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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破產(chǎn)家庭的縮影

[移動版] 唐嗣德
有云:“子騎父作馬,父愿子成龍。”在這里我們又找到了最好的注腳。再看下邊的兩個細(xì)節(jié)吧:父親抱著朱紅的橘子往回走,“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下,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他把橘子放下又抱起,一點也不怕麻煩。他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父親用幾番辛苦買來的橘子,連一個也不品嘗,全部留給兒子受用,并因此感到很輕松。在父親的心目中,兒子就是一切了!直到分手時,父親又對兒子叮囑:“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最后又幾步一回頭,囑咐我:“進(jìn)去吧,里邊沒人!边@時還一直為兒子在旅途上的安全而分心。這樣一位至情至善、愛子如命的父親,當(dāng)他的背影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的時候,作者當(dāng)然潸然淚下了。

那么,父親是不是一直這樣疼愛著兒子呢?請看作者最后一段回憶父親近幾年來的印象吧。近幾年來,盡管“我”和父親勞碌奔波,家中光景還是江河日下。由于家道中落,父親老境頹唐,免不了產(chǎn)生“觸目傷懷”“情郁于中”的哀傷情緒。中外反動勢力的敲骨吸髓,使父親喝夠了人生苦酒,滿腹怒氣,又能夠向誰發(fā)泄?向社會吧,弄得不好會招致飛天橫禍。向親友吧,大家都在逆境里過日子,何必去勾動別人的隱痛呢。但是,滿腔郁怒如魚鯁在喉,不吐不快,因此,家庭便成了他發(fā)怒的惟一場所,“待我漸漸不同往日”,在感情上產(chǎn)生了隔膜。所有這些,難道能去責(zé)難父親嗎?當(dāng)然不能!父親是出于無可奈何,促使父親這樣做的,是當(dāng)時的罪惡的社會!暗罱鼉赡甑牟灰,他終于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這幾句照應(yīng)開頭,父子倆雖相隔千山萬水,但心有靈犀一點通。特別是父親,不僅惦記著兒子,而且還惦記著孫子。讀到這里,我們才了解父親百般愛“我”的全部用意。近兩年來父親之愛“我”,除了人的本性之外,社會給他無情的壓力和磨難,也是一個極重要的因素。父親在貧窮拮據(jù)之中,回顧自己一生的坎坷歷程,原來尚能“獨立支持”的小康之家,隨著時間的流逝,竟“一日不如一日”以致破產(chǎn)了。這是一部活生生的教科書呀!痛定思痛,既不敢回首往事,又不敢瞻望前途。希望在哪里?光明在哪里?飽嘗人生痛苦與目睹世態(tài)炎涼的父親,只得靠兒孫們出人頭地,寄殷切希望于未來了。

在文章的結(jié)尾,我們又看到了作者淚光晶瑩,嘆息不已。這與其說是針對父親的,毋寧說是針對下層社會里千千萬萬的破產(chǎn)貧民的。

在文藝創(chuàng)作上,一個高明的作家應(yīng)是獨具慧眼,苦運匠心,所描寫的社會現(xiàn)象不停留于外表,而是如解衣剝筍,鞭辟入里,從一家一戶而看到整個社會,從一滴水反映出大千世界,這才是藝術(shù)的典型。我們縱觀《背影》全文,作者所精心刻畫的僅是父親背影這個動態(tài)形象,但由于委婉曲折地反映了當(dāng)時的灰暗的社會世態(tài),竟構(gòu)成了千千萬萬破產(chǎn)的小私有者家庭的縮影。這正是作品的社會意義之所在!侗秤啊吩诋(dāng)時影響極大,以后又備受推崇,看來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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