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離法場來到八寶金殿，李世民看到他覺著腦袋都疼。他跟老程相處多年，對程咬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知道老程有三個特點(diǎn)：第一，膽子大，愛抱打不平。他要認(rèn)準(zhǔn)了的事，拼上命也不在乎。當(dāng)年他小孤山長葉林劫過皇綱，名震天下；濟(jì)南府賈柳樓四十六友結(jié)盟，程咬金排行老四，人稱四爺，以后又反山東，走馬取金堤，三斧子定瓦崗，探地穴當(dāng)上混世魔王大德天子，受眾擁戴當(dāng)上十八國都盟主，與隋兵開仗，他沖鋒在前，這是一。第二，心腸熱，為朋友不怕掉腦袋。當(dāng)年他投唐以后，保秦王李世民南征北戰(zhàn)，唐高祖誤信建成、元吉的讒言要?dú)⒗钍烂�，程咬金闖金殿質(zhì)問李淵。第三，臉皮厚，能大能小，能折能彎，不怕丟面子，什么氣都能受，什么話都能說。李世民知道他與薛仁貴感情深厚，這次來必是為薛禮保本求情，對這種人怎么應(yīng)付呢？皇上先琢磨開了。

　　程咬金來到金殿躬身施禮：“臣程咬金參見陛下，愿吾皇萬歲萬萬歲�！崩钍烂褛s緊說：“愛卿平身，一旁落坐�！薄俺贾x坐。”老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一邊。“程愛卿，今日上殿不知為著何事？”“萬歲，是這么回事。臣正在府中閑坐，忽聽街上一陣喧鬧，經(jīng)打聽說是午門外要?dú)⒀θ寿F，臣聞言大吃一驚，以為傳說有訛，我急忙趕奔午門外一看，果見薛仁貴被綁在法場。老臣冒昧，不知薛禮法犯哪條？萬歲因何要將他處斬？臣心中不明，望陛下明示。”李世民口打咳聲：“老愛卿，說起來朕也覺傷心哪，這可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朕對薛禮的恩德，老愛卿比誰都清楚，薛仁貴可謂富貴已極。誰知他是個偽君子。朕近來想他，宣他進(jìn)京陪王伴駕，可他進(jìn)京之后，在成親王府，吃酒帶醉，醉鬧翠云宮，見朕的御妹翠云公主容貌出眾，動了淫心，因奸不允，用硯臺打死公主，經(jīng)三法司審理，證據(jù)確鑿，現(xiàn)有薛禮供詞在此。老愛卿，你說薛禮該不該殺呀？”皇上又把經(jīng)過詳細(xì)說了一遍，又給老程念了供詞。老程聽罷，手持長髯，一陣沉思，然后說道：“陛下，以巨聽來，這供詞可與成親王講的不符��！”“何處不符？”“陛下，成親王說薛禮見了翠云公主強(qiáng)行無禮，因奸不允，打死公主，供詞說是吃酒帶醉，打死公主，這出入可太大了。”“噯，老愛卿也糊涂了。像這種埋汰事，薛禮不好意思明講，他承認(rèn)打死公主也就符合了�！薄安�，請陛下三思，口供豈能有差錯，必須兩下完全相符才行。再說第三句，‘安心謀反’，這可能嗎？薛仁貴在萬馬軍中出生入死，幾次救駕，平定了反叛；班師以后，他安分守己，并無不法，他反叛什么？如此看來，薛仁貴是含冤受屈，屈打成招，這里頭另有文章。請陛下開恩，把薛禮赦免了吧！”李世民一聽臉就沉下來了：“老愛卿，國家的法律，難道是當(dāng)兒戲的嗎？薛仁貴打死翠云公主，人證、物證、供詞俱在，怎會有錯？你何必為他講情！再說朕對他夠?qū)挻罅�，按薛仁貴所犯之罪，應(yīng)該戶滅九族，凌遲處死，朕今只殺薛禮一人，余皆不問，難道還不行嗎？老愛卿，朕知你為人心善，心腸熱，對薛禮有感情，可朕也是沒辦法呀，朕若因私廢公，把國家的法律放于何處？日后再有人違法，怎樣處理？老愛卿不要再說了，你回府休息去吧！”程咬金一聽傻眼了。可他還是厚著臉皮，接著說道：“萬歲，既是薛仁貴確實(shí)犯了死罪，您也該寬恕，常言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啊！何況臣并不認(rèn)為薛禮真有此事。萬歲請想一想，當(dāng)年西域稱亂。朝綱震動，萬歲御駕親征，出兵不利，是那薛仁貴，屢破強(qiáng)敵，幾次在萬馬叢中救駕，才平定了叛亂，天下太平。若沒有薛仁貴，我們能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嗎？薛仁貴功勞齊天，萬民皆知，若為此小事將他處斬，官吏百姓輿論起來，怎么解釋呀！您會落個什么名聲呢？再說如果邊關(guān)發(fā)生戰(zhàn)事，我和敬德都已年邁，靠何人領(lǐng)兵帶隊(duì)？望陛下以社稷為重，把薛仁貴赦免。他要沒干那事，您是明斷秋毫；他就是干了那事，也會感恩戴德，加倍報(bào)答于您，何況翠云公主已死，殺了薛禮也無法使她復(fù)生，您既痛心御妹，何忍再失良將？求陛下賞老臣個臉，就把薛禮饒恕了吧�！崩钍烂衤牭竭@里把臉一沉：“老愛卿，朕念你是有功之臣，才耐著性子向你詳加解釋，你怎么如此絮叨！朕意已決，此事萬難更改，愛卿不必多言，下殿去吧�！�

