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濟(jì)公廟內(nèi)賣狗肉 萬善同歸修碑樓
話說監(jiān)寺廣亮聽靜明之言,他要問問活佛是誰。靜明說:“我要一說,可是你損壽十年。咱們這廟道濟(jì),你損壽十年!
監(jiān)寺一聽:“哎呀!道濟(jì)呀?”靜明說:“得二十年!
監(jiān)寺說:“那個道濟(jì)不要緊哪!
靜明說:“你也三十年!
廣亮說:“你別鬧了。每日他在廟里,也不賣狗肉,今日湊巧有人來訪他,這如何是好?哦,有了!
幾個和尚披偏衫打法器,迎到山門。那些人一看,內(nèi)中沒有濟(jì)公,二位員外先惱了,說:“眾位,爾等來看,這些僧人都是妖言惑眾,裝模做樣。此處善緣不巧,你我往別處施舍去罷!
廣亮連忙說:“眾位跟我去見活佛來。”
二位員外帶著眾人到山門內(nèi),只見濟(jì)公在大雄寶殿前閉目而坐,口中還說:“狗肉六文錢一塊!
那兩位員外一看,這才說:“爾等大家來看,這才是活佛羅漢的氣象,你我大家上前磕頭!
監(jiān)寺的廣亮一聽,把氣都?xì)馔崃,心中大大的不悅,心說:“我等大家披偏衫,打著法器迎接他們,他說我們妖言惑眾,裝模做樣。道濟(jì)這里賣狗肉,他們倒說是活佛羅漢!
就見眾人跪倒,給濟(jì)公磕頭,濟(jì)公揚(yáng)揚(yáng)不理。廣亮恐怕施主不悅,連忙過去說道:“濟(jì)公太不知事務(wù),眾位施主來拜訪,汝怎么不應(yīng)酬?”濟(jì)公尚未回言,這兩位員外先惱了,站起來說:“你這和尚太似無禮,妝敢呼喝活佛!”嚇得監(jiān)寺廣亮往后倒退,不敢回言。濟(jì)公不慌不忙,睜開二目說:“眾位施主來了。來此何干?”就聽那穿白的員外說:“弟子久仰圣僧大名,特地前來拜訪問禪!
和尚說:“你饞了,吃一塊狗肉罷。”
那員外搖頭說:“我不吃!
那邊穿藍(lán)的員外說:“我也是久聞圣僧大名,特地前來請問禪機(jī),我來問機(jī)!
濟(jì)公道:“饑者餓也。餓了吃一塊狗肉!
那員外說:“我二人原本是來問禪機(jī)妙理,并非是饞饑。乃是音同字不同!
濟(jì)公道:“這二人原來問饞饑二字,我和尚可知道。”
那二位員外說:“只要師父說對了,我二人情愿修蓋大碑樓;如說不對,善緣不巧,我二人往別的廟施舍去。”
濟(jì)公道:“你二人聽著。山里有水,水里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干糧盡要米。這個名字叫饞饑!
二位員外一聽,連忙搖頭道:“我二人是問的佛門中奧妙,參禪之禪,天機(jī)之機(jī),師傅說的這個一概不對。”
和尚道:“這二人好大口氣,也敢說佛門奧妙,禪機(jī)。好好好,我和尚要說對了怎么樣?”那二位員外道:“要說對了,我二人助銀子修蓋大碑樓!
知尚道:“你二人且聽來。”
和尚便說道:“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jī)哪有機(jī);機(jī)主空虛禪主凈,凈空空凈是禪機(jī)!
二位員外一聽,拍掌大笑道:“羅漢爺?shù)姆鸱,頓開弟于茅塞。來,監(jiān)寺的看緣簿伺候!
廣亮趕緊拿過緣薄,文房四寶。那穿白的員外讓道:“賢弟先寫!
那員外道:“大水漫不過船桅去,還是兄長先寫!
那穿白的員外拿過筆來,又讓那面三百多人:“眾位寫緣簿!
眾人道:“水大漫不過鴨子去,還是員外爺先寫!
眾人哈哈大笑:“水長鴨子浮,這話更對!
那員外拿筆寫上,頭一筆是"無名氏施銀一萬兩!
穿藍(lán)的員外拿過緣簿一看,心想:“我等皆是來助濟(jì)公一臂之力,他既寫一萬,我也不能寫九千!
趕緊寫上"無名氏助銀一萬兩!
剩下眾人也有寫三十兩的,也有寫五十兩的。寫銀就給銀子,寫錢立刻就給錢。這些人原來是臨安城的紳董富戶,都是濟(jì)公平時早化下的,今天特來現(xiàn)場。寫完了,那穿白的員外到里面坐下,便告訴道:“我城里關(guān)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把大木廠也舍施在靈隱寺廟內(nèi)修蓋大碑樓使用罷,蓋完為止,不拘多少。”
眾人說完了話,告別而去。濟(jì)公方才問道:“師兄,這些銀子可夠修大碑樓么?”監(jiān)寺的廣亮一看說:“富足有余!
