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四十八
西域
漢氏初開西域，有三十六國，其后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護以撫納之。王莽篡位，西域遂絕。至于后漢，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國，西至西海，東西四萬里，皆來朝貢，復(fù)置都護、校尉以相統(tǒng)攝。其后或絕或通，漢朝以為勞弊中國，其官時廢時置。暨魏、晉之后，互相吞滅，不可詳焉。煬帝時，遣侍御史韋節(jié)、司隸從事杜行滿使于西蕃諸國。至罽賓，得碼杯，王舍城，得佛經(jīng)，史國得十舞女、師子皮、火鼠毛而還。帝復(fù)令聞喜公裴矩于武威、張掖間往來以引致之。其有君長者四十四國。矩因其使者入朝，啖以厚利，令其轉(zhuǎn)相諷諭。大業(yè)年中，相率而來朝者三十余國，帝因置西域校尉以應(yīng)接之。尋屬中國大亂，朝貢遂絕。然事多亡失，今所存錄者，二十國焉。
吐谷渾
吐谷渾，本遼西鮮卑徒河涉歸子也。初，涉歸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歸死，若洛廆代統(tǒng)部落，是為慕容氏。吐谷渾與若洛廆不協(xié)，遂西度隴，止于甘松之南，洮水之西，南極白蘭山，數(shù)千里之地，其后遂以吐谷渾為國氏焉。當(dāng)魏、周之際，始稱可汗。都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有城郭而不居，隨逐水草。官有王公、仆射、尚書、郎中、將軍。其主以皁為帽，妻戴金花。其器械衣服略與中國同。其王公貴人多戴，婦人裙襦辮發(fā)，綴以珠貝。國無常稅。殺人及盜馬者死，余坐則徵物以贖罪。風(fēng)俗頗同突厥。喪有服制，葬訖而除。性皆貪忍。有大麥、粟、豆。青海周回千余里，中有小山，其俗至冬輒放牝馬于其上，言得龍種。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故時稱青海驄焉。多牦牛，饒銅、鐵、硃砂。地兼鄯善、且末。西北有流沙數(shù)百里，夏有熱風(fēng)，傷斃行旅。風(fēng)之將至，老駝預(yù)知之，則引項而鳴，聚立，以口鼻埋沙中。人見則知之，以氈擁蔽口鼻而避其患。
其主呂夸，在周數(shù)為邊寇，及開皇初，以兵侵弘州。高祖以弘州地曠人梗，因而廢之，遣上柱國元諧率步騎數(shù)萬擊之。賊悉發(fā)國中兵，自曼頭至于樹敦，甲騎不絕。其所署河西總管、定城王鐘利房及其太子可博汗，前后來拒戰(zhàn)。諧頻擊破之，俘斬甚眾。呂夸大懼，率其親兵遠遁。其名王十三人，各率部落而降。上以其高寧王移茲裒素得眾心，拜為大將軍，封河南王，以統(tǒng)降眾，自余官賞各有差。未幾，復(fù)來寇邊，旭州刺史皮子信出兵拒戰(zhàn)，為賊所敗，子信死之。汶州總管梁遠以銳卒擊之，斬千余級，奔退。俄而入寇廓州，州兵擊走之。
呂夸在位百年，屢因喜怒廢其太子而殺之。其后太子懼見廢辱，遂謀執(zhí)呂夸而降，請兵于邊吏。秦州總管、河間王弘請將兵應(yīng)之，上不許。太子謀泄，為其父所殺，復(fù)立其少子嵬王訶為太子。疊州刺史杜粲請因其釁而討之，上又不許。六年，嵬王訶復(fù)懼其父誅之，謀率部落萬五千人戶將歸國，遣使詣闕，請兵迎接。上謂侍臣曰：“渾賊風(fēng)俗，特異人倫，父既不慈，子復(fù)不孝。朕以德訓(xùn)人，何有成其惡逆也！吾當(dāng)教之以養(yǎng)方耳。”乃謂使者曰：“朕受命于天，撫育四海，望使一切生人皆以仁義相向。況父子天性，何得不相親愛也！