　　程咬金沒料到皇上會這樣答復(fù)他。他本來就是個火性子，心里有啥說啥，脾氣上來，誰也不怕，他已在薛仁貴和文武百官面前夸下�？冢�如今弄個大花臉，面子上也覺下不來。程咬金眼珠一瞪，提高了嗓門：“萬歲，要這么說，臣這個本算白保了，您是不愿更改了！”“對，決無更改�！薄鞍パ饺f歲，怪不得人們都說圣意難測，伴君如伴虎呀！薛仁貴功高望重，數(shù)次救駕，您就忍心殺他？這且不講。拿老臣來說，我也曾多次救您，您想想我是怎么斧劈老君堂把您救出？又怎么在萬馬營中把您救出？這些事情您為何全然不念？今天老臣保本，就這一回，您為啥不能給我個面子呢？如今您這么固執(zhí)，我已在眾臣面前說了大話，這可叫我怎樣見人！”李世民又好氣又好笑，這程咬金可真是啥話都能說呀！他不想和他多說，便向龍椅上一靠，閉目養(yǎng)神。程咬金一看不行，又來一套。他上前兩步，湊到龍書案前：“陛下，我今天給薛禮保本，又想起了往事一樁�！薄笆裁词�？”“陛下可還記得當(dāng)年您受建成、元吉的陷害？高祖皇帝偏聽偏信，認(rèn)為您做下非禮之事，將您綁在午門，要開刀問斬。眾臣求情一概不準(zhǔn)。那時我程咬金不顧個人生死，怒闖金殿，與高祖辯理，才保下了您的性命，萬歲，您說今天不是這事的重演嗎？您為啥就不能準(zhǔn)我這個本，非要駁我的面子不可呢？”李世民聞聽此言忍無可忍，也厲聲說道：“程咬金，今日事不比往日事，薛禮一案朕曾親到現(xiàn)場查看，并無差錯，此事不能更改。”“萬歲，你敢說三個不饒！”李世民一聽這是什么話：“慢說三個，就說三百個又有何妨，不饒，不饒，就是不饒�！薄巴垩窖�，氣死我也。李世民哪李世民，你真是個寡情少意的東西，保你何用，我程咬金和你拼了�！闭f著話往上一闖，就要抓皇上。殿上衛(wèi)士一擁而上，扭住了程咬金的雙臂，只等皇上二聲令下，就把他金瓜擊頂，程咬金還掙扎著喊叫：“你們要干什么，快快松手�！崩钍烂衽�火難耐，真想把他就地處死，但又一想，事情不可過分了，殺一個薛仁貴都這么麻煩，處死程咬金再引起朝臣不滿，就不好辦了。他把火又壓了壓：“程愛卿，雖然你如此無理，犯下欺君之罪，但朕念你有功于社稷，不加懲罰，下殿去吧。來呀，送魯國公下殿�！薄白裰�！”說是送，實(shí)是轟出去了，武士們推推揉揉，把老程趕到殿外。

