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暢飲離別的酒,嘗到其中的苦澀。
失戀的人喲,怎不抖擻精神,奮起直追?你們鋪開一床責(zé)難的毯子,在我和你們之間劃下鴻溝。
這毯子呀,何時才被卷走?我整夜難寐,你們卻酣然沉睡。
當(dāng)我遠(yuǎn)離一切快樂的時候,你們卻以為我已忘記過去。
你們治病救人,是妙手回春的良醫(yī)。
我這顆彷徨不定的心,多么期望跟你們聯(lián)在一起。
如今的我你們可曾明了?宇宙間的人類,不管他們富貴與貧賤,我只有漠然相對。
我對誓詞、盟約從來堅(jiān)貞不渝,希望你們憐惜我的處境。
你們是我的靈魂,充滿我的心房,告訴我,未來能否有與親人相逢的機(jī)會?離別像利刃將我刺傷,你們是否活在我的身邊?希望派人送來你的消息,安慰我這顆流淚的心靈。”
哈桑吟罷,搖搖晃晃地走到郊外,在森林中彷徨迷茫,不知知何處去。正在這時,突然他發(fā)現(xiàn)前面有條河,便不由自主地向河邊走去。
哈桑的妻子娜倫·若玉公主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了,她在佘娃西帶走孩子的第二天,即啟程去看望她姐姐努拉·胡達(dá)女王。可是她剛要上路的時候,國王的侍衛(wèi)突然來見她,跪下去行禮,說道:“啟稟公主:國王有令,請你去宮中見駕。”
她忙隨侍衛(wèi)前去,心想父王突然找自己,肯定有什么話要交待。到了國王面前,國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說道:“女兒啊,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似乎預(yù)示著兇兆,因此我替你擔(dān)心,怕你這次出門不利。”
“這是怎么說起的?父王你夢見什么?”
“我夢見我走進(jìn)一座堆滿金銀珠寶的寶庫,可我對它們不屑一顧,只看中了其中的七顆寶石,它們燦爛奪目非常名貴。于是我在七顆寶石中找到了最美麗的一顆,它最小,但最細(xì)膩,最耀眼,讓我愛不釋手。我拿著它走出寶庫,正在陽光下觀賞,可突然飛來一只怪鳥,我從沒見過的一種怪鳥,它一下子撲過來,把寶石叼走了,然后飛得無影無蹤。我嚇得從夢中驚醒。圓夢的人告訴我:‘陛下有七位公主,這個夢預(yù)示著最小的一位公主將要遠(yuǎn)別,被人奪走。’女兒啊,你是我最寵愛的小女兒,你現(xiàn)在要上你大姐那兒去,我不知道你這一去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不測,你還是別去的好,快回后宮去吧。”
聽了國王的話,娜倫·若玉的心狂跳不已,十分掛念兩個兒子,低著頭不吭聲。然后,她抬起頭望著國王說:“父王,我已經(jīng)接受了大姐努拉·胡達(dá)的邀請,她一定正在焦急地等我。我們整整四年不曾見面,我要是不去,她會掃興的。我這次到她那兒,頂多呆一個月,再說我們這里壁壘森嚴(yán),固若金湯,跟外界有白地、黑地、卡夫爾島、鳥堡和飛禽、走獸、神鬼聚集的區(qū)域相阻隔,誰有天大的本事闖到瓦格島來叱?外人要上我們這兒來,一定會半途而亡,誰也不可能上我們這兒來的。父王,你放心吧,別為我操心了,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
娜倫·若玉好言寬慰父王一番,說服他準(zhǔn)自己成行。于是國王派出一千人馬,護(hù)送公主,讓他們到河邊時,就地扎營,等著接公主一道回京城,同時叮囑公主,命她在姐姐處住一兩天,然后快快回家。
