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們到后院去玩捉人游戲,下起雨來了。我們不把下雨當回事,就覺得像小星星落在我們的臉上。再加上捉人的是拉爾薩,我們更顧不上去想下著的細雨了。他繞著晾衣架追了我六圈。謝爾跑過來,近得幾乎碰到拉爾薩,要使拉爾薩追他不追我。謝爾總是有辦法躲過他。拉爾薩追到西追到東,最后終于把他逼到了墻角。謝爾太興奮了,一直跑到垃圾桶后面。擠在那里。他當然被摸到了。接著謝爾想把追人的角色轉(zhuǎn)紿瑪伊,可是她說“停止”。
我們正要捉到瑪伊她就說“停止”,太煞風景了。
“我們不停止,”拉爾薩說,“大門口有安全島。你想休息就像我們一樣跑到那里去!
“我可以停止,”瑪伊說,“我說過,不管玩什么,我要停止就停止。說過這句話,就是我要停止就可以停止!
“不管玩什么,不能要停止就停止!”我們都叫起來。
緊接著我覺得有人敲我的頭。我抬頭一看,是雨點。滿天布滿雨幕,我全身濕透了。
“天在下雨。我們回家吧!崩瓲査_說。
我們搶著上樓。我一步能上三級。謝爾也行。拉爾薩一步還能上四級。
找們不能到拉爾薩家。拉爾斯叔叔走出房門說:“小紅寶石睡了,媽媽頭痛。你們到別處去玩吧。”
于是大家下樓到我家。
“今天不行,萊娜,”媽媽說!拔艺χ诓恋匕。”
我們又下一層樓,斠恋膵寢寔黹_門時,嘴里舍著許多別針。在她家的大房間里,我們看見一位秀發(fā)太太穿著襯裙站著,拿著好些紅綢塊圈著身體。
我們還沒來得及開口,韋斯特太太說:“我在給博姆太太試衣服。你們不要進去。我這會兒沒工夫。”
我們?nèi)グ礃窍乱了_克松老爹的門鈴,但他不在家。
天還在下雨。
我們沒有問謝爾能不能上他家。我們知道他家從來不讓他帶小朋友去。貝格曼先生在家時要安靜。而且我有點怕貝格曼先生。他留著那么大的兩撇胡子。我從來說不出他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我媽媽說他很憂郁,因為謝爾和英格的母親離開了他不再回來,但說他實在是個好人。他的確有兩撇大胡子,又大又黑,差不多像整整一把刷子。
忽然拉爾薩說:“我們完全可以到工場去玩!
貝格曼先生在煙囪街有一個修汽車工場。這是個很大的房間,在大樓地下,有很長的斜路讓汽車開下去。貝格曼先生5點鐘把汽車工場鎖上,這以后下面就沒有人了。
“你敢去求他嗎?”我說。
“別去!爆斠琳f。
拉爾薩想了一陣。
“我們請萊娜的媽媽去求他!彼f。
他上樓跟我媽媽說。我媽媽下來按貝格曼先生的門鈴。謝爾溜開,站到另一個樓梯口。
“我本來很想讓孩子們上我家,可是不行,我正忙著在打掃。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到你的工場去玩。真對不起!眿寢屨f。
我們都圍著我媽媽,看著貝格曼先生。他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身回房里去了。
“現(xiàn)在他去拿東西打我們的頭了。”我想。但是他出來時手里拿著一把鑰匙。他只說了一聲:“我去開門!
我們跟著貝格曼先生到汽車工場。我們站在他背后。他打開汽車工場的門,給我們開了燈,然后說:“如果你們放一個我不認識的孩子進去,我要跟你們算賬!不要刮汽車,或者……”
“不會的,噢,不會的。”我們說。
他走了。我們半天沒說一句話。最后謝爾說:“你的媽媽當過天下第一女大力士嗎?”
“沒──沒有!蔽艺f。
“她敢跟我爸爸說話,一定當過。”謝爾說。
這時侯我們奔下通進工場的斜路。
下面大房間里只有三輛汽車。它們在一個角上整齊地排成一行。所有的工具都放進了工具柜,地上沖洗過了。這兒寬敞得像體育館,大得可以賽跑。我們張開雙臂做飛機。拉爾薩說他是一架戰(zhàn)火式戰(zhàn)斗機。
“我也是!眾W菲說。
“不,你是個小飛桶!崩瓲査_說。奧菲太小了,又那么胖。
我裝作一架客機,載滿了從來沒有坐過飛機的小黑人。
“瞧我這架飛機翻跟頭!”謝爾叫著,張開雙臂在地上翻了個跟頭。
工場緊里邊有一個坑。里面有兩根粗鐵軌架在桉子上,像座橋。汽車開到這兩根鐵軌上,從下面給它們涂潤滑油。有這樣一個深坑,貝格曼先生涂潤滑油就能站直身體了。里面臟得要命,拉爾薩跳了進去。
“大家站到那墻邊,”他叫道:“電影過10分鐘開映。謝爾當放映員。你們上這兒來買票!
我們每人拿到一張舊電車票。
我們在墻邊站好以后,拉爾薩關(guān)掉工場里所有的電燈。一些有長電線的工作燈掛在墻邊一個鉤子上。它們是放到汽車引擎里照著工作的。拉爾薩拿了一盞工作燈下坑。燈在坑下面亮著顯得很恐怖。瑪伊和我互相把手抓住。拉爾薩蹲下去,蹲得那么低,看不見他了。我們等了又等。忽然我們聽見一個可怕的聲音:“現(xiàn)在開始!鬼要出現(xiàn)了!恐怖電影,主演:影壇巨星拉爾斯·埃里克·約翰松!