　　程咬金滿腹怨氣，渾身栗抖，跌跌撞撞，來到法場。百官圍上來詢問，程咬金把上殿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看來皇上主意已定，不愿更改，薛仁貴是危險哪�！北娙艘宦�，齊聲發(fā)問：“魯國公，我們能看著薛仁貴被屈斬嗎？您快想個辦法吧�！敝心陮㈩I(lǐng)秦懷玉、羅通、尉遲寶林等人更是著急，有的叫四伯父，有的叫四叔，“您老快說，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程咬金情急智生，使起了激將法：“問我怎么辦，我胡子都白了，路都走不好了，不能上馬打仗，皇上也不重用我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正在壯年，能征慣戰(zhàn)，官也不小，都身居要職，難道是一堆飯桶？就拿你秦懷玉來說吧，秦懷玉，你爹是秦瓊不是？”“四叔，您這是怎么了？”“我問什么你說什么，你爹是秦瓊不？”“是啊�！薄澳媚愕鶃碚f，那是什么樣的英雄？黃瞟馬馬踏黃河兩岸，熟銅锏锏打山東六府，鏨金槍威鎮(zhèn)天下無敵手，孝母似專諸，交友賽孟嘗，染面鬧鄧州，倒反走潼關(guān)，為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看看你，被皇上招了駙馬，就知道享福，你爹那些美德你咋一點(diǎn)沒有繼承？你跟薛仁貴磕頭結(jié)盟那會兒是怎么說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患難與共，禍福同嘗，現(xiàn)在怎么樣？薛仁貴有難了，你在一旁袖手旁觀，對得起神前那炷香嗎！”程咬金一席話，說得秦懷玉面紅耳赤、青筋繃起，“四叔您說吧，叫我咋干我咋干！”“真的？”“真的�！薄昂�，現(xiàn)在你就上殿求情，當(dāng)著皇上，把你們老秦家的功勞都擺一擺，他要不聽，豁出官職不做，也要為薛禮保本，怎么樣，你敢去嗎？”“我敢，我現(xiàn)在就去。”“行啊，你去要保不下本，羅通再去。我說羅通，你小子也做好準(zhǔn)備。你爹不是常勝將軍羅成嗎？他為大唐江山可說是立下血汗戰(zhàn)功，你也豁上掃北王不干，上殿保本。還有寶林、寶慶你們這些人，都作好準(zhǔn)備，一個一個接著來，怎么樣？”眾將齊聲說道：“聽從魯國公吩咐，我們都準(zhǔn)備好了�！背桃Ы疬@一番話很有煽動性，一下子就把這些功臣宿將的勁頭鼓起來了，個個擰眉瞪眼，準(zhǔn)備上殿。