娜倫·若玉說:“好的,父王,我照你說的話做。”于是動身啟程。國王親自出城為她送行,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快去快回。
公主在眾多人馬的簇?fù)硐嗨拖乱宦菲桨玻吡巳烊,來到河邊,軍?duì)搭起帳篷,歇息待命。然后她帶著宰相和幾個奴婢過河,到城中進(jìn)入王宮。她拜見女王時,卻見兩個兒子在姐姐面前,哭著喊爸爸。她忍不住掉淚,把兒子摟在懷里,邊哭邊說:“你們看見爸爸了嗎?現(xiàn)在,已不是跟他分別的那陣兒了。如果你爸爸還活著,我一定帶你們?nèi)フ宜。這都怪我自己一念之差,親手毀了自己的家。唉!我不光自作自受,還害了我的兩個孩子。”
她姐姐氣得不理她。還破口罵她:“小蕩婦!你這兩個兒子是哪兒來的?你背著父王嫁了人,還是和別人鬼混?你要是跟人通奸,就活該被重重地處罰,讓你嘗嘗苦頭;如果你背著我們結(jié)了婚,那你為什么拋棄親夫帶著兒子逃走,讓別人妻離子散?你藏著孩子,以為我們不知道嗎?安拉無所不知,他把你的秘密、丑事揭穿了!”她咒罵完畢,派人將娜倫打得鮮血淋漓,然后給她戴上腳鐐手銬,將她吊在房梁上,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之后,寫信報(bào)告國王:父王陛下:在我這兒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的男人。據(jù)娜倫·若玉妹妹自己承認(rèn),這個男人是她的合法丈夫,兩人曾生下兩個兒子,但她一直隱瞞實(shí)情,不讓你知道這件事,F(xiàn)在這個男人被我扣押,他名叫哈桑,也承認(rèn)娶妹妹為妻,但在不久之前,妹妹擅自攜帶孩子拋棄他而逃走。臨走時對他母親說:“等你兒子回來,他舍不得我,想和我見面,請你告訴他,叫他上瓦格島去找我。”
我捉住哈桑后,命佘娃西趕往京城假裝邀妹妹來我處玩耍,現(xiàn)在她已如約來到我這兒。我命令佘娃西先帶妹妹的兩個兒子前來見我,孩子們果然來了。那個叫哈桑的男人,一見兩個孩子,彼此相認(rèn),可以肯定他是兩個孩子的生身父親,妹妹是他的妻子。父王,女兒我認(rèn)為這個男人不會撒謊,說的是實(shí)話,而這一切丑事全由妹妹一人引起。女兒我為了保全我們皇族的聲譽(yù),對妹妹放蕩、欺詐的行為,痛心疾首,已對她嚴(yán)加懲罰,把她囚禁起來,特寫此信稟告父王,敬候父王裁奪。此事關(guān)系國家名望和父王威信,我認(rèn)為一定要嚴(yán)加懲辦、發(fā)落,否則有失國體,成為笑柄。
靜候父王示下,我謹(jǐn)遵教誨。切切。
女王努拉·胡達(dá)把信交給使者,命他馬不停蹄地送往京城。國王收到信后,怒氣沖沖,大發(fā)脾氣,惱羞成怒,即刻回信:努拉·胡達(dá)愛女:來信收悉。關(guān)于娜倫·若玉的事情,交給你處理吧!如果事情果如你信中所言,不必顧慮,對你妹妹的懲罰越重越好。
努拉·胡達(dá)接到國王的回信后,拆開讀了一遍,即命侍從把娜倫·若玉帶來。不一會兒,渾身是傷,鮮血淋漓的娜倫·若玉披枷帶鎖地來到她姐姐面前,她憔悴凄慘,像賤仆般站立在姐姐面前。想起自己所受的侮辱和痛苦,不禁回憶起往昔的尊貴、體面,忍不住嗚嗚地哭開了。
她姐姐絲毫不同情、可憐她,反而嚴(yán)厲地咒罵她,吩咐人準(zhǔn)備一架梯子,拿繩子把她牢牢地綁在梯子上,并披散她的長發(fā),把長發(fā)跟梯子綁在一起,惡毒地拷打她,一點(diǎn)不念手足之情。娜倫·若玉痛苦不堪,呻吟著求救,可是沒有任何人理她。她傷心地說:“姐姐喲!你怎么這樣狠心?你不可憐我,也該可憐這兩個孩子呀?”
