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外戚第七十一下 高肇 于勁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渤海脩人，五世祖顧，晉永嘉中避亂入高麗。父揚(yáng)，字法脩。高祖初，與弟乘信及其鄉(xiāng)人韓內(nèi)、冀富等入國，拜厲威將軍、河間子，乘信明威將軍，俱待以客禮，賜奴婢牛馬采帛。遂納揚(yáng)女，是為文昭皇后，生世宗。
揚(yáng)卒。景明初，世宗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錄尚書事、北海王詳?shù)茸啵骸皳P(yáng)宜贈左光祿大夫，賜爵渤海公，謚曰敬。其妻蓋氏宜追封清河郡君�！痹t可。又詔揚(yáng)嫡孫猛襲渤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顯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世宗末與舅氏相接，將拜爵，乃賜衣幘引見肇、顯于華林都亭。皆甚惶懼，舉動失儀。數(shù)日之間，富貴赫弈。是年，咸陽王禧誅，財物珍寶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幾，肇為尚書左仆射、領(lǐng)吏部、冀州大中正，尚世宗姑高平公主，遷尚書令。
肇出自夷土，時望輕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無倦，世咸謂之為能。世宗初，六輔專政，后以咸陽王禧無事構(gòu)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無親族，頗結(jié)朋黨，附之者旬月超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詳位居其上，構(gòu)殺之。又說世宗防衛(wèi)諸王，殆同囚禁。時順皇后暴崩，世議言肇為之。皇子昌薨，僉謂王顯失于醫(yī)療，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軌。肇又贊殺彭城王勰。由是朝野側(cè)目，咸畏惡之。因此專權(quán)，與奪任己。又嘗與清河王懌于云龍門外廡下，忽忿諍，大至紛紜。太尉、高陽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愈見寵信。肇既當(dāng)衡軸，每事任己，本無學(xué)識，動違禮度，好改先朝舊制，出情妄作，減削封秩，抑黜勛人。由是怨聲盈路矣。延昌初，遷司徒。雖貴登臺鼎，猶以去要怏怏形乎辭色。眾咸嗤笑之。父兄封贈雖久，竟不改痤。三年，乃詔令遷葬。肇不自臨赴，唯遺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于鄉(xiāng)。時人以肇?zé)o識，曬而不責(zé)也。
其年，大舉征蜀，以肇為大將軍，都督諸軍為之節(jié)度。與都督甄琛等二十余人俱面辭世宗于東堂，親奉規(guī)略。是日，肇所乘駿馬停于神虎門外，無故驚倒，轉(zhuǎn)臥渠中，鞍具瓦解，眾咸怪異。肇出，惡焉。
四年，世宗崩，赦罷征軍。肅宗與肇及征南將軍元遙等書，稱諱言，以告兇問。肇承變哀愕，非唯仰慕，亦私憂身禍，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將至，宿瀍澗驛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視，直至闕下，衰服號哭，升太極殿，奉喪盡哀。
太尉高陽王先居西柏堂，專決庶事，與領(lǐng)軍于忠密欲除之。潛備莊士直寢邢豹、伊甕生等十余人于舍人省下。肇哭梓宮訖，于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懌、任城王澄及諸王等皆竊言目之。肇入省，壯士搤而拉殺之。下詔暴其罪惡，又云刑書未及，便至自盡，自余親黨，悉無追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及昏，乃于廁門出其尸歸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車軸中折。從者皆以為不獲吉還也。靈太后臨朝，令特贈營州刺史。永熙二年，出帝贈使持節(jié)、侍中、中外諸軍事、太師、大丞相、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書侍郎為濟(jì)州刺史，率州軍討破元愉，別將有功。當(dāng)蒙封賞，不受，云：“家荷重恩，為國致效是其常節(jié)，何足以膺進(jìn)陟之報。”懇惻發(fā)于至誠。歷青、相、朔、恆四州刺史，卒。植頻蒞五州，皆清能著稱，當(dāng)時號為良刺史。贈安北將軍、冀州刺史。
