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二百三十一
黃體芳 子紹箕 宗室寶廷 宗室盛昱 張佩綸 何如璋
鄧承修 徐致祥
黃體芳，字漱蘭，浙江瑞安人。同治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日探討掌故，慨然有經(jīng)世志。累遷侍讀學(xué)士，頻上書言時政得失。晉、豫饑，請籌急賑，整吏治，清庶獄，稱旨。時議禁燒鍋裕民食，戶部覈駁，體芳謂燒鍋領(lǐng)帖，部獲歲銀三萬，因上董恂奸邪狀，坐鐫級。
光緒五年三月，惠陵禮成，主事吳可讀為定大統(tǒng)以尸諫。詔言：“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嗣后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吳可讀所奏，前旨即是此意�！膘妒窍氯撼甲h，體芳略言：“‘即是此意’一語，止有恪遵，更有何議？乃激烈者盛氣力爭，巽畏者囁嚅不吐，或忠或謹，皆人臣盛節(jié)，而惜其未明今日事勢也。譬諸士民之家，長子次子各有孫，而自祖父母視之則無異。然襲爵職必歸之長房者，嫡長與嫡次之別也。又如大宗無子，次宗止一嫡子，然小宗以嫡子繼大宗，不聞有所吝者，以仍得兼承本宗故也。唯君與民微有不同。民間以嫡子繼大宗，則大宗為主，本宗為兼。天潢以嫡子繼帝系，則帝系為主，本宗可得而兼，親不可得而兼。若人君以嫡子繼長支，則固以繼長支為主，而本宗亦不能不兼。蓋人君無小宗，即稱謂加以區(qū)別，亦於本宗恩義無傷。此兩宮意在嗣子承統(tǒng)，慈愛穆宗，亦即所以慈愛皇上之說也。今非合兩統(tǒng)為一統(tǒng)，以不定為豫定，就將來承繼者以為承嗣，似亦無策以處之矣。試思此時即不專為穆宗計，既正名為先帝嗣子，豈有僅封一王貝勒者乎？即不專為皇上計，古來天子之嗣子，豈有以不主神器之諸皇子當(dāng)之者乎？即僅為穆宗計，皇上可如民間出繼之子乎？即僅為皇上計，穆宗可如前明稱為皇伯考乎？夫奉祖訓(xùn)，稟懿旨，體圣意，非僭。先帝今上皆無不宜，非悖。明其統(tǒng)而非其人，非擅。論統(tǒng)系，辨宗法，正足見國家億萬年無疆之庥，非干犯忌諱。此固無意氣可逞，亦無功罪可言也�！笔枞�，詔存毓慶宮。自是劾尚書賀壽慈飾奏，俄使崇厚誤國，洪鈞譯地圖舛謬，美使崔國英赴賽會失體，皆人所難言，直聲震中外。
七年，遷內(nèi)閣學(xué)士，督江蘇學(xué)政。明年，授兵部左侍郎。中法事起，建索還琉球、經(jīng)畫越南議。十一年，還京，劾李鴻章治兵無效，請敕曾紀澤遄歸練師，忤旨，左遷通政使。兩署左副都御史，奏言自強之本在內(nèi)治，又歷陳中外交涉得失，后卒如所言。十七年，乞休。二十五年，卒。子紹箕、紹第，并能承家學(xué)，而紹箕尤贍雅。
紹箕，字仲弢。光緒六年進士，以編修典試湖北。晉侍講，擢庶子。京師立大學(xué)堂，充總辦。究心東西邦學(xué)制，手訂章條。遷侍讀學(xué)士。歷充編書局、譯書局監(jiān)督。出為湖北提學(xué)使。東渡日本，與其邦人士論孔教、輒心折。歸，未幾，卒。
