他一定要了解這一切嗎?”
“當(dāng)然,”索菲婭說,“快一點兒,你們倆都過來!”
索菲婭帶著肩上的鴿子先于我們跑進(jìn)房子里。她把我們領(lǐng)進(jìn)靠近廚房的一間小屋子,拉上門,關(guān)好窗子。她不愿讓任何人聽到或者看到我們做的事情!芭留敩敚业暮螟澴,”索菲婭說,“你今天有比上次好的消息帶給我吧?”
她把手伸到鴿子翅膀底下,掏出一個小容器。她從里邊拿出一個紙團(tuán),跟上次我看見約拿旦從籃子里拿出來后藏進(jìn)我們家箱子里的紙團(tuán)一樣。
“快念,”約拿旦說,“快,快!”
索菲婭念紙上的字,這時候她低低地叫了一聲。
“他們把奧爾瓦也抓去了,”她說,“現(xiàn)在那里確實已經(jīng)沒有誰能做些事情了!
她把紙條遞給約拿旦,他讀過紙條以后,兩眼變得更加黯淡無光。
“櫻桃谷出了叛徒,”他說,“你覺得誰可能這樣壞呢?”
“我不知道,”索菲婭說,“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不過當(dāng)我知道的時候,上帝會拯救他,不管他是誰。”
我坐在那里聽著,什么也不懂。
“你可以把情況告訴卡爾。我趁這個時間給你們做點早餐!
約拿旦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墻。他默默地坐在那里,看著沾滿泥土的手指,但是他最后說:“好吧,現(xiàn)在你可以聽了。索菲婭發(fā)了話我才能講!
在我來這里前前后后他講了很多關(guān)于南極亞拉的情況,但是沒有一件與我在索奇屋子里聽到的事情相同。
“你要記住我說的話,”他開始講,“櫻桃谷的生活輕閑、簡樸。過去是這樣,將來可能也還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這樣了。因為當(dāng)另一條山谷的生活變得沉重、艱難的時候,櫻桃谷的生活也會艱難起來,這一點你要明白!薄斑有另一個山谷?”我問,這時候約拿旦告訴我,在南極亞拉的群山中有兩條綠色的美麗山谷——L夜群頹薇谷,這兩條深谷的四周有高聳、?峻的群山環(huán)抱,約拿旦說,如果人們不熟悉條條危險的羊腸小路,很難逾越那些高山。但是山谷里的人了如指掌,能夠自如地穿越。
“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們過去能夠,”約拿旦說,“現(xiàn)在卻沒有人能離開巨谷,也沒有人能進(jìn)去。除了索奇,鴿子也不能!
“為什么呢?”我問。
“因為巨谷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自由的國度,”約拿旦說,“這個山谷已經(jīng)落入敵人之手!
現(xiàn)在我害怕了。我曾經(jīng)在這里悠然地散步,我不相信在南極亞拉會有什么危險,但是現(xiàn)在我確實感到害怕了。
“這個敵人是誰?”我問。
“他叫滕格爾。”約拿旦說。他說的時候,使人覺得個名字令人厭惡和危險。
“滕格爾是哪兒來的?”我問。
這時候約拿旦向我講起了卡爾曼亞卡,這是一個位于盤古河的河對岸、盤古山的群山中的國家,滕格爾是那里的統(tǒng)治者,狠如蛇蝎。
我聽了更害怕了,不過我不想表現(xiàn)出來。
“他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盤古山里?”我問,“他為什么一定要來南極亞拉害人?”
“啊,你呀,”約拿旦說,“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他肯定能回答,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毀掉現(xiàn)有的一切。情況就是這樣。他覺得山谷里的人不配這樣生活。他需要奴隸!
然后他又不說話了,兩只眼睛盯著自己的手,但是他嘟囔著什么,我聽到了!八有卡特拉那個牛鬼蛇神!”
卡特拉!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這個名字比他說出的任何其他東西都令人更加感到厭惡。我問他:“誰是卡特拉?”
但是約拿旦搖起頭來。
“不說了,斯科爾班,我知道你已經(jīng)感到害怕了。我不愿意提起卡特拉,不然你夜里要失眠了。”
他轉(zhuǎn)換話題,向我講述了索菲婭的特殊之處。
“她正在領(lǐng)導(dǎo)我們的反對滕格爾的斗爭,”約拿旦說,“我們和他斗爭,你知道吧,以便支薇谷,不過我們必須秘密進(jìn)行!