濟(jì)公說:“你就叫人動工修罷,我到我的施主家住幾天去!
說完了話,濟(jì)公兜起一兜狗肉,出離了靈隱寺竟是去了。監(jiān)寺的廣亮找瓦木作,擇黃道吉日開工動土,興夯定嗓,立柱上梁。過了好些日子,磚瓦俱已齊備,抹縫灌漿,一切修理好了,就少油漆彩畫。哪想到好事多磨,那一天有人進(jìn)來報告:現(xiàn)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四位三爺,在山門外下馬。監(jiān)寺的廣亮一看,趕緊往外迎接。書中交代:這幾位管家無事不來。只因秦相府的花園,有五五二十五間閣天樓,前次被火燒了,打算要重修此樓,叫管家到大木廠購買大木料。十幾家木廠子都說,東家把木料施舍在靈隱寺,修蓋大碑樓。管家一回秦相,秦丞相說:“靈隱寺一座大碑樓,能使多少大木?派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去到靈隱寺,就提我暫借些大木修樓,轉(zhuǎn)年等皇木來了,我必如數(shù)奉還!
四個人答應(yīng),轉(zhuǎn)身剛要走。秦丞相說:“回來。你等到靈隱寺去,和尚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趕緊回來,千萬不可倚著人情勢利,欺壓和尚。”
四位管家答應(yīng)出來,到了門房,秦順就說:“這個苦差使派上咱們,一文錢的找項(xiàng)都沒有,當(dāng)這個黑差使!
秦安說:“兄弟,你好糊涂。這件事咱們四個人每人有二千銀子進(jìn)款。”
秦順說:“大哥你窮瘋了,跟和尚借大木,他借了,咱們給相爺派人取來;他不借,咱們回復(fù)相爺,哪來的進(jìn)項(xiàng)?”秦安說:“兄弟你不行,吃這碗飯,尋岔子多,到那去不提說借,就說相爺有諭,拆他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必不叫拆,必托人見咱們,就得給咱們?nèi)晌迩傻。然后再跟和尚借大木,和尚借了,咱們就回相爺,說和尚賣給相爺,相爺再給幾千,咱們四個人一分,這不是兩頭剩錢!
秦順了聽,說:“還是兄長高明!
吩咐外面?zhèn)漶R,帶著十余個從人,二十多匹馬,出了秦和坊,一直奔至錢塘門外,來到飛來峰靈隱寺山門下馬。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管家大人,趕緊過去行禮,往里回話。廣亮出來迎接,讓四位管家來至里面禪堂,吩咐小沙彌獻(xiàn)上茶來。廣亮說:“眾位管家大人,今天是游山、還是逛廟?”秦安說:“并非是來游山逛廟,奉我家相爺堂諭,叫你們把大碑樓拆了,修蓋相府花園子閣天樓!
監(jiān)寺的廣亮一聽,口念南無阿彌陀佛,說:“這大碑樓工程浩大,獨(dú)力難成,多少貴官長者,善男信女,惠助資財,共成善舉。好容易修蓋起來,尚未工竣,今再要一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修?望求眾位大人在相爺跟前說幾句好言語罷!
秦安尚未回言,秦順道:“相爺堂諭,不亞如圣旨。哪個敢違背?”這不會說話的人,一句話關(guān)了門。秦安瞪了他一眼,心想:“應(yīng)該說:我給你回上相爺,若是相爺答應(yīng),你也別歡喜;相爺不答應(yīng),你也別煩惱。等著有人來給了我們錢,就算相爺答應(yīng);不給錢,就說相爺不答應(yīng)!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關(guān)了門,秦安也不好再改說。監(jiān)寺的廣亮一聽此話,說:“眾位大人既是要拆,我得回上老和尚!
秦順說:“你回老和尚也要拆,不回也拆!
廣亮趕緊來到后面禪堂,一見老和尚元空長老。廣亮說:“回稟老和尚,現(xiàn)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來到咱廟說相爺有諭,要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我不敢自專,特來回報老和尚。”
老方丈一聞此言,口念南無阿彌陀佛,說:“廣亮,老僧已是上了年紀(jì),這大碑樓是道濟(jì)化的,你與他商議去吧。”
廣亮說:“道濟(jì)自從修樓動土那天出去,至今未見回來!
老和尚說:“你出去到山門,看道濟(jì)可曾回來!
廣亮聽老方丈之言,趕緊來至外面山門一看,見四位管家派了眾位三爺,在那里傳相爺堂諭說:“眾工匠人等聽真,相爺有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哪個敢說不拆,立即送交錢塘縣治罪!”瓦作、木作、油漆、土匠工人等,哪個敢違了秦相爺?shù)奶弥I?立時銑鎬亂動,塵土飛揚(yáng),眨眼之際,把一座大碑樓拆得瓦解冰消。監(jiān)寺的瞧著,心中甚是難過,自己又一回想:“還幸虧瘋和尚沒在廟里,他要在廟里,必要惹出大禍來。”
正在思想,只見瘋和尚一溜歪斜,腳步踉蹌,直奔山門而來,要怒打四位管家大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