　　單表東床駙馬秦懷玉，鼓起十足的勁頭，大踏步來到八寶金殿。殿頭官往里一啟奏，唐天子就明白了八成，肯定是程咬金攛掇他來的。李世民壓了壓火氣，吩咐一聲：“宣！”秦懷玉端帶撩袍，跪倒龍書案前：“吾皇萬歲，萬萬歲。兒臣秦懷玉有本啟奏圣駕�！薄懊舛Y平身，站起來回話�！薄爸x萬歲。”“懷玉，你來見孤王，要奏何事？”“萬歲，臣為薛禮保本來了。”“唗，秦懷玉，薛禮犯下不赦之罪，朕已當(dāng)眾宣布，爾等已經(jīng)知道，現(xiàn)在去而復(fù)返，是何道理？難道說受了別人的煽動不成？”秦懷玉平時循規(guī)蹈矩，聞聽此言嚇得直哆嗦，心想皇上真行，一下就猜對了，可是既然來了也不能不講啊。他李著膽子，躬身施禮：“吾皇息怒，兒臣有下情回稟，您宣布處死薛禮，兒臣也已知曉，但到法場祭奠時、聽薛禮一說，與案情大有出入，兒臣認(rèn)為薛禮是被屈打成招，其中必有隱情。求萬歲天恩，容期緩限，另作調(diào)查，再為審理，審清問明之后，再殺也不為遲�！薄安槐亓�。此案業(yè)已審問明白，并無任何紕漏，你下殿去吧�！卑亚貞延窠o頂回去了。秦懷玉心想：這不行啊，我見了程四叔怎么交待？他那嘴我可惹不起呀�！叭f歲，您既是要?dú)⒀ΧY，這么辦行不行，我父在日，曾為大唐東征西戰(zhàn)，削平群雄，立下不世之功，蒙陛下龍恩浩蕩，我秦家位居顯職。臣情愿交還官印，回家為民，以我秦門之功，補(bǔ)薛禮一時之過，只求赦兔薛仁貴不死，陛下以為如何？”李世民一聽，嘴都?xì)馔崃耍骸肮�哈，你們這些宿將都躺到功勞簿上了，張口救駕有功，閉口為社稷有勞，秦懷玉，朕且問你，倘若你父無功，朕為何加封他兵馬大元帥，世襲護(hù)國公之職？你爹下世，為什么把他金鼎玉葬？朕又怎能招你為東床駙馬？況且秦家薛家原為兩回事，怎能以秦家之功補(bǔ)薛禮之過？你講這話也太不通情理了！朕念你一念之差說出此話，也可能有人從中煽惑，指示你上殿這么說，不要忘記，你可是朕的駙馬呀！你下殿去吧，再要強(qiáng)調(diào)奪理，休怪朕不念你我之情�！鼻貞延褚粫r語塞，無言答對，只得退出金殿。

　　程咬金一看秦懷玉沒精打采的樣子，就失望了�！皯延瘢�怎么樣了？”“四叔，我拙嘴笨腮，滿肚子話說不出口，讓皇上一頓訓(xùn)斥，給攆出來了。我并不怕丟官，可皇上就是不允哪�！薄叭ヒ贿叞桑瑳]用的東西。羅通，該你的啦。”羅通答應(yīng)一聲，趕奔八寶金殿。

　　別看羅通掛過二路元帥，也立過不少功勞，但跟皇上一說，還是一點(diǎn)門都沒有。書不重?cái)�，尉遲寶林、尉遲寶慶等等都被頂了回來，保本一概不準(zhǔn)。程咬金與眾人商議，保本不行，我們就護(hù)定法場，反正不能叫殺薛仁貴，這樣的大將要被屈斬，往上說對

　　不起江山社稷，往下說對不起黎民百姓。程咬金問大家：“你們同意殺薛仁貴嗎？”“不同意�！薄澳呛谩⒃郜F(xiàn)在說清楚，我們大伙心要齊，皇上傳什么命令都不能接，有我老程守定法場，誰要敢來開刀，我就先用斧子把他的腦袋劃拉下來，你們誰要不聽我的，也休怪我老程的大斧子不認(rèn)人！”“魯國公您放心吧，我們都聽您的，”

　　李世民在金殿坐等處斬薛仁貴，連催三次不聽追魂炮響。為啥呢？監(jiān)斬官李道宗被老程的斧子隊(duì)看著，其余官員俱不奉旨，皇上成了光桿兒，命令無人執(zhí)行。李世民派內(nèi)侍到外面查看，不一會兒回奏：“啟奏陛下，眾大臣對殺薛仁貴都不服氣，無人奉旨，京城百姓擁到午朝門，面露不滿之色，口出不遜之言，情況有點(diǎn)不妙，請旨定奪�！崩钍烂褚宦牱A報(bào)也沒法了，只得傳旨，宣魯國公上殿。

