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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都賓上尉做月老

作者:佚名 文章來源:會員上傳
世界名著在線閱讀 薩克雷《名利場》

作者簡介 作品簡介 讀后感

  不知怎么一來,威廉·都賓上尉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喬治·奧斯本和愛米麗亞的媒人了。他兩邊拉攏說合,一切都由他安排,由他調(diào)度。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沒有他,他們再也不會結(jié)婚。他想到這頭親事偏要他來操心,不由得苦笑起來。這樣來回辦交涉,在他是件苦惱不過的事,可是都賓上尉只要認定了自己的責(zé)任,就會不聲不響,爽快地干。目前他主意已經(jīng)打定,賽特笠小姐如果得不到丈夫,準(zhǔn)會失望得活不成,他當(dāng)然應(yīng)該盡力讓她活下去。

老實的威廉奔走的結(jié)果,居然把喬治重新帶回來,伏在他年輕情人的腳旁(或許我該說躺在年輕情人的懷里)。喬治和愛米麗亞見面時候的瑣碎小事情,我也不說了。瞧著愛米美麗的臉兒因為傷心絕望而變得憔悴不堪,聽著她溫柔的聲音天真地訴說心里的悲苦,心腸比喬治再硬的人也會覺得不忍。她的母親抖簌簌的引著奧斯本上來,愛米倒并沒有昏暈過去,只不過靠著情人的肩膀痛快淋漓的灑了不少多情的眼淚,讓郁積在心里的委屈盡情發(fā)泄出來。賽特笠太太見她這樣,放心了好些。她覺得應(yīng)該讓兩個年輕人說句體己話兒,便走開了。這里愛米拉住喬治的手,低心下氣的哭著吻它,仿佛喬治是她的主人,她的領(lǐng)袖,又好像自己不成材,做錯了事,望他饒赦,求他施恩。

愛米這么柔順,這么死心塌地的服從,真是可愛,喬治·奧斯本不由得深深的感動,而且從心里得意出來。面前這天真馴良的小東西就是他忠心的奴隸,他嘗到自己的權(quán)威,暗暗的驚喜。他自己雖然是大皇帝,可是慷慨大度,準(zhǔn)備把跪在地上的以斯帖①扶起來,封她做皇后。愛米的順從使他感動,她的美貌和苦痛,更使他生了憐惜。他安慰她,簡直像在抬舉她,赦她的罪過。在以前,愛米的太陽離開了她,她的希望,她的感情,也跟著干枯萎謝,現(xiàn)在陽光一出,它們又欣欣向榮了。隔天晚上,枕頭上的小臉還是蒼白無神的,對周圍的動靜漠不關(guān)心的,可是這一晚呢,卻是滿面笑容,和隔天大不相同。老實的愛爾蘭小丫頭看見愛米改了樣子,心里非常喜歡,央求著愛米,說要把她那忽然變得紅噴噴的臉兒吻一下。愛米伸出胳膊勾住女孩子的脖子使勁吻著她,仿佛自己還沒有長大。她也的確沒有長大。當(dāng)晚她像孩子似的睡得十分憩暢,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看見太陽光,心上涌出一股說不出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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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見《舊約·以斯帖記》,波斯王亞哈隨魯廢掉王后,娶猶太女奴以斯帖。

愛米麗亞想道:“今天他一定又會來。他是天下最好最了不起的人!闭f實話,喬治也以為自己慷慨得無以復(fù)加,跟愛米結(jié)婚在他真是了不起的犧牲。

愛米和奧斯本在樓上喜孜孜的談心,賽特笠老太太也在樓下和都賓上尉談?wù)撗矍暗木置,估計兩個年輕人將來有什么前途和機會。賽特笠太太是地道的女人,她先把兩個情人拉在一起,見他們緊緊的互相擁抱,才放心走開,過后卻又說什么喬治的父親對待賽特笠先生這么狠毒、混帳、不要臉,賽特笠決不會肯讓女兒嫁給這么個壞蛋的兒子。她說了半天話,講到他們家里從前多么舒服闊氣。那時奧斯本家里住在新街,又窮又酸,奧斯本的女人生了孩子,她把喬斯穿剩的小衣服送給他們,奧斯本太太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現(xiàn)在奧斯本這么惡毒沒良心,把賽特笠先生氣的死去活來,他怎么還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呢?這件事是再也行不通的。