吐谷渾主既是嵬王之父，嵬王是吐谷渾主太子，父有不是，子須陳諫。若諫而不從，當(dāng)令近臣親戚內(nèi)外諷諭。必不可，泣涕而道之。人皆有情，必當(dāng)感悟。不可潛謀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是朕臣妾，各為善事，即稱朕心。嵬王既有好意，欲來投朕，朕唯教嵬王為臣子之法，不可遠遣兵馬，助為惡事�！贬屯跄酥�。八年，其名王拓拔木彌請以千余家歸化。上曰：“溥天之下，皆曰朕臣，雖復(fù)荒遐，未識風(fēng)教，朕之撫育，俱以仁孝為本。渾賊昏狂，妻子懷怖，并思歸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納。又其本意，正自避死，若今遣拒，又復(fù)不仁。若更有意信，但宜慰撫，任其自拔，不須出兵馬應(yīng)接之。其妹夫及甥欲來，亦任其意，不勞勸誘也�！笔菤q河南王移茲裒死，高祖令其弟樹歸襲統(tǒng)其眾。平陳之后，呂夸大懼，遁逃保險，不敢為寇。
十一年，呂夸卒，子伏立。使其兄子無素奉表稱籓，并獻方物，請以女備后庭。上謂滕王曰：“此非至誠，但急計耳�！蹦酥^無素曰：“朕知渾主欲令女事朕，若依來請，他國聞之，便當(dāng)相學(xué)。一許一塞，是謂不平。若并許之，又非好法。朕情存安養(yǎng)，欲令遂性，豈可聚斂子女以實后宮乎？”竟不許。十二年，遣刑部尚書宇文弼撫慰之。十六年，以光化公主妻伏，伏上表稱公主為天后，上不許。明年，其國大亂，國人殺伏，立其弟伏允為主。使使陳廢立之事，并謝專命之罪，且請依俗尚主，上從之。自是朝貢歲至，而常訪國家消息，上甚惡之。
煬帝即位，伏允遣其子順來朝。時鐵勒犯塞，帝遣將軍馮孝慈出敦煌以御之，孝慈戰(zhàn)不利。鐵勒遣使謝罪，請降，帝遣黃門侍郎裴矩慰撫之，諷令擊吐谷渾以自效。鐵勒許諾，即勒兵襲吐谷渾，大敗之。伏允東走，保西平境。帝復(fù)令觀王雄出澆河、許公宇文述出西平以掩之，大破其眾。伏允遁逃，部落來降者十萬余口。六畜三十余萬。述追之急，伏允懼，南遁于山谷間。其故地皆空，自西平臨羌城以西，且末以東，祁連以南，雪山以北，東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為隋有。置郡縣鎮(zhèn)戍，發(fā)天下輕罪徙居之。于是留順不之遣。伏允無以自資，率其徒數(shù)千騎客于黨項。帝立順為主，送出玉門，令統(tǒng)余眾，以其大寶王尼洛周為輔。至西平，其部下殺洛周，順不果入而還。大業(yè)末，天下大亂，伏允復(fù)其故地，屢寇河右，郡縣不能御焉。
黨項
黨項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種有宕昌、白狼，皆自稱獼猴種。東接臨洮、西平，西拒葉護，南北數(shù)千里，處山谷間。每姓別為部落，大者五千余騎，小者千余騎�？楆笈Ｎ布剥t古⺶歷毛以為屋。服裘褐，披氈，以為上飾。俗尚武力，無法令，各為生業(yè)，在戰(zhàn)陣則相屯聚。無徭賦，不相往來。牧養(yǎng)牦牛、羊、豬以供食，不知稼穡。其俗淫穢蒸報，于諸夷中最為甚。無文字，但候草木以記歲時。三年一聚會，殺牛羊以祭天。人年八十以上死者，以為令終，親戚不哭，少而死者，則云大枉，共悲哭之。有琵琶、橫吹、擊缶為節(jié)。魏、周之際，數(shù)來擾邊。高祖為丞相時，中原多故，因此大為寇掠。蔣公梁睿既平王謙，請因還師以討之，高祖不許。開皇四年，有千余家歸化。五年，拓拔寧叢等各率眾詣旭州內(nèi)附，授大將軍，其部下各有差。十六年，復(fù)寇會州，詔發(fā)隴西兵以討之，大破其眾。又相率請降，愿為臣妾，遣子弟入朝謝罪。高祖謂之曰：“還語爾父兄，人生須有定居，養(yǎng)老長幼。而乃乍還乍走，不羞鄉(xiāng)里邪！”自是朝貢不絕。