　　程咬金晃晃悠悠來到金殿，參見已畢，坐在一旁，悠閑自得，一語不發(fā)。唐天子問道：“程愛卿，寡人的旨意，無人執(zhí)行，難道說你要聚眾謀反，推翻朕的江山不成？”“哎呀萬歲，您這話可說

　　錯了。您不問自己，為何反來問我老程？如果您的旨意正確，何人敢抗旨不遵？如果您的旨意不對，又怎能怪百官不執(zhí)行？萬歲，咱這么辦，以老臣之見，此事應(yīng)從緩處理，把真情實(shí)況全部搞清，如果薛仁貴真是該殺，再明確公布罪狀，即使薛禮無怨，也使百官心服，還可免去百姓公憤。如果這樣草草從事，倘若案情有假，人死不能復(fù)生，到那時萬歲后悔也就晚了。如果萬歲能開這個恩，臣等就感激不盡了�！薄昂冒�，宣百官上殿�！�

　　旨意傳出，文武百官列隊(duì)來到金殿�；噬弦粏�，眾口一詞，與程咬金說的一樣。李世民這個人挺自信，心想，我親自看過的案件，決無差錯，既是你們求情，我就順?biāo)�推舟，不過是晚幾天再殺，也免得把事弄僵。他當(dāng)眾宣布：“依眾卿所奏，將薛禮緩刑一個月，暫押天牢，審清之后，再作處理�！薄爸x萬歲。”

　　薛仁貴被押入天牢，緊張的事情得以和緩。當(dāng)天晚上，秦懷玉、羅通等人都來到魯國公府，程咬金招呼大家坐定，羅通問道：“四伯父，我薛大哥雖然暫時緩刑，可光陰似箭，這一個月眨眼就過去了呀，下一步咱們應(yīng)該咋辦呢？”“別急，咱們議一議，這叫走一步說一步吧，有這一個月就不愁下一個月。你們看著沒有，現(xiàn)在敢在皇上面前說話的就我一個，你們都幫不上忙，可一只巴掌拍不響啊，咱得利用這一個月時間，趕緊搬請救兵。”“搬請誰呢？”“我已經(jīng)想好了，非得搬請四路救兵不行，要沒有他們，薛仁貴還真夠戧。”

　　程咬金向大家說了他的想法。頭一位搬請軍師徐懋功。徐軍師辦法多，在皇上面前說話也有分量，但因河南遭災(zāi)，他奉旨去賑濟(jì)災(zāi)民，調(diào)查民情，不在京都。二一位搬請老元帥尉遲恭。因?yàn)檠嘣剖�六州出了叛匪，老元帥奉旨平叛，到燕北巡邊，也不在京城。第三撥兒搬請�(zhí)�原府周青等八位總兵。周青等人與薛仁貴是生死之交，現(xiàn)都手握兵權(quán)，鎮(zhèn)守邊關(guān)，讓他們帶兵進(jìn)京，文的不行，就來兵諫。第四處投書山西絳州府龍門縣，通知平西王的兩位夫人，讓她們進(jìn)京告御狀。眾人點(diǎn)頭贊同，當(dāng)即修好四封書信，派出四路快馬，十萬火急，分送各地，暫且不表。

　　回頭來再說程咬金眾人。有人問道：“四叔，我們雖然派出人馬，四處搬兵救援，可萬水千山，又各有重任在身，非一朝一夕能以還京，這還是緩不濟(jì)急呀，一月之期，轉(zhuǎn)瞬即過，我們還要有個萬全之策才是呀�！薄斑@個事我已想妥了。我想，薛仁貴是個鋼鐵硬漢，現(xiàn)在遭受不白之冤，倘若他思想不開，或在天牢遭人暗算，我們都將前功盡棄。你們都在這里，應(yīng)該輪流著到天牢送飯，陪伴你薛大哥。話是開心鎖，讓他放開心，我們另謀良策。”秦懷玉噌就站起來了：“四叔，我是頭一個，包下來三天，再換別人�！绷_通接著說：“我是第二個，也包三天�！贝蠡餇幭瓤趾�，程咬金作了一一安排。