肇長兄琨，早卒。襲楊封渤�？す浂级轿逯葜T軍事、鎮(zhèn)東太將軍、冀州刺史。詔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長樂公主，即世宗同母妹也。拜附馬都尉，歷位中書令。出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為殿中尚書。卒，贈司空、冀州刺史。出帝時復(fù)贈太師、大丞相、錄尚書事。公主無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臨終方言之，年幾三十矣。乃召為喪主，尋卒，無后。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贈安東將軍、都督、青州刺史，謚曰莊侯。景明四年，世宗納其女為貴嬪。及于順皇后崩，永平元年立為皇后。二年，八座奏封后母王氏為武邑郡君。
偃弟壽，早卒。壽弟即肇也。
肇弟顯，侍中、高麗國大中正，早卒。
于勁，字鐘葵，太尉拔之子。頗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績，位沃野鎮(zhèn)將，賜爵富昌子，拜征虜將軍。世宗納其女為后，封太原郡公。妻劉氏，為章武郡君。后拜征北將軍、定州刺史。卒，贈司空，謚曰恭莊公。自栗磾至勁，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lǐng)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勁雖以后父，但以順后早崩，竟不居公輔。
子暉，字宣明，后母弟也。少有氣干。襲爵，位汾州刺史。暉善事人，為爾朱榮所親，以女妻其子長孺。歷侍中、河南尹，后兼尚書仆射、東南道行臺。與齊獻(xiàn)武王討平羊侃于兗州，元顥入洛，害之。
勁弟天恩，位內(nèi)行長、遼西太守。卒，贈平東將軍、燕州刺史。天恩子仁生，位太中大夫。仁生子安定，平原郡太守、高平郡都將。卒。
胡國珍，字世玉，安定臨涇人也。祖略，姚興渤海公姚逵平北府諮議參軍。父淵，赫連屈丐給事黃門侍郎。世祖克統(tǒng)萬，淵以降款之功賜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史。
國珍少好學(xué)，雅尚清儉。太和十五年襲爵，例降為伯。女以選入掖庭，生肅宗，即靈太后也。肅宗踐祚，以國珍為光祿大夫。靈太后臨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給甲第，賜帛布綿谷奴婢車馬牛甚厚。追崇國珍妻皇甫氏為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戶。尚書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屬尊望重，親賢群矚，宜出入禁中，參諮大務(wù)。詔可。乃令入決萬幾。尋進(jìn)位中書監(jiān)、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賞賜累萬。又賜絹歲八百匹，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兄弟各有差，皆極豐贍。國珍與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太保、廣平王懷，入居門下，同釐庶政。詔依漢車千秋、晉安平王故事，給步挽一乘，自掖門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備幾杖。后與侍中崔光俱授帝經(jīng)，侍直禁中。國珍尋上表，陳刑政之宜。詔皆施行。延和初，加國珍使持節(jié)、都督、雍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靈太后以國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遷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靈太后、肅宗率百僚幸其第，宴會極歡。又追京兆郡君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于洛陽，于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墳痤卑局，更增廣，為起塋域門闕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案漢高祖母始謚曰昭靈夫人，后為昭靈后，薄太后母曰靈文夫人，皆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謚，陵寢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終稱，兼設(shè)掃衛(wèi)，以慰情典。請上尊謚曰孝穆，權(quán)置園邑三十戶，立長丞奉守。”太后從之。封國珍繼室梁氏為趙平郡君，元叉妻拜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徒封馮翊君。國珍子祥妻長安縣公主，即清河王懌女也。