宗室寶廷，字竹坡，隸滿洲鑲藍旗，鄭獻親王濟爾哈朗八世孫。同治七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侍讀。光緒改元，疏請選師保以崇圣德，嚴宦寺以杜干預(yù)，覈實內(nèi)務(wù)府以節(jié)糜費，訓(xùn)練神機營以備緩急，懿旨嘉納。大考三等，降中允，尋授司業(yè)。是時朝廷方銳意求治，詔詢吏治民生用人行政，寶廷力抉其弊，諤諤數(shù)百言，至切直。晉、豫饑，應(yīng)詔陳言，請罪己，并責(zé)臣工。條上救荒四事，曰：察釐稅，開糧捐，購洋米，增糶局。復(fù)以災(zāi)廣賑劇，請行分貸法。畿輔旱，日色赤，市言訛駴，建議內(nèi)嚴防范，外示鎮(zhèn)定，以安人心。歷遷侍講學(xué)士，以六事進，曰：明黜陟，專責(zé)任，詳考詢，嚴程限，去欺蒙，慎赦宥，稱旨。五年，轉(zhuǎn)侍讀學(xué)士。
初，德宗繼統(tǒng)嗣文宗，懿旨謂將來生有皇子，即繼穆宗為嗣。內(nèi)閣侍讀學(xué)士廣安請頒鐵券，被訶責(zé)。至是，穆宗奉安惠陵，主事吳可讀堅請為其立后，以尸諫，下廷臣議。寶廷謂：“恭繹懿旨之意，蓋言穆宗未有儲貳，即以皇上所生之子為嗣，非言生皇子即時承繼也，言嗣而統(tǒng)賅焉矣。引伸之，蓋言將來即以皇上傳統(tǒng)之皇子繼穆宗為嗣也。因皇上甫承大統(tǒng)，故渾涵其詞，留待親政日自下明詔，此皇太后不忍歧視之慈心，欲以孝弟仁讓之休歸之皇上也。廣安不能喻，故生爭於前；吳可讀不能喻，故死爭於后。竊痛可讀殉死之忠，而又惜其遺摺之言不盡意也。可讀未喻懿旨言外之意，而其遺摺未達之意，皇太后早鑒及之，故曰‘前降旨時即是此意’也。而可讀猶以忠佞不齊為慮，誠過慮也。宋太宗背杜太后，明景帝廢太子見深，雖因佞臣妄進邪說，究由二君有自私之心。乃者兩宮懿旨懸於上，孤臣遺疏存於下，傳之九州，載之國史，皇上天生圣人，必能以皇太后之心為心。請將前后懿旨恭呈御覽，明降諭旨，宣示中外，俾天下后世咸知我皇太后至慈，皇上至孝至弟至仁至讓，且以見穆宗至圣至明，付讬得人也。如是，則綱紀正，名分定，天理順，人情安矣。因赴內(nèi)閣集議，意微不合，謹以上聞。”
又奏：“廷臣謂穆宗繼統(tǒng)之議，已賅於皇太后前降懿旨之中，將來神器所歸，皇上自能斟酌盡善，固也。然懿旨意深詞簡，不及此引伸明晰，異日皇上生有皇子，將繼穆宗為嗣乎，抑不即繼乎？不即繼似違懿旨，即繼又嫌跡近建儲。就令僅言繼嗣，不標繼統(tǒng)之名，而臣民亦隱以儲貳視之，是不建之建也。而此皇子賢也，固宗社福；如其不賢，將來仍傳繼統(tǒng)乎，抑舍而別傳乎？別傳之皇子，仍繼穆宗為嗣乎，抑不繼乎？即使仍繼穆宗，是亦不廢立之廢立也，豈太平盛事乎？至此時即欲皇上斟酌盡善，不亦難乎？廷議之意，或以皇上親政，皇子應(yīng)尚未生，不難豫酌一盡善之規(guī)。然國君十五而生子，皇子誕育如在徹簾之前，又何以處之乎？與其留此兩難之局以待皇上，何如及今斟酌盡善乎？且懿旨非皇上可改，此時不引伸明晰，將來皇上雖斟酌盡善，何敢自為變通乎？此未妥者一也。廷議又謂繼統(tǒng)與建儲，文義似殊，而事體則一，似也。然列圣垂訓(xùn)，原言嗣統(tǒng)之常，今則事屬創(chuàng)局，可讀意在存穆宗之統(tǒng)，與無故擅請建儲者有間，文義之殊，不待言矣。今廷議不分別詞意，漫謂我朝家法未能深知，則日前懿旨‘即是此意’之謂何，臣民不更滋疑乎？此未妥者又一也�！笔枞�，詔藏毓慶宮。其他，俄使來議約，朝鮮請通商，均有所獻納。
七年，授內(nèi)閣學(xué)士，出典福建鄉(xiāng)試。既蕆事，還朝，以在途納妾自劾罷，筑室西山，往居之。是冬，皇太后萬壽祝嘏，賞三品秩。十六年，卒。
子壽富，庶吉士。庚子，拳匪亂，殉難，自有傳。