　　第二天，秦懷玉帶著好酒好菜、金瘡鐵善散，趕奔天牢。來到天牢大街一看，只見羽林軍站滿街頭，此處禁止通行。秦懷玉納悶兒，派人詢問，回報(bào)成親王奉旨把守天牢，不準(zhǔn)探監(jiān)，連道路也不準(zhǔn)通行。秦懷玉心想：沒聽說圣上有這道旨意，咋出了這事？我得問個明白。經(jīng)軍兵通報(bào)，他來到天牢門口，只見李道宗在門口坐著。施禮已畢，李道宗問道：“懷玉呀，你來干什么？”“我給薛仁貴送飯來了�！薄皣�，薛禮雖身入天牢，但監(jiān)中并不缺吃喝，你不是多此一舉嗎？況且他又是重犯，皇上傳旨嚴(yán)禁他與外人接觸，你不必去了。”秦懷玉挺恨皇上，又無他法，只得悻悻而回。他離開天牢，直奔魯國公府。

　　今天程府仍是賓客滿座，眾人心里都不踏實(shí)，只見秦懷玉面帶愁容，步入大廳。眾人一見，紛紛詢問，秦懷玉就把到天牢送飯的事向大家講說一遍。大伙兒一陣吵嚷。程咬金問道：“懷玉，你見到圣旨了嗎？”“沒見著。”“大家別吵，我覺著這里邊有鬼。薛仁貴被誣陷，我總想著與李道宗有關(guān)系，說不定他這又是假傳圣旨。他不讓我們探監(jiān)送飯，是想讓薛大哥病死、餓死�！薄八牟�父，我們咋辦呢？”“叫我再想一想啊�！�

　　眾人正在束手無策，只見院中一陣吵嚷，卿卿喳喳，過來一幫小孩兒，原來是秦懷王之子秦英、羅通之子羅章，還有程咬金、尉遲恭、馬三保等人的孫子，都是一些少國公，大大小小十三個孩子。老程一見，計(jì)上心來：“你們這些小家伙干啥去，都給我過來�！薄俺虪敔�，您好哇�！薄昂煤�。你們這是要干啥去呀？”“程爺爺，我們十三個特別要好，互相請客吃飯，今天該在您家吃飯了�！薄澳翘�好了。孩子們，我問你們點(diǎn)事，你們知道平西王薛仁貴嗎？”小孩兒們都愣了：“程爺爺，我們知道。那是國家的忠臣，我們的伯父�！薄罢f得對。你們可知道，你薛大伯父，現(xiàn)在干什么？”“不知道�！薄鞍�，他要掉腦袋啦。孩子們，你薛大伯父是國家的忠臣，沒有他，就沒有咱們唐朝的江山社稷，沒有大唐朝，你們還能當(dāng)少國公，吃好的，喝好的，玩得這么高興嗎？”

　　小孩兒們一聽更愣了：“怎么，我薛大伯父要掉人頭？”“是啊，他是為好人所害，現(xiàn)在押到天牢，一個月以后，皇上就要他這條命了。你們說怎么辦？”還沒等小孩兒們說呢，駙馬秦懷玉不耐煩了：“四叔，他們懂得什么呢？你跟他們講這些道理，不是白費(fèi)時間嗎？”“我跟他們講，這有我的道理，將來你就清楚了。你們在這也沒事，把孩子們留下，都退出去吧�！�

　　大伙兒也不明白程咬金這葫蘆里裝的什么酒，眾人搖頭嘆氣，紛紛退出程府。程咬金繼續(xù)對這些孩子們說：“我再跟你們說點(diǎn)事。成親王李道宗，你們聽說過沒有？”“聽說過呀，他是當(dāng)今萬歲的皇叔，一國的太上皇�！薄罢f得對。這個李道宗，可太不是東西了�，F(xiàn)在他領(lǐng)著人，把天牢斷字獄的大門給堵上了。為什么要堵門呢？不讓咱們這些人探監(jiān)，也不讓給你薛大伯父送飯，想把你薛大伯父活活地渴死、餓死。你說這個人壞不壞�！薄罢媸翘珘牧�。”“是啊。我為什么要跟你們說呢？你們都是名門之后，將門的虎子，將來長大成人，還要給國家出力報(bào)效，像你們爹爹、祖父那樣，指揮軍隊(duì)，為國效勞。別看你們現(xiàn)在小，也得鍛煉鍛煉，明白明白什么是忠臣，哪個叫奸臣。我叫你們干點(diǎn)事，你們敢干嗎？”“敢！程爺爺您說吧，叫我們干什么？”這十三只小老虎，捋胳膊挽袖子，一個個爭先恐后，老程心中暗喜�！昂⒆觽儯�你們要想方設(shè)法，把李道宗攆跑。你們講道理他肯定不聽，那就用武力對付他。把他打得渾身是傷，留著一口氣，往后他再也不敢冒壞水，這就算行啦。你們敢干不敢干？”“敢干！打！”小孩子懂什么？程咬金大喜：“孩子們，我讓你們打可不白打，記住啊，打他一拳，我給十兩銀子，踢他一腳，我給紋銀二十兩，揪一根胡子，我給紋銀一兩，你們心里都記個數(shù)，回來咱算一筆總賬，到我這兒來領(lǐng)銀子，怎么樣？”“行啊。”老程又說：“你們十來個孩子，得找個首領(lǐng)，咱們暫時就叫他兵馬大元帥，大伙都得聽他的。還得找個先鋒官，你們怎么研究，我就不管啦。不過你們千萬要記住，第一，別把李道宗打死，誰要打死，誰負(fù)責(zé)任。第二，不管何時何地，你們可不準(zhǔn)說是我給出的主意，知道嗎？”“知道了。”“你們商量去吧。”

　　十三家少國公來到后園，涼亭成了議事大廳。經(jīng)過一陣商議，大家一致推選秦英當(dāng)首領(lǐng)。秦英為人正直，在這群孩子中威信高，辦法也多。秦英把胸脯一挺，朗聲說道：“好吧！既然諸位臺愛，讓我當(dāng)元帥，我現(xiàn)在就升帳！”他往石頭礅子上一坐，小臉往下一沉，十二人分立兩廂，垂手聽令。秦英想了一想：“眾將官！”“有！”“今天趕奔天牢斷字獄，去教訓(xùn)成親王李道宗。你們必須按令行事，我讓你們打，你們就打，讓你們住手就住手，讓你們跑就跑，如有抗令不遵者，殺無赦�！薄白窳��！薄暗诙�，咱們這十三個人，力量比較單薄，每人回府挑選兩個身強(qiáng)體壯的家人，一不準(zhǔn)帶刀，二不準(zhǔn)帶槍，但是每個人的懷中，要帶一條短棍，不要讓外人看著，讓他們作為軍兵，到時候參戰(zhàn)，今日已時三刻，在天牢斷字獄西路口醬油房門前聚齊，不得有誤�！薄暗昧睢！北娙松⑷ィ�各自回府準(zhǔn)備。

　　已時三刻，十三家少國公各帶兩名彪形大漢，來到指定地點(diǎn)。秦英一點(diǎn)，沒一個遲到，心中大喜，招呼眾人來到這胡同口，讓大家隱藏一邊：“你們聽我的命令，讓上再上，不讓上都不準(zhǔn)動。”“我們知道了。”

　　秦英把眾人安排已定，便把斗逢一抖，拿著兩本書，邁著方步，哼著小曲，悠閑自得，向天牢斷字獄走來。只見街頭上一隊(duì)隊(duì)軍兵，持槍拿刀，來回巡邏。天牢前旗幡招展，李道宗手捋長髯，閉目養(yǎng)神。秦英一直走去，被軍兵擋住了去路：“小孩，別走了，這里禁止通行�！鼻赜⒐首黧@訝：“往日我都從這里走，今天怎么啦？我得念書去呀！”“干啥也不行，你繞道走吧。”秦英明知故問：“以前我都走這趟大街，今天為啥不叫過了？”“這是皇王圣旨，知道嗎？要是抗旨不遵，得掉腦袋，快走吧�！薄笆沁@么回事呀，那我問問，你們這里誰是頭兒？”“成親王李道宗。”“噢，原來是我太皇老爺，那我可得過去見見禮才是。”“你是什么人？”“我是駙馬秦懷玉之子，名叫秦英。”“哎喲，原來是少國公，恕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別見怪�！薄拔也还帜銈�。煩你給我報(bào)個信兒，就說秦英要給他老人家問安�！薄靶行�，你等一會兒”。軍兵急轉(zhuǎn)身送信兒去了。