國珍年雖篤老，而雅敬佛法，時事齊潔，自強(qiáng)禮拜。至于出入侍從，猶能跨馬據(jù)鞍。神龜元年四月七日，步從所建佛像，發(fā)第至閶閤門四五里。八日，又立觀像，晚乃肯坐。勞熱增甚，因遂寢疾。靈太后親侍藥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給東園溫明秘器、五時朝服各一具、衣一襲，贈布五千匹、錢一百萬、蠟千斤。大鴻臚持節(jié)監(jiān)護(hù)喪事。太后還宮，成服于九龍殿，遂居九龍寢室。肅宗服小功服，舉哀于太極東堂。又詔自始薨至七七，皆為設(shè)千僧齊，令七人出家；百日設(shè)萬人齊，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覡言將有兇，勸令為厭勝之法。國珍拒而不從，云吉兇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臨死與太后訣云：“母子善治天下，以萬人之心。勿視大臣面也。”殷勤至于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后勿如比來威抑之。靈太后以其好戲，時加威訓(xùn)。國珍故以為言。
始國珍欲就祖父西葬舊鄉(xiāng)，后緣前世諸胡多在洛葬，有終洛之心。崔光嘗對太后前問國珍：“公萬年后為在此安厝，為歸長安？”國珍言當(dāng)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請以后事，竟言還安定，語遂昏忽。太后問清河王懌與崔光等，議去留。懌等皆以病亂，請從先言。太后猶記崔光昔與國珍言，遂營墓于洛陽。太后雖外從眾議，而深追臨終之語，云：“我公之遠(yuǎn)慕二親，亦吾之思父母也。”
追崇假黃鉞、使持節(jié)、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lǐng)太尉公、司州牧，號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給九旒鑾輅，虎賁、班劍百人，前后部羽葆彭吹，辒辌車；謚文宣公；賜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詔贈國珍祖父兄、父兄，下逮從子，皆有封職。持節(jié)就安定監(jiān)護(hù)喪事。靈太后迎太上君神柩還第，與國珍俱葬，贈襚一與國珍同。及國珍神主入廟，詔太常權(quán)給以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初國珍無男，養(yǎng)兄真子僧洗為后，后納趙平君，生子祥。
祥，字元吉，襲封。故事，世襲例皆減邑，唯祥獨(dú)得全封。趙平君薨，給東園秘器，肅宗服小功服，舉哀于東堂。靈太后服齊衰期。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歷位殿中尚書、中書監(jiān)、侍中，改封東平郡公。薨，贈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謚曰孝景。
僧洗，字湛輝。封爰德縣公，位中書監(jiān)、侍中，改封濮陽郡公。僧洗自永安后廢棄，不預(yù)朝政。天平四年薨，詔給東園秘器，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雍州刺史，謚曰孝。
真長子寧，字惠歸。襲國珍先爵，改為臨涇伯，后進(jìn)為公。歷歧涇二州刺史。卒，謚曰孝穆。女為清河王亶妃，生孝靜皇帝。武定初，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謚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義之廢靈太后，虔時為千牛備身，與備身張車梁等謀殺義。事發(fā)，義殺車渠等，虔坐遠(yuǎn)徒。靈太后反政，征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禮與親族宴戲，虔常致諫，由是后宴謔多不預(yù)焉。出為涇州刺史，封安陽縣侯。興和三年，以帝元舅超遷司空公。薨，贈太傅、太尉公、尚書仆射、徐州刺史，謚曰宣。葬日，百官會葬，乘輿送于郭外。子長粲。
李延實，字禧，隴西人，尚書仆射沖之長子。性溫良，少為太子舍人。世宗初，襲父爵清泉縣侯。累遷左將軍、光州刺史，莊帝即位，以元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陽郡王。延實以太保犯祖諱，又以王爵非庶姓所宜，抗表固辭。徒封濮陽郡公，改授太傅。尋轉(zhuǎn)司徒公，出為使持節(jié)、侍中、太傅、錄尚書事、青州刺史。爾朱兆入洛，乘輿幽縶，以延實外戚，見害于州館。出帝初，歸葬洛陽。贈使持節(jié)、侍中、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都督、雍州刺史、謚曰孝懿。
長子彧，字子文，尚莊帝姊豐亭公主。封東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祿大夫、中書監(jiān)、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彧任俠交游，輕薄無行。爾朱榮之死也，武毅之士皆彧所進(jìn)。孝靜初，以罪棄市。
史臣曰：三五哲王，深防遠(yuǎn)慮。舅甥之國。罕執(zhí)鈞衡；母后之家，無聞傾敗。愛及后世，顛覆繼軌。蓋由進(jìn)不以禮，故其斃亦速。其間或不泯舊基，弗虧先構(gòu)者，蓋處之以道，遠(yuǎn)權(quán)之所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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