宗室盛昱，字伯熙，隸滿洲鑲白旗，肅武親王豪格七世孫。祖敬徵，協(xié)辦大學(xué)士。父恆恩，左副都御史。盛昱少慧，十歲時作詩用“特勤”字，據(jù)唐闕特勤碑證新唐書突厥“純特勒”為“特勤”之誤，繇是顯名。光緒二年進士，既，授編修，益厲學(xué)，討測經(jīng)史、輿地及本朝掌故，皆能詳其沿革。累遷右庶子，充日講起居注官。
閩浙總督何璟、巡撫劉秉璋收降臺匪黃金滿，盛昱劾璟等長惡養(yǎng)奸，請下吏嚴議，發(fā)金滿黑龍江、新疆安置。尚書彭玉麟數(shù)辭官不受職，劾其自便身圖，啟功臣驕蹇之漸。浙江按察使陳寶箴陛見未行，追論官河南聽獄不慎，罷免；張佩綸劾其留京干進，寶箴疏辯，盛昱言其嘵嘵失大臣體，請再下吏議。朝鮮之亂也，提督吳長慶奉北洋大臣張樹聲檄，率師入朝，執(zhí)大院君李罡應(yīng)以歸，時詫為奇勛。盛昱言：“出自誘劫，不足言功，徒令屬國寒心，友邦騰笑。宜嚴予處分，俾中外知非朝廷本意。”為講官未半載，數(shù)言事，士論推為謇諤。
十年，遷祭酒。法越構(gòu)釁，徐延旭’唐炯坐失地逮問，盛昱言：“逮問疆臣而不明降諭旨，二百年來無此政體�！辈③罉谐嫉÷�。太后怒，罷恭親王奕䜣等，而詔醇親王奕枻入樞府，盛昱復(fù)言：“醇親王分地綦崇，不宜嬰以政務(wù)。”其夏，命廷臣會議和戰(zhàn)大局，盛昱主速戰(zhàn)，力陳七利，謂：“再失事機，噬臍無及�！�
盛昱為祭酒，與司業(yè)治麟究心教士之法，大治學(xué)舍，加膏火，定積分日程，懲游惰，獎樸學(xué)，士習(xí)為之一變。十四年，典試山東。明年，引疾歸。盛昱家居有清譽，承學(xué)之士以得接言論風(fēng)采為幸。二十五年，卒。
張佩綸，字幼樵，直隸豐潤人。父印塘，官安徽按察使，卒於軍。佩綸，成同治十年進士，以編修大考擢侍講，充日講起居注官。時外侮亟，累疏陳經(jīng)國大政，請敕新疆、東三省、臺灣嚴戒備，杜日、俄窺伺。晉、豫饑，畿輔旱，乃引祖宗成訓(xùn)，請上下交儆，條四目以進：曰誠祈，曰集議，曰恤民，曰省刑。恭親王奕䜣遭讒構(gòu)，復(fù)請責(zé)王竭誠負重，上嘉納之。通政使黃體芳繼陳災(zāi)狀，語稍激，絓吏議，佩綸力爭，被宥。尋丁憂，服竟，起故官。時琉球已亡，法圖越南亟，佩綸曰：“亡琉球則朝鮮可危，棄越南則緬甸必失�！币蛘埥ㄖ媚媳焙７溃O(shè)水師四大鎮(zhèn)；又薦道員徐延旭、唐炯知兵堪任邊事，其招致劉永福黑旗兵為己用。是時吳大澂、陳寶琛好論時政，與寶廷、鄧承修輩號“清流黨”，而佩綸尤以糾彈大臣著一時。如侍郎賀壽慈，尚書萬青藜、董恂，皆被劾去。
光緒八年，云南報銷案起，王文韶以樞臣掌戶部，臺諫爭上其受賕狀，上方意任隆密，乃援乾隆朝梁詩正還家侍父事，請令引嫌乞養(yǎng)，不報；又兩疏劾之，遂罷文韶，而擢佩緰署左副都御史，晉侍講學(xué)士。明年，法越構(gòu)釁，佩綸章十?dāng)?shù)上，朝廷始遣兵征土寇、綴敵勢，法人不便其所，佯議和，而陰使人攻陷南定。佩綸請乘法兵未集，敕粵督遣水越都，而樞臣狃和局，慮佩綸梗議，令往陜西按事。已而法果襲順化，脅越與盟，越事益壞。使歸，命在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行走。