妹妹的哀求,使努拉·胡達(dá)對她的虐待變本加厲。她惡狠狠地說:“婊子!安拉都不可憐你,還有誰可以救你?還有臉讓我同情你?”
“得了,你別動不動以安拉的名義來咒罵我,我問心無愧。安拉在上,我沒有和男人通奸,我是光明正大的嫁人的。我的話是真是假,安拉會明鑒。你對我這么殘忍,我恨死你了。你根本沒有證據(jù),憑什么誣陷我與人偷情?你這么講沒良心的話誣蔑我,安拉會懲罰你的。你等著瞧吧。”
“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努拉·胡達(dá)氣得跳起來,親自動手把娜倫·若玉打得昏死過去,又拿水潑醒他。娜倫身體被束縛,又遭毒打,頓時疲憊不堪,急痛攻心,一下子被折磨得不像人樣,用游絲般的聲音唱起來:“如果我罪孽深重,傷風(fēng)敗俗,我愿向真主虔誠祈求,期望你們原諒。”
努拉·胡達(dá)聽了她的哀憐,氣沖云霄,罵道:“小娼婦!你竟敢在我面前舞文弄詩,想爭取同情,讓我放過你嗎?我要讓你見見你丈夫,我會親自證實(shí)你的罪惡,你犯了通奸大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于是女王吩咐侍從拿來鞭子,卷起袖子,噼噼啪啪狠命地抽打小妹妹,直到把她打得遍體鱗傷,昏厥過去。
佘娃西看見女王毒打妹妹,心中難過極了,抽泣詛咒著跑出宮去。女王怒吼一聲,命令侍從:“你們快去,把她給我抓回來。”侍從們聽命趕快追出去,捉住老太婆,拖回宮中。
女王又吩咐仆從把她摁倒在地,將她匍匐著拖出宮去,將渾身是血的她拋棄在宮墻下。
哈桑將滿腹苦水強(qiáng)咽下肚,終日在河岸上東走西望,像個游魂野鬼。他憂郁苦悶,昏昏沉沉,連晝夜都分不清楚。
一天,他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了一陣,突然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他們身旁放著一根銅拐杖和一頂皮帽子,帽子上有帶子,并畫著神符。兩個孩子正在爭吵不休,撕打得難分難解。只聽其中一個說:“拐杖是我的,你憑什么要它?”另一個卻說:“不,應(yīng)該是由我繼承。”
哈桑過去勸解,問他們:“你們吵什么?”
“叔叔,你給評評理吧。你是安拉派來的,你能給我們作個公正的判斷。”孩子倆說。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告訴我吧,我給你們裁決吧。”
“我們是親兄弟。我們的父親是一位最有智慧的預(yù)言者,住在這個山洞中。他去世了,留給我們這根拐杖和這頂帽子。我們兄弟兩人都要繼承遺物,互不相讓。請你替我們想個公平的解決辦法吧。”
“拐杖和帽子有什么不同嗎?它們各值多少錢?依我看,拐杖值六塊錢,帽子只值三塊錢。”
“你還不知道它們的秘密哪。”
“它們有什么秘密?”