都賓笑道:“太太,那么他們兩人只能學(xué)羅登·克勞萊上尉和愛米小姐那個做家庭教師的朋友,也來個私奔結(jié)婚!辟愄伢姨缕饋,說她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她興奮得不得了,恨不得把這消息告訴白蘭金索泊。她說白蘭金索泊一向疑心夏潑小姐不是正經(jīng)貨。喬斯好運氣,沒娶她。接下去她把那人人知道的故事,就是說利蓓加和卜克雷·窩拉的稅官怎么戀愛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都賓倒不怕賽特笠先生生氣,只是擔(dān)心喬治的爸爸作梗。他承認自己很焦急,不知勒塞爾廣場那黑眉毛的皮件商人①,那專制的老頭兒,究竟會干出什么來。都賓恍惚聽說他已經(jīng)強橫霸道的禁止兒子和愛米結(jié)婚。奧斯本脾氣又暴,性情又頑固,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喬治的朋友想道:“喬治要叫他爸爸回心轉(zhuǎn)意,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將來在打仗的時候大顯身手。如果他死了呢,他們兩人都活不成。如果他不能出頭呢,——那怎么好?我聽說他母親留給他一些錢,剛夠他捐個少佐的位置,——再不然,他只能把現(xiàn)在的官職出賣②,到加拿大另找出路,或是住在鄉(xiāng)下茅草屋里過苦日子!倍假e覺得如果娶了這么一個妻子,就是叫他到西伯里亞去也是愿意的。說來奇怪,這小伙子竟會那么荒唐冒失,沒想到喬治和賽特笠小姐的婚姻還有一重阻礙。他們?nèi)绻麤]有錢置備漂亮的車馬,沒有固定的收入讓他們很闊氣的招待朋友,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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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該是蠟燭商人,薩克雷寫到這里,只顧了壓頭韻,Russia merchant in Russell Square,忘了事實。

②1871年以前英國軍隊的軍官職位可以出錢去捐,退職的時候,也可以得一筆津貼。

他想到這些嚴(yán)重的問題,覺得婚禮應(yīng)該早早舉行才好。說不定他為自己著想,也寧可喬治和愛米趕快結(jié)了婚算數(shù);有些人家死了人,便趕緊送喪下葬;或是知道分離不可避免,便提前話別,他的心理也差不多?偠灾假e先生負起責(zé)任之后,干得異乎尋常的賣力。他催促喬治快快結(jié)婚,并且保證他爸爸準(zhǔn)會原諒他。他說以后他的名字在政府公報里登出來受到表揚,就能叫老先生回心轉(zhuǎn)意。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拼著在兩個爸爸面前開談判也未嘗不可。他勸喬治無論如何在離家以前把這件事辦好,因為大家只等上面命令下來,便要開拔出國。

賽特笠太太雖然贊成和賞識他的計劃,卻不愿意自己和丈夫去說。都賓先生打定主意給朋友做媒,便親自去找約翰·賽特笠?蓱z那不得意的老頭兒自從事業(yè)失敗,辦事處關(guān)門之后,仍舊天天到市中心去,固定在泰必渥加咖啡館里辦公。他忙著發(fā)信收信,把信件扎成一個個小包,看上去怪神秘的,隨身在大衣里還藏著幾包。破了產(chǎn)的人那股忙勁兒和叫人莫測高深的樣子,真是再可憐也沒有了。他們把闊人寫來的信攤在你面前給你看,一面呆呆的望著這些油膩破爛的紙片。他相信信上安慰他和答應(yīng)幫忙的話,竟好像將來發(fā)財走運,重興家業(yè),都有了指望。親愛的讀者一定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碰見過這種倒運的朋友。他拉著你不放,把你推到角落里,從他張著大口的衣袋里拿出一包紙來,解開帶子,嘴里咬著繩子,挑出幾封最寶貝的信擱在你面前。他那沒有光彩的眼睛里還流露出熱切的神氣,憂憂郁郁,半瘋半傻的瞧著你,那樣子誰沒有見過?

