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歷史的未來是一匹野馬
于堅
1980年，我在一所20世紀早期創(chuàng)立的大學念中文系。大學的主樓是法國人設計的，位于一座小山的山頂。我們的教學樓，有著希臘式的圓柱和巴洛克風格的陽臺，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包括落日和新月。那時候青年知識分子談論最多的就是未來，我們都是未來主義者。在那個年代，我們這一代人對未來充滿著憧憬。這個未來正是在我們曾經(jīng)歷過的“文革”的黑暗里逐漸清晰起來的，“文革”那噩夢般的記憶讓人不忍回首。詩人食指在《相信未來》里寫道：“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我依然固執(zhí)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記得有一天我和一群同學看“世界杯”直播，比賽之前的《新聞聯(lián)播》中出現(xiàn)了一個東京大街被小汽車堵塞的鏡頭，大家發(fā)出了一陣驚訝羨慕的歡呼聲。散場時，我們在路燈昏暗的街道上走，憧憬著未來。如果說，未來曾經(jīng)虛無縹緲，只是一些標語口號的話，那個夜晚我們感到未來長出了雙腳，正在大地上走過來——我們盼望著推土機。
如今，中國的街道已經(jīng)跟我們在那個夜晚見到的大街一模一樣，我們已經(jīng)置身未來。未來就這么簡單，讓歷史、故鄉(xiāng)、記憶全部成為廢墟。未來清楚、明白、實際得令人厭倦，令人懼怕，令人無奈。
未來不過是技術、物品、消費水平一次次的更新?lián)Q代，不過是摩天大樓里的電梯速度更快，高速公路更長、更寬……而且是無休無止地更快、更寬、更長、更……這種物質(zhì)世界的煥然一新幾乎波及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被升級換代了，而且正在次第進入新一輪的升級換代。這個未來已經(jīng)不能被拒絕了，不再是我們奔向它，而是它裹挾著我們呼嘯前進——未來的快車已經(jīng)沒有剎車了。
我們曾經(jīng)無限向往的未來，如今正在全面侵占我們賴以生存的空間，發(fā)出某種橡膠輪胎和汽車廢氣混合而成的糊味、餿味�？諝庵械教帒腋≈毿〉念w粒物，霧霾讓我們無法自由地呼吸。我們曾經(jīng)憧憬的未來，如今正在侵蝕著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生活廢料、工業(yè)污染帶來的大量有毒有害物質(zhì)造成土壤毒化，危害著人體的健康。未來讓我們無法安全地生存。
這個未來，就是我們幾十年前歡呼的那一個嗎？可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曾經(jīng)為之舉手鼓掌。如果這個未來終于動搖了人們對未來的信心，那么每個人都難辭其咎。曾幾何時，金錢和速度有著如此巨大的價值，使人們迷失在物質(zhì)世界里，對物質(zhì)的全民性的狂熱追求，使我們的頭腦沒有為精神世界留下任何空間。我們的傳統(tǒng)道德、精神家園已經(jīng)被未來的推土機清除殆盡。我們只剩下一種知道結(jié)果卻無法改變的無奈。
幸運的是，我們還在使用已經(jīng)使用了五千年之久的漢語，這種農(nóng)耕文明創(chuàng)造的語言沉淀著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道德，曾養(yǎng)育了我們的精神世界，引領我們前行。應該讓歷史創(chuàng)造未來，而不是讓未來自己去創(chuàng)造未來。沒有歷史的未來是一匹野馬，任何力量都將無法駕馭。
我們曾經(jīng)感嘆“天地有大美”“世界美如斯”，這一美好歷史還在我們的記憶里，還在我們的語言中。趁著還能記得漢字的這會兒，我們應該重新想想：我們從哪里來，要去何處？如今這個未來真的是我們向往的嗎？
1．在那個年代，“我們”為什么對“未來”充滿著憧憬？請依據(jù)第①段內(nèi)容作簡要概括。（4分）
2．品讀下面這個句子，說說它是如何巧妙地表達出“我們”當時的心情的。（4分）
如果說，未來曾經(jīng)虛無縹緲，只是一些標語口號的話，那個夜晚我們感到未來長出了雙腳，正在大地上走過來——我們盼望著推土機。
3．作者為什么認為我們已置身其中的“未來”是一匹野馬？請根據(jù)④—⑥段內(nèi)容分條作答。
4．作者在反思“未來”的過程中表達了怎樣的愿望？
【參考答案】
1．我們這代人經(jīng)歷了文革的黑暗；未來能給我們帶來光明，讓我們獲得拯救。
【完整答案收錄到《初中散文閱讀訓練答案集》第八頁No.77】
【本份完整格式Doc文檔收錄到《武漢歷年中考散文閱讀訓練下載》第7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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