“可是索菲婭,”我說,“為什么正好是她?”
“因為她堅強(qiáng)、能干,”約拿旦說,“還因為她無所畏懼!
“害怕,你不是也不害怕嗎?約拿旦?”我說。這時候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說:“對,我也不害怕!
啊,我多么渴望能向索菲婭和約拿旦那樣勇敢!但是我卻坐在那里,嚇得連想也不敢想。
“索菲婭的事和她的鴿子帶著秘密信件飛過高山,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問。
“只有我們絕對信任的人知道,”約拿旦說,“但是在他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而一個就足夠壞事了!”
這時候他的眼睛又黯淡了,他憂郁地說:“維尤蘭達(dá)昨天晚上被射死的時候,它帶著索菲婭一封密信。如果這封信落入滕格爾手中,薔薇谷就會有很多人喪命!庇腥司谷簧渌酪恢伙w在空中的潔白、無辜的鴿子,我覺得太卑鄙了,盡管它帶著一封密信。
我突然想起我們家箱子里的東西。我問約拿旦,我們?yōu)槭裁窗衙苄挪卦趶N房的箱子里面,難道不危險嗎?
“當(dāng)然,是危險,”約拿旦說,“不過放在索菲婭家里更危險。如果滕格爾的密探到了櫻桃谷,他們首先會到那里尋找,而不是到她的花匠家里尋找!奔s拿旦說的真不錯,只有索菲婭知道他的為人。他不僅僅是她的花匠,而且是她反滕格爾斗爭中最為親密的人。
“索菲婭自己做的這個決定,”他說,“她不想讓櫻桃谷的任何人知道,因此你也要發(fā)誓保密,直到索菲婭公開這件事的那天為止!
我發(fā)誓寧死也不泄露我聽到的事情。
我們在索菲婭那里吃了早飯,然后騎馬回家。
這天早晨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外邊騎馬。
我們剛剛離開托里巴莊園,就在路上碰到了一個人。這個人長著紅絡(luò)腮胡子,他叫什么名字——胡伯特?
“好啊,你們?nèi)チ怂鞣茓I家,”胡伯特說,“到那里干什么去了?”
“給她的花園鋤草,”約拿旦說,并且舉起了沾滿泥土的手指!岸,你在外邊打獵吧?”他問,因為胡伯特馬鞍的前鞒上掛著弓箭。
“對,我想打幾只野兔!焙卣f。
我立即想起了我們家的小白兔,當(dāng)胡伯特騎著馬走開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因為我不愿意多看他。
“胡伯特,”我對約拿旦說,“你覺得他到底怎么樣?”
約拿旦想了一下。
“他是全櫻桃谷的最佳射手。”
別的方面他沒有講。然后我們揚鞭催馬,繼續(xù)趕路。
約拿旦帶著帕魯瑪捎來的信,他先把信裝進(jìn)一個小皮口袋里,然后放到襯衣里。到了家以后,他把信藏到箱子里的秘密盒子里去。不過我先讀了信的內(nèi)容,上邊是這樣寫的:
奧爾瓦昨天被抓,囚禁在卡特拉山洞。櫻桃谷肯定有人供出他的隱藏處。你們那里出了叛徒,務(wù)必迅速查出!
信里還有其他內(nèi)容,用暗語寫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約拿旦說我不需要知道。索菲婭一定要調(diào)查清楚的就是這些內(nèi)容。
但是他教我怎么樣才能打開秘密盒子。我試著開了幾次,關(guān)了幾次,然后我自己關(guān)上盒子,鎖上箱子,把鑰匙重新放到罐子里去。
我一整天都在想我聽到的事情,夜里睡得很不好。我夢見滕格爾,死去的鴿子和卡特拉山洞里被囚禁的人。我被自己的尖叫吵醒。
這時候——信不信由你!——這時候我看見一個人站在漆黑的墻角的箱子旁邊。當(dāng)我尖叫的時候,那個人害怕了,像一道黑影從房門跑了,我當(dāng)時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事情發(fā)生得那么突然,我?guī)缀跽J(rèn)為這些都是夢。但是當(dāng)我叫醒約拿旦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他時,他不相信我在作夢。
“不,斯科爾班,這不是夢,”他說,“不是什么夢,是叛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