都賓發(fā)現(xiàn)從前紅光滿面、得意高興的約翰·賽特笠如今也成了這種家伙。他的外套本來新簇簇的非常整齊,如今縫子邊上磨損得發(fā)了白;鈕扣也破了,里面的銅片鉆了出來。他的臉干癟憔悴,胡子沒有刮,松軟的背心底下掛著軟疲疲的領(lǐng)巾和皺邊。從前,他在咖啡館里請客的時候,又笑又鬧,聲音比誰都大,把茶房們使喚得穿梭似的忙,現(xiàn)在卻對泰必渥加的茶房低首下心,叫人看著心里覺得悲慘。老茶房名叫約翰,一雙紅鑲邊眼睛,穿著黑不溜秋的襪子,腳上的薄底跳舞鞋上裂了許多口子。他的職務(wù)就是把錫盤子盛著一碗碗的漿糊,一杯杯的墨水,還有紙張,送給來光顧的客人,好像在蕭條的咖啡館里,客人們吃喝的就是這些東西。威廉·都賓小的時候,賽特笠老頭兒常常給他錢,而且一向拿他嘲笑打趣,現(xiàn)在見了他遲遲疑疑,虛心下氣的伸出手來,稱他“你老”。威廉·都賓見可憐的老頭兒這么招呼他,不由得又慚愧又難過,仿佛使賽特笠破財?shù)惯\的責(zé)任該由他負似的。

都賓瘦高的身材和軍人的風(fēng)度使那穿破跳舞鞋的茶房在紅邊眼睛里放出一絲興奮的光;坐在酒吧里的黑衣老婆子,本來傍著霉味兒的舊咖啡杯在打瞌睡,也醒過來了。賽特笠偷眼對他的客人看了兩次,開口說道:“都賓上尉,我看見你老來了真高興。副市長好哇?還有令堂,尊貴的爵士夫人,近來好嗎,先生?”他說到“爵士夫人”,便回頭看著茶房,似乎說:“聽著,約翰,我還剩下些有名氣有勢力的朋友呢?”他接著說:“你老是不是要委托我做什么?我的兩個年輕朋友,臺爾和斯必各脫,暫時替我經(jīng)營事業(yè),到我新辦事處成立以后再說。我不過是暫時在此地辦公,上尉。您有什么吩咐呢?

請用點兒茶點吧?”

都賓結(jié)結(jié)巴巴的支吾了半日,說他一點也不餓,也不渴,也不想做買賣,不過來向賽特笠先生請請安,看望看望老朋友。接著他又急出來幾句和事實不符合的話說:“我的母親很好,——呃,前一陣子她身體很不好。只等天氣放晴,她就準(zhǔn)備來拜會賽特笠太太。賽特笠太太好嗎,先生?我希望她身體健康!彼f到這里,想起自己從頭到底沒一句真話,就不響了。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照耀著考芬廣場(泰必渥加咖啡館就在那兒),最亮的時候也不過那樣。而且都賓想起一個鐘頭之前還看見賽特笠太太,因為他剛坐車送奧斯本到福蘭去,讓他和愛米麗亞小姐談心。

賽特笠拿出幾張紙說:“我的太太歡迎爵士夫人到舍間來。承令尊的情,寫給我一封信,請你回去多多致意。我們現(xiàn)在住的房子比以前招待客人的地方要小一點,都賓夫人來了就知道了。房子倒很舒服,換換空氣,為我女兒的身體也有益處。我的女兒在城里的時候身子不快,害病害的很不輕,你老還記得小愛米吧?”老頭兒一邊說話,眼睛卻看著別處。他坐在那里,一忽兒用手指敲打著桌上的信紙,一忽兒摸索著扎信的舊紅帶子,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他接著說道:“威廉·都賓,你是個當(dāng)兵的,你倒說說看,誰想得到科西嘉的混蛋會從愛爾巴島上逃回來?同盟各國的國王去年都在這兒,咱們還在市中心備了酒席請他們吃喝呢。咱們也看見他們造了同心協(xié)力女神廟跟圣·詹姆士公園里的中國橋,還放焰火,教堂里還唱贊美詩。凡是明白事理的人,誰想得到他們不是真心講和?威廉,你說,我怎么知道奧國皇帝會出賣咱們?這真正是出賣朋友!我這人說話不留情,我就說他是個兩面三刀惡毒狠心的陰謀家,他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婿①弄回來,所以不惜犧牲同盟國。拿破侖那小子能夠從愛爾巴島上逃回來,壓根兒是個騙局,是他們的計策。歐洲一半的國家都串通一氣,專為著把公債的價錢往下拉,好毀掉咱們的國家。威廉,因為這樣,我才弄到這步田地,我的名字才給登在政府公報上,正式宣告破產(chǎn)。你可知道就錯在哪兒?只怪我不應(yīng)該太相信攝政王和俄國的沙皇。你看,你看我的文件;三月一號的公債是什么價錢?法國公債是什么價錢?再看看它們現(xiàn)在的價錢!這件事是老早串通好的,要不然那混蛋怎么逃得出?讓他逃走的英國委員在哪里?這個人應(yīng)該槍斃,先在軍事法庭受審判,然后槍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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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奧地利王弗蘭西斯第二的女兒瑪麗·魯易絲嫁給拿破侖為妻。