高昌
高昌國者，則漢車師前王庭也，去敦煌十三日行。其境東西三百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昔漢武帝遣兵西討，師旅頓敝，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其地有漢時高昌壘，故以為國號。初，蠕蠕立闞伯周為高昌王。伯周死，子義成立，為從兄首歸所殺，首歸自立為高昌王，又為高車阿伏至羅所殺，以敦煌人張孟明為主。孟明為國人所殺，更以馬儒為王，以鞏顧、麹嘉二人為左右長史。儒又通使后魏，請內(nèi)屬。內(nèi)屬人皆戀土，不顧東遷，相與殺儒，立嘉為王。嘉字靈鳳，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茹茹。及茹茹主為高車所殺，嘉又臣于高車。屬焉耆為挹怛所破，眾不能自統(tǒng)，請主于嘉。嘉遣其第二子為焉耆王，由是始大，益為國人所服。嘉死，子堅立。
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于坐室畫魯哀公問政于孔子之像。國內(nèi)有城十八。官有令尹一人，次公二人，次左右衛(wèi)，次八長史，次五將軍，次八司馬，次侍郎、校郎、主簿、從事、省事。大事決之于王，小事長子及公評斷，不立文記。男子胡服，婦人裙襦，頭上作髻。其風(fēng)俗政令與華夏略同。地多石磧，氣候溫暖，谷麥再熟，宜蠶，多五果。有草名為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出赤鹽如硃，白鹽如玉。多蒲陶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國中羊馬牧于隱僻之處，以避外寇，非貴人不知其所。北有赤石山，山北七十里有貪汗山，夏有積雪。此山之北，鐵勒界也。從武威西北，有捷路，度沙磧千余里，四面茫然，無有蹊徑。欲往者，尋有人畜骸骨而去。路中或聞歌哭之聲，行人尋之，多致亡失，蓋魑魅魍魎也。故商客往來，多取伊吾路。開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來歸中國。堅死，子伯雅立。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其父死，突厥令依其俗，伯雅不從者久之。突厥逼之，不得已而從。
煬帝嗣位，引致諸蕃。大業(yè)四年，遣使貢獻，帝待其使甚厚。明年，伯雅來朝。因從擊高麗，還尚宗女華容公主。八年冬歸蕃，下令國中曰：“夫經(jīng)國字人，以保存為貴，寧邦緝政，以全濟為大。先者以國處邊荒，境連猛狄，同人無咎，被發(fā)左衽。今大隋統(tǒng)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齊向。孤既沐浴和風(fēng)，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辮削衽�！钡勐劧跎浦略t曰：“彰德嘉善，圣哲所隆，顯誠遂良，典謨貽則。光祿大夫、弁國公、高昌王伯雅識量經(jīng)遠，器懷溫裕，丹款夙著，亮節(jié)遐宣。本自諸華，歷祚西壤，昔因多難，淪迫獯戎，數(shù)窮毀冕，翦為胡服。自我皇隋平一宇宙，化偃九圍，德加四表，伯雅逾沙忘阻，奉”來庭，觀禮容于舊章，慕威儀之盛典。于是襲纓解辮，削衽曳裾，變夷從夏，義光前載�？少n衣冠之具，仍班制造之式。并遣使人部領(lǐng)將送。被以采章，復(fù)見車服之美，棄彼氈毛，還為冠帶之國�！比徊畔瘸艰F勒，而鐵勒恆遣重臣在高