十年，法人聲內(nèi)犯，佩綸謂越難未已，黑旗猶存，萬無分兵東來理，請毋罷戍啟戎心，上韙之。詔就李鴻章議，遂決戰(zhàn)，令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佩綸至船廠，環(huán)十一艘自衛(wèi)，各管帶白非計，斥之。法艦集，戰(zhàn)書至，眾聞警，謁佩綸亟請備，仍叱出。比見法艦升火，始大怖，遣學(xué)生魏瀚往乞緩，未至而砲聲作，所部五營潰，其三營殲焉。佩綸遁鼓山麓，鄉(xiāng)人拒之，曰：“我會辦大臣也！”拒如初。翼日，逃至彭田鄉(xiāng)，猶飾詞入告，朝旨發(fā)帑犒之，命兼船政。嗣聞馬尾敗，止奪卿銜，下吏議。閩人憤甚，於是編修潘炳年、給事中萬培因等先后上其罪狀。時已坐薦唐尚、徐延旭褫職，至是再論戍。
居邊釋還，鴻章再延入幕，以女妻之。甲什戰(zhàn)事起，御史端良劾其干預(yù)公事，命遂回籍。庚子議和，鴻章薦其諳交涉，詔以編佐辦和約。既成，擢四五品京堂，稱疾不出。三十四年，卒。
何如璋，字子瓘，籍廣東大埔。同治七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以侍讀出使日本。歸，授少詹事，出督船政。承鴻章旨，狃和議，敵至，猶嚴諭各艦毋妄動。及敗，藉口押銀出奔，所如勿納，不得已，往就佩綸彭田鄉(xiāng)。佩綸慮敵蹤跡及之，紿如璋出。士論謂閩事之壞，佩綸為罪魁，如璋次之。如璋亦遣戍。后卒於家。
鄧承修，字鐵香，廣東歸善人。舉咸豐十一年鄉(xiāng)試，入貲為郎，分刑部。轉(zhuǎn)御史，遭憂歸。光緒初，服闋，起故官。與張佩綸等主持清議，多彈擊，號曰“鐵漢”。先后疏論闈姓賭捐，大乖政體；關(guān)稅侵蝕，嬰害庫帑；以考場積弊，陳七事糾正之；吏治積弊，陳八事肅澄之。又劾總督李瀚章失政，左副都御史崇勛無行，侍郎長敘等違制，學(xué)政吳寶恕、葉大焯，布政使方大湜、龔易圖，鹽運使周星譽諸不職狀。會邊警，糾彈舉朝慢弛，請召還左宗棠柄國政。逾歲，彗星見，則又言宗棠蒞事數(shù)月，未見設(shè)施，而因推及寶鋆、王文韶之昏眊，請罷斥，回天意。是時文韶方鄉(xiāng)用，權(quán)任轉(zhuǎn)重，會云南報銷案起，又嚴劾之，仍不允。久之，遷給事中。
時朝鮮亂平，琉球案未結(jié)，上言簡知兵大臣駐煙臺，厚集南北洋戰(zhàn)艦番巡，留吳長慶軍戍朝互犄角。越南亂作，法人襲順化，復(fù)請詔百官廷議定國是，皆不報。十年，越事益壞，首劾徐延旭、唐炯失地喪師，趙沃、黃桂蘭擁兵僨事，宜肅國憲。其夏，法人原媾和，承修聯(lián)合臺諫上書，極言和議難恃。旋與司業(yè)潘衍桐密上間敵五策，并劾李鴻章定和之疏，嫉劉永福敢戰(zhàn)，言之憤絕。亡何，法果敗盟，侵臺灣雞籠，樞臣議和戰(zhàn)未決。於是承修再陳三策：“法所恃為援者西貢、東京。我若師分三路，亟攻越南，彼將自救不暇，策之上也。分兵為守，敵至則戰(zhàn)，敵退不追，老師糜餉，利害共之，策之中也。若慮餉詘運阻，不敢言戰(zhàn)，則其禍不勝言矣，是謂無策。”補鴻臚寺卿，充總理各國事務(wù)大臣。自此陳說兵事，章凡十三上，多見采納。嗣以中允樊恭煦獲譴，上疏營救，坐鐫秩。明年，赴天津佐鴻章與法使巴特納商和約，定新約十款。還，乞歸省。
未出都，命赴廣西與法使會勘中、越分界，至則單騎出關(guān)會法使浦理燮。浦理燮欲先勘原界，承修據(jù)約先欲改正界限，不相下，乃陽以文淵、保樂、海寧歸我，而陰電其駐京使臣，詆承修違約爭執(zhí)，謂非先勘原界，勢將罷議。朝廷不獲已，許之。承修遂有三難二害之電奏，略言：“附界居民，不愿隸法，先勘原界，慮滋事變，難一。保樂牧馬，游勇獷盛，道路梗阻，難二。原界碑折，十不存五，巉崗聳巘，瘴雨炎翳，人馬不前，難三。且原界既勘，彼必飏去，新界奚論？駈驢、文淵俱不可得，關(guān)門失險，戰(zhàn)守兩難，害一。文淵既失，北無寸地，關(guān)內(nèi)通商，勢將迫脅，越既不存，粵將焉保？害二�！笔枞�，不省。