老頭兒氣得兩太陽的筋都粗了,捏起拳頭敲那堆紙張文件,都賓見他發(fā)怒,倒有些擔(dān)心,忙說:“我們就要把拿破侖小子趕出去了。威靈頓公爵已經(jīng)到了比利時,上頭隨時就會發(fā)命令叫我們開拔。”

賽特笠大聲喝道:“別饒他的命!殺死他,把他的頭帶回來!槍斃那沒膽子的東西!哼!我也去當(dāng)兵——可是我老了,不中用了,那個混蛋流氓把我毀了。害得我傾家蕩產(chǎn)的還有本國的人在里頭呢,他們?nèi)橇髅ァⅡ_子。他們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現(xiàn)在闊了,坐了自備馬車大搖大擺的!彼f著,聲音哽咽起來。

都賓瞧著忠厚的老朋友事業(yè)失敗之后變得這么瘋瘋傻傻,老背晦似的發(fā)脾氣亂嚷嚷,心里非常難受。在名利場上,金錢和好名聲就是最要緊的貨色,列位看重名利的先生們,求你們可憐可憐那倒楣的老頭兒吧!

他接著說道:“唉!你把暖窩給毒蛇鉆,回來它就咬你。你把馬給叫化子騎,他馬上撞你一個跟頭,比不相干的人還急。威廉·都賓,我的兒,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說的就是勒塞爾廣場的混帳東西,有了幾個臭錢就驕傲的不得了。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一個錢都沒有,全靠我?guī)兔。但愿天老爺罰他將來還變成本來那樣的叫化子,讓我瞧著趁趁愿!”

都賓要緊說到本題,便道:“關(guān)于這些事情,我的朋友喬治曾經(jīng)講過一點兒給我聽。他因為他父親跟您不和,心里非常難過。我今天是給他送口信來的!

老頭兒跳起來嚷道:“哦,你是給他當(dāng)差來了。他還想來安慰我嗎?那真難為他!那小鬼就會裝模作樣。瞧他那神氣活現(xiàn)的腔調(diào)兒,一股子花花公子的習(xí)氣,貴族大爺?shù)臍馀伞K想勒掯我的東西嗎?如果我的兒子像個男子漢,早該把他一槍打死。他跟他父親一樣,是個大混蛋。在我家里,誰也不準(zhǔn)提他的名字。他進我大門的那天,不知是什么晦氣日子。

我寧可瞧著我女兒死在我身邊也不給他。”

“他父親心腸硬,可不能怪喬治。況且您的女兒跟他好,一半是您自己的主意。您有什么權(quán)利玩弄兩個年輕人的感情,隨您自己的意思傷他們的心呢?”

賽特笠老頭兒嚷道:“記著!主張解約的不是他的父親。是我不許他們結(jié)婚。我們家和他們家從此一刀兩段。我現(xiàn)在雖然倒了楣,還不致于沒出息得要和他們攀親。你去說給他們一窩的人聽,兒子,父親,姊妹,都叫他們聽著!就說我不準(zhǔn)!”

都賓低聲答道:“您不應(yīng)該,也不能夠,叫他們兩個分開。如果您不允許的話,您的女兒就應(yīng)該不得到父母同意,自己和喬治結(jié)婚?倹]有因為您不講道理,反叫她一輩子苦到老,甚而至于送了性命的理。照我看來,她和喬治的親事老早定下了,就等于他們訂婚的消息在倫敦所有的教堂里都宣布過的一樣。奧斯本加了你許多罪名,如今他的兒子偏偏要求娶您的女兒,愿意做你們一家人,這樣豈不堵一堵他的嘴呢?”

