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年輕人說。他大汗淋漓，因為爬了陡峭的山路，大腿的肌肉抽搐起來。
"在這里等我。我先去通知他們。你帶了這玩意總不希望人家朝你開槍吧。"
"當然不希望，"年輕人說。"路遠嗎？"
"很近。怎么稱呼你？"
"羅伯托（這是本書主人公羅伯托喬丹的名字的西班牙語讀法的音譯。），"年輕人回答。他卸下背包，輕輕地放在溪邊兩塊大圓石之間。
"那么就在這兒等著，羅伯托，我回來接你。"
"好，"年輕人說。"難道你打算以后走這條路到下面橋頭嗎？"
"不。我們到橋頭去得走另一條路。那條路近一些，比較容易走。"
"我不想把這東西藏得離橋太遠。"
"你瞧著辦吧。要是你不滿意，我們另找地方。"
"我們瞧著辦吧，"年輕人說。
他坐在背包旁邊，看著老頭兒攀登懸崖。這懸崖不難攀登，而且這年輕人發(fā)現(xiàn)，從老頭兒不用摸索就找到攀手地方的利落樣子看來，這地方他已經(jīng)爬過好多次了。然而，待在上面的人們一向小心翼翼地不讓留下任何痕跡來。
這年輕人名叫羅伯特·喬丹，他餓極了，并且心事重重。挨餓是常有的事，但擔心卻不常有，因為他對自己出的處境一向并不在意，并且他憑經(jīng)驗知道，在這一帶開展敵后活動是多么容易。假如你有個好向?qū)У脑�，在敵后活動也好，在他們防線中間穿插也好，都不是難事。問題只在于如果被敵人抓住，事情就不好辦了；此外，就是判斷可以信任誰的問題。你要么完全信任和你一起工作的人，要么絲毫也不信任，在這方面你必須作出決定。這些都不使他發(fā)愁。但是還有別的問題呢。
這個安塞爾莫一直是個好向?qū)�，他走山路的本領(lǐng)真了不起。羅伯特·喬丹自己也是走山路的能手，但是，他從黎明前跟著他走到現(xiàn)在，他知道這老家伙能夠使他走得累死。除了判斷力，羅伯特·喬丹事事都信得過這個安塞爾莫。他還沒機會考驗這老頭兒的判斷力，不過，反正這一回應(yīng)該由他自己來負責作出判斷。不，他不愁安塞爾莫，而炸橋的事也見不得比許多別的事更難辦。隨便什么樣的橋，只要你叫得出名稱他都會炸，各種大小和結(jié)構(gòu)的橋，他都炸過。即使這座橋比安塞爾莫所介紹的大兩倍，這兩只背包里的炸藥和裝置也足夠把它全炸掉。他記得一九三三年徒步旅行到拉格蘭哈去的時候曾走過這座橋，戈爾茲①前晚在埃斯科里亞爾城外一幢房子的樓上曾給他念過關(guān)于這座橋的資料。
"炸橋本身沒有什么了不起，"戈爾茲當時說，用鉛筆在一張大地圖上指著。燈光照在他那有傷疤的光頭上。"你懂嗎？"
"是，我懂。"
"根本不算一回事。僅僅把橋炸掉只能算是一種失敗。"
"是，將軍同志。"
"應(yīng)該做到的是根據(jù)發(fā)動進攻的時間，在指定的時刻炸橋。你當然明白這一點。這就是你的權(quán)利，這就是你的任務(wù)。"
戈爾茲看看鉛筆，然后用它輕輕地敲敲牙齒。
羅伯特·喬丹什么也沒說。
"你明白，這就是你的權(quán)利和你的任務(wù)，"戈爾茲接著說，對他點點頭。他這時用鉛筆敲敲地圖。"那就是我的責任。那也正是我們無法做到的。"
"為什么，將軍同志？"
"為什么？"戈爾茲氣憤地說。"你經(jīng)歷過好多次進攻，還問我為什么？有什么能保證我的命令不被變動？有什么能保證這次進攻不被取消？有什么能保證這次進攻不被推遲？有什么能保證實際發(fā)動進攻的時間和預(yù)定時間相差不超過六個小時？有過一次按計劃進行的進攻嗎？"
"如果指揮進攻的是你，就會準時發(fā)動，"羅伯特·喬丹說。
"我從來也指揮不了，"戈爾茲說。"我只是發(fā)動而已。但我就是指揮不了。炮隊不是我的。我必須提出申請。即使他們有的東西也從沒按照我要求的給我。那還是最小的事情。還有別的呢。你知道這些人的作風(fēng)。沒必要詳談�？偸浅鰡栴}�？傆腥烁蓴_。你得了解這一點。"
"那么什么時候炸橋呢？"羅伯特·喬丹問。
"在進攻開始之后。進攻一開始就炸，不能提前。這樣，增援部隊就不能從那條路上開上來。"他用鉛筆指著。"我必須肯定那條路上來不了援兵。"
"什么時候進攻？"
"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你只能把日期和時間當作一種可能性的參考。你必須在那之前準備就緒。進攻開始后就炸橋。明白嗎？"他用鉛筆指著。"他們增援兵力只能進攻那條路。他們只能從那條路把坦克、大炮一直卡車開到我發(fā)動攻擊的山口。我必須肯定橋要炸掉。不能提前，不然的話，如果進攻推遲，他們就可以把橋修好。那可不行。進攻開始的時候，就必須炸掉，我必須有充分把握。崗哨只有兩個。跟你一起去的那人剛從那里來。據(jù)說他非�？煽�。你就會明白的。他在山里有人。你需要多少人，就要多少。盡可能少用人，但要夠用。我不必對你說這些事情了。"
"怎樣才能斷定進攻已經(jīng)開始了呢？"
"進攻將由整整一師兵力發(fā)動�，F(xiàn)有飛機轟炸作為準備。你耳朵不聾吧？"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當飛機扔炸彈的時候，進攻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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