十二年，法人別遣狄隆、狄塞爾來會。適法官達魯倪思海至者蘭，為越人擊殺。狄使懼，又恥而諱其事，堅請按圖畫界，朝旨報可。於是首議江平、黃竹、白龍尾各地割隸越。承修指圖籍抗?fàn)�，狄使不能屈，欲分白龍尾半之左歸我而右歸越。承修以其地為欽海外戶，法得之則內(nèi)偪防城，外斷東興、思勒，是無欽、廉也。議久之，暫與定約三條，猶未決，而狄使竟以兵力驅(qū)江平、黃竹居民內(nèi)徙。朝廷慮啟邊釁，命先勘欽西至桂省全界，承修遂與訂定清約，語詳邦交志。十三年，具約本末以上，復(fù)官。十四年，謝病歸，主講豐湖書院，讀書養(yǎng)母。十七年，卒於惠州。
徐致祥，字季和，江蘇嘉定人。咸豐十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晉中允，典試山東。累遷內(nèi)閣學(xué)士，督順天學(xué)政。遭憂去，服闋，起故官。光緒十年，法越構(gòu)兵，德璀琳以和議進，朝旨未決。致祥上三策，謂：決戰(zhàn)宜速，任將宜專，軍勢宜聯(lián)。閩事棘，言何璟、張兆棟無幹濟才，而薦楊岳斌、張佩綸堪重任，頗嘉納。時議筑鐵路，致祥聞而惡之，痛陳八害，并請力辟邪說，亟修河工，上責(zé)其誕妄，鐫三級。越二年，鐵路議再起，又再阻止之。先后封事十?dāng)?shù)上，而惓惓於抑奄寺，治河工，為時論所美。歷典福建、廣東鄉(xiāng)試。十八年，授大理寺卿，連劾樞臣禮親王世鐸、山西巡撫阿克達春，而糾彈張之洞尤不遺馀力。尋命視學(xué)浙江，有嚴名。
中日之役，我?guī)煍】儯限葎�、李鴻章誤國狀，請逮葉志超、衛(wèi)汝貴等寘之法，而畀馮子材、劉永福以征討名號，庶可振國威、作士氣。會山東教案起，德使海靖勒罷李秉衡職。致祥曰：“昔歲罷劉秉璋，今茲罷李秉衡，是朝廷黜陟之大權(quán)操之?dāng)橙艘病檎堫櫲珖w，毋懾敵�！彼侥顕遣徽瘢瑏y未有已，乃援引圣祖篤信硃子垂為家法往事，請舉行經(jīng)筵以輔圣德，皆不報。秩滿，還朝，遷兵部右侍郎。二十四年，上違豫，眾情驚疑，復(fù)以輔導(dǎo)君德之說進。
是時國家多故，圣嗣尚虛，致祥為重國本計，略言：“昔宋真宗取宗室子養(yǎng)之宮中，逮仁宗既生，即遣歸�。回屎笕首�、高宗、理宗皆踵行之。有子而遣養(yǎng)子歸邸者，真宗是也。無子而即以養(yǎng)子傳授神器者，仁宗之於英宗，高宗之於孝宗，理宗之於度宗是也。今以宗社系讬之重，臣民屬望之切，深維至計，取則前朝，慎選近支宗室兄弟之子數(shù)人，擇親擇賢，入侍禁中，止以為子，不以為儲，恪遵家法，既可默察其賢否，徐以俟皇子之生。則皇上未有子而有子，皇太后未有孫而有孫，而穆宗付讬之大業(yè)，亦繼承有屬矣�！蹦宋磶祝辛呖榇蟀⒏缡�。二十五年，卒。
論曰：體芳、寶廷、佩綸與張之洞，時稱翰林四諫，有大政事，必具疏論是非，與同時好言事者，又號“清流黨”。然體芳、寶廷議承大統(tǒng)，惓惓忠愛，非佩綸等所能及也。承修以搏擊為能，致祥以誕妄受責(zé)，君子譏之。唯盛昱言不妄發(fā)，潔身早退，庶超然無負清譽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