賽特笠老頭兒聽了這話,臉色和緩下來,好像很痛快,可是仍舊一口咬定不贊成喬治和愛米麗亞結(jié)婚。

都賓微笑道:“那么他們只能不得你的同意就結(jié)婚了!彼迅籼熘v給賽特笠太太聽的故事也說給賽特笠聽,告訴他利蓓加和克勞萊上尉怎么私奔的事。老頭兒聽了覺得有趣,說道:“你們做上尉的都不是好東西。”他把信札文件系好,臉上似乎有了些笑容,紅邊眼睛的茶房進來見了他的樣子著實詫異。自從賽特笠進了這陰慘慘的咖啡館,還是第一回有這么高興的臉色。

老先生想到能叫自己的冤家奧斯本吃虧,心里大約很暢快。不久都賓和他說完了話,要告別回去,臨走的時候兩邊都很殷勤。

喬治笑道:“我姐姐和妹妹都說她的金剛鉆大得像鴿蛋。那當(dāng)然把她的臉色襯托得更加漂亮了。她戴上項鏈準(zhǔn)會渾身發(fā)光。那一頭漆黑的頭發(fā)亂蓬蓬的就跟三菩的一樣。我想她進宮的時候一定還戴上鼻環(huán)。如果她把頭發(fā)盤在頭頂上,上面插了鳥毛,那可真成了個蠻子美人了。①”

喬治提起的一位小姐,是他父親和姊妹新近結(jié)識的;勒塞爾廣場的一家子對她十二分尊敬。喬治這時正在對愛米麗亞嘲笑她的相貌。據(jù)說她在西印度群島有不知多少大農(nóng)場;她還有許多公債票;東印度公司股東名單上有她的名字,名字旁邊還有三個星。②此外,她在色雷地方有一所大公館,在撲脫倫廣場也有房子!冻繄蟆飞险f起這位西印度的財主小姐,著實逢迎了一頓。她的親戚哈吉思東太太,死去的哈吉思東上校的妻子,一方面替她管家,出門時又做她的監(jiān)護。她剛剛受完教育,新從學(xué)校里畢業(yè)出來。喬治和他姊妹們在德芬郡廣場赫爾格老頭兒家里赴宴會,就碰到了她。原來赫爾格和白洛克合營的公司和她家在西印度群島開設(shè)的公司一向有交易。兩個姑娘對她非常殷勤,她也很隨和。奧斯本小姐們說:“她沒有爹娘,有這么多的錢,真有意思!彼齻儍蓚從赫爾格家里的跳舞會回家,和她們的女伴烏德小姐談了半天,說來說去都是關(guān)于新朋友的事。她們跟她約好,以后要常常來往,第二天就坐了馬車去拜會她。哈吉思東太太,哈吉思東上校的妻子,是平葛勛爵的親戚,說起話來三句不離平葛的名字。親愛的姑娘們一片天真,嫌她過于驕傲,而且太愛賣弄她家里了不起的親戚們?墒橇_達真是好得不能再好,又直爽,又和氣,又討人喜歡,雖然不夠文雅,脾氣性格兒是難得的。一眨眼的功夫,女孩兒們已經(jīng)用小名兒互相稱呼了。

奧斯本笑道:“愛米,可惜你沒看見她進宮穿的禮服。平葛夫人帶她進宮以前,她特地走來對我姊妹們賣弄。那個叫哈吉思東的女人親戚真多,平葛夫人也是她的本家。那女孩子一身金剛鉆,亮得仿佛游樂場點滿了燈,就像咱們那天去的時候那樣。(你記得游樂場嗎,愛米?喬斯還對著他的肉兒小心肝唱歌呢,記得嗎?)金剛鉆配著烏油油的皮色,你想這對照多好看。羊毛似的頭發(fā)上還插著白鳥毛。她的耳墜子真像兩座七星燭臺,你簡直能夠把它們點燈似的都點上。她的衣服后面拖著一幅黃軟緞的后裾,活像掃帚星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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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倫敦從前有個蠻女旅館,招牌上畫著個印第安女人,相傳是十七世紀(jì)從美洲隨英國丈夫到歐洲的樸加洪特思(Pocahontas)。

②表示地位特殊。

那天早晨他們一塊兒說話,喬治不停的談著黑皮膚的模范美人,他的談鋒,真可說天下無雙。愛米問道:“她多大年紀(jì)了?”