　　成親王李道宗正在想心事。這個人陰險毒辣，現(xiàn)在薛仁貴雖然被押在天牢，他怕再出變故，與他不利，更怕夜長夢多，有人查出真象，因此他假傳圣旨，把守天牢，想把薛仁貴餓死、困死，那才萬事大吉。李道宗正在盤算，軍兵過來稟報(bào)：“王爺，那邊來個小孩兒，自稱是駙馬秦懷玉之子，名叫秦英，要給您老人家問安，不知您見與不見？”成親王一想，秦英和自己真有點(diǎn)親戚關(guān)系。他平時和東床駙馬秦懷玉面和心不和，特別為了薛仁貴這個事，兩家更是不愉快，不過這孩子也還通情達(dá)禮，還懂得過來給我問問安。要不讓他過來，與情理上交待不下去。又一想，我對這孩子好點(diǎn)，駙馬可能對我也錯不了，在孩子身上聯(lián)系聯(lián)系感情。“讓他到我的面前來�！薄笆�！”報(bào)事的轉(zhuǎn)身到外邊去了。

　　“少國公，王爺批準(zhǔn)啦，讓你到面前回話�！薄昂冒��！鼻赜�把帽子正了正，斗篷抖了抖，邁著小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貋淼嚼畹雷诿媲�，小腿一彎，跪倒在地�！疤�皇老爺在上，小孫孫給太皇老爺問安了�！闭f著話趴地下就磕頭。李道宗瞇縫著眼睛，捋著白胡，看了看：“孩兒啦，免禮平身。過來我看看�！薄笆��！鼻赜⒄驹谒�面前。李道宗一看，這孩子長得真好，看這樣子長大了是個干才。他紅臉膛，圓胖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準(zhǔn)頭端正，四字闊口，一口的小白牙，兩個元寶耳朵，頭上戴著束發(fā)金冠，身披大紅緞的斗篷，內(nèi)穿箭袖，腰里系著五色絲鸞帶，腳上登著一雙小快靴，腋下還夾著兩本書�！班�，行。這孩子還夠個人樣子。”

　　“兒啦，你要見本王，為了何事？”“回太皇老爺?shù)脑挘�我去念書，天天打這兒路過，今兒個我一看這怎么回事？那么多的軍隊(duì)。我一打聽，聽說您老人家在這兒。您想，您是我太皇老爺，我能不給您來施禮嗎？”“喔，行行行，這孩子有出息。既然如此，上學(xué)去吧。”“噯，太皇老爺，我有一事不明，想跟您打聽打聽。”“什么事你就說吧�！薄澳�不在王府里享福，跑到這兒風(fēng)吹日曬的，干什么呢？”“孩子，你不懂啊，我這是奉了皇王圣旨，在這兒值公，我有公事。”“什么公事？”“唉，這天牢斷字獄，里邊押著一個重要的犯人，本王在這兒看守犯人�！薄笆菃幔空l在里邊押著哩？”

　　李道宗一聽，這孩子還挺貧，你看看，追根問到底，還得答復(fù)他�！扒赜�，這里邊押的這個人叫薛仁貴�！薄把θ寿F？哎呀，太皇老爺，這個人我可聽說過，那是國家的忠臣，平西域十二年，為國家立下血汗戰(zhàn)功，怎么把他押起來啦？”“孩子，你小小的年紀(jì)，懂得什么。他現(xiàn)在犯了死罪了，非押不可。不但押，過些日子，還要叫他掉腦袋。不必多說，上學(xué)去吧�！�

　　秦英心里說話：上學(xué)呀？我還沒打你呢。小孩兒眼珠一轉(zhuǎn)，計(jì)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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