“它們具備魔力。瓦格島全部的收入跟拐杖等價;帽子的價值也與拐杖相當(dāng)。”
“孩子,向安拉起誓,把它們的秘密講給我聽吧。”
“好的,它們的秘密可驚人哪。我們的父親活了一百三十五歲,一直埋頭研究它們,不斷改進(jìn)它們,給它們畫上天體運(yùn)行圖,寫上各種咒語,使它們具備了隱身的秘密和奇特用途,到了最后,我父親已經(jīng)能夠隨意操縱它們。誰知做完這一切準(zhǔn)備后,他老人家就因病去世。那頂帽子的秘密在于:誰把它戴在頭上,就能隱身,外人看不見他;拐杖呢,誰擁有它,便能發(fā)號施令,所有的鬼神都臣服于他,任他使喚,只要用它敲打地面,所有的帝王全都來到它面前聽命。人、神都敬畏他,服從他。”
哈桑聽了孩子的敘述,默默不語地望著地面出神,暗自想到:“向安拉起誓,要是有了拐杖和帽子,我一定能打敗女王。若安拉賜福,我比這兩個孩子更應(yīng)該得到它們。讓我想法得到拐杖和帽子,好從那個暴虐的女王手中救出我妻子,然后遠(yuǎn)遠(yuǎn)離開這塊令人恐怖,使人心膽俱碎的是非之地。安拉保佑我到這兒來,遇見這兩個孩子,大概是安拉有意安排的,安拉會讓我得到拐杖和帽子的。”
于是他和顏悅色地看著兩個孩子,說:“你們要我當(dāng)裁判,那我先考驗(yàn)一下你們吧?简(yàn)之后,誰勝誰繼承拐杖,另一個則擁有帽子好了。經(jīng)過考驗(yàn),分清誰勝誰負(fù),很容易決定誰該繼承什么了。”
“叔叔,我們相信你?简(yàn)我們以后,再決定誰該繼承什么吧。”
“你們會聽我的話?服從我的裁決嗎?”
“是,我們會的。”
“那好,我撿個石頭,扔到遠(yuǎn)處去,你們一齊去撿,看你們誰先跑過去,撿回石頭,就分給他拐杖;落后的則繼承帽子。你們看這樣行嗎?”
“行,我們聽你的話,就這么辦吧。”
哈桑拾起一塊石頭,使勁把它扔向遠(yuǎn)處雜草叢生的地方,很難尋找,兩個孩子便爭先恐后,拼命地前去尋覓。
哈桑趁孩子們跑遠(yuǎn),把帽子往頭一戴,將拐杖握在手里,慌忙逃離了那個地方。他決定親自試驗(yàn)一下拐杖和帽子的神力。這時候,兩兄弟中的弟弟先找到石頭跑回來,卻不見哈桑的影子,于是不安地問他哥哥:“我們的公證人哪兒去了?”
“我也沒見他,莫非他上天或入地了?”哥哥回答著,兄弟兩人到處找,哈桑就站在旁邊,靜聽他兄弟倆相互爭吵,互相埋怨,最后他們不吵了,傷心地嘆道:“拐杖、帽子都沒了,我們誰也別想得到。爸爸早就警告過我們,可是我們把父親臨終時的遺言忘到腦后了。”
后來,他們兄弟兩人大為傷心,唉聲嘆氣地分手而去。
哈桑這才不慌不忙地進(jìn)城去了。
他戴上帽子,手持拐杖,誰也看不見他。他一直來到佘娃西家里,走近她身邊。伸手輕輕搖她。不料一搖之下,老太婆面前擺滿玻璃器皿的搭板便倒了,那些東西掉落在地上。老婆子嚇得六神無主,埋怨著自己,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心里狐疑道:“向安拉起誓,這是努拉·胡達(dá)女王打發(fā)鬼神來跟我搗亂了。只望安拉保佑,讓她息怒才好。真主啊!她妹妹是她父親最寵愛的女兒,都難免遭受殘酷的折磨,像我這樣與她非親非故的人,惹惱了她,還不知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呢!”后來,她大聲說道:“向萬物之主偉大的安拉起誓,向刻在圣所羅門戒指上的文字起誓,魔鬼啊!你是誰?請告訴我,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