“黑公主雖然今年剛畢業(yè),看來總有二十二三歲了吧。她的一筆字才好看呢。往常總是哈吉思東太太代她寫信,不知怎么她一時和我妹妹親熱起來,親筆寫了一封信來,‘緞子’寫成了‘團子’,‘圣·詹姆士’寫成了‘生申母士’!

愛米想起平克頓女學(xué)校那好脾氣的半黑種,愛米離校的時候她哭得什么似的,就說“噯喲,別是寄宿在校長家里的施瓦滋小姐吧?”

喬治答道:“正是這名字。她爸爸是個德國猶太人,據(jù)說專管買賣黑奴,跟生番島有些關(guān)系。他去年剛死,女兒是平克頓女校畢業(yè)的。她會彈兩支曲子,會唱三支歌,有哈吉思東太太在旁邊點撥,她也會寫字。吉恩和瑪麗亞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姊妹一樣了!

愛米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真希望她們喜歡我。她們老是對我冷冰冰的!

喬治答道:“好孩子,如果你有二十萬鎊,不怕她們不愛你。她們從小就是受的這種教育。在我們的圈子里,統(tǒng)統(tǒng)都是現(xiàn)錢交易。來往的人不是銀行家就是市中心的闊佬。這些人真討厭,一邊和你說話,一邊把口袋里的大洋錢搖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憽O瘳旣悂喌奈磥碚煞蚋トR德·白洛克那個蠢東西,東印度公司的董事高爾德莫,還有蠟燭業(yè)的笛潑萊,——提起來,他的行業(yè)也就是我們家的行業(yè),”喬治說到這里很不好意思,紅了臉一笑!斑@些死要錢的大俗人真可惡。他們請客總是給客人吃一大堆東西,吃得我當(dāng)場睡覺。每逢我爹開那些無聊的大宴會,我就覺得不好意思。愛米,我向來只和上等人來往,朋友們都是上流社會里見過世面的人,不是那種吃甲魚肉的買賣經(jīng)紀(jì)人。小寶貝兒,我們來往的人里頭只有你,談吐,舉止,心地都像個上流女人,因為你是天使一般的人,生來比人強。別跟我辯,你的確是這些人里面獨一無二的上等小姐。你看,和克勞萊小姐來往的哪一個不是歐洲最高尚的人物,她尚且取中了你。禁衛(wèi)軍的克勞萊那家伙不錯,喝!他娶了自己看中的女孩兒,這件事就做的對!

愛米麗亞也覺得他做的對,很佩服他,她相信利蓓加嫁了他一定很滿意,希望(她說到這里笑起來)喬斯別太傷心。她和喬治兩個談?wù)務(wù)f說,又像從前一樣了。愛米麗亞恢復(fù)了自信心,雖然她口頭上撒嬌,假裝妒忌施瓦滋小姐,說是只怕喬治一心想著有錢小姐的財產(chǎn)和圣·葛脫的大莊地,就把她忘了,可不要急死人嗎?——你看,她還裝腔呢。說老實話,她心里快活,根本不覺得著急擔(dān)心。喬治既然在她身邊,別說有錢小姐和美人兒不用怕,更大的危險也不在她心上。

都賓上尉自然是同情他們的,他下午回來拜望他們,看見愛米麗亞又恢復(fù)了年輕女孩兒的樣子,心里非常高興。她吱吱喳喳的說著笑著,彈琴唱了好些大家聽熟的歌兒。直到門外鈴響,才停下來。大家知道賽特笠先生從市中心回來了,喬治在他進門之前,得到暗號,預(yù)先溜了出去。

賽特笠小姐只在都賓剛到的時候?qū)λα艘恍,以后一直沒有理會他。說實話,連那一笑也不是真心的,因為她覺得他不該撞到她家去討厭。好在都賓只要看見她快樂就心滿意足,何況她的快樂是由他而來,心上更覺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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