他慢慢地把頭伸出地坑。噢,多么嚇人啊!他在兩只眼睛周圍用油脂抹了一圈,因此看上去臉上像戴了一個假面具。他又用手提著工作燈,把它放在下巴底下。我認不出他來了。他的下巴投影在嘴上,鼻子又投影在腦門上。那樣子古怪極了。
他還做鬼臉。他轉(zhuǎn)動著眼睛蹦蹦跳。接者他爬上鐵軌,咆哮大叫,又伸開手腳跳到坑里去。
我不要他再這樣玩下去。盡管知道這個人是拉爾薩,看著還是叫人感到毛骨悚然。但是我沒有辦法使他停下來。
“喵,”我自言自語叫了一聲。我覺得這聲音聽起來總比拉爾薩的可怕怪叫好聽得多。其他人全都在黑暗中轉(zhuǎn)過身來。
“這里有貓!敝x爾說。
“在哪里?”瑪伊說。
“在你后面!敝x爾說。
“我看不見嘛!爆斠琳f。
“我也沒有看見!蔽艺f。
“也許在腳邊的一輛汽車底下?”
那只鬼在他的坑里開始靜下來。
“出什么事了?”他叫道。
“這里有貓!敝x爾說。
拉爾薩馬上從坑里爬出來。他重新開亮電燈,叫我們分頭去找。
“謝爾你順著那邊墻找,萊娜你順著那邊墻找,瑪伊你順著那邊墻找。我順著這邊找。還有你,奧菲,站在這兒當中,看是不是有貓走出來!
我們找得十分仔細。最后拉爾薩趴在水泥地上朝幾輛汽車底下看。
“我連貓的影子也看不見。它是什么樣子的?”
“不知道。”我們說。
“那你們怎么知道有貓?”
“因為有喵喵叫。”瑪伊說。
“是我叫的!蔽艺f。
所有的人盯住我看。
“你干嗎不早說?你還幫著我們找!”
“沒錯,不過我想可能是有只貓!
他們還盯住我看了一會兒。拉爾薩嘆氣說:“沒錯,這就是我們的萊娜。她準是老動怪腦筋。你為什么不發(fā)地鱉的聲音?那我們就不用找那么久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6只地鱉。”
他讓我們看地鱉。它們待在幾塊木板后面的一個角落里。木板上裝著輪子。謝爾拿起一塊木板,放在地上。
“那是什么?”瑪伊說。
“是木板車廠爸爸修汽車底部時躺在那上面,你知道,躺在石頭地上太涼了。”
我們把其他木板串拿下來,試試看躺在上面是什么滋味。太好玩了。我們用腳撐著它們飛快地滑走。頭頂上閃過天花板上的管子和電線。忽然我們已經(jīng)到了一輛汽車底下,從下面看著所有奇怪的汽車零件。我們也這樣玩捉人。挺可怕的。接著拉爾薩想出個主意:要順著斜路往下滑。我們把木板車排成行,像一輛列車,嗚嗚地滑下來。只有謝爾一個人要獨自玩。
“小心,讓開!”他大叫著往木板車上一趴,閉起眼睛。到了下面,車一路往前沖,在一輛汽車底下穿過,砰的一聲撞到了對面墻上。我們連忙跑過去拉他。
但是謝爾碰痛了從來滿不在乎。
“幸虧只撞了一下頭,沒傷著。”他說。
我剛把木板車推到斜路頂上,忽然聽到汽車工場外有說話聲。
說話的人是奧瓦爾。我轉(zhuǎn)臉朝拉爾薩看。
“快,我們滑下去!彼那牡卣f。
我們?nèi)继傻侥景遘嚿,飛快地滑下去。
“躲在汽車后面,”拉爾薩說,“謝爾,你站在工具柜后面,我一吹口哨就把電燈關(guān)掉!
瑪伊、奧菲和我擠在汽車后面,我們在車輪后面蹲下來,這樣從外面就看不見我們的腳。我們聽見偷偷走下斜路的腳步聲。我彎身從擋泥板底下朝外偷看奧瓦爾和斯滕正站在房間當中,朝四周窺探。就在這時候,謝爾關(guān)掉了電燈。
“準備迎接你們的死亡吧。你們的末日到了!”一個可怕的聲音說。
這是坑里的拉爾薩。他在坑里開亮了工作燈,從下面爬上來,黑黑的臉上抹上了抽脂,光照著他的臉孔。他把燈放在他的襯衫里,像有一個發(fā)光的肚子。他的雙手張開,抓起來像爪子似的。這雙手的影子拖長,一直達到工場的角落。斯滕和奧瓦爾嚇得尖聲大叫。
“媽媽呀,媽媽呀!”奧瓦爾大叫道,拼了命朝斜路上面跑。
拉爾薩發(fā)出他最恐怖的大笑聲,這笑聲又像發(fā)出五百個回聲。我們?nèi)几谒麄兒竺媾苌闲甭罚墒堑任覀冏返焦鲩T口,斯滕和奧瓦爾己經(jīng)連影子也沒有了。
當貝格曼先生來叫我們回家吃飯時,他看到我們圍住拉爾薩,坐在一輛汽車的踏板上。
“你們在干什么?”他問。
“我們在寫一封信!蔽覀冋f。
信是寫給奧瓦爾的。我們馬上去把它投進他家的信箱。信上寫道:“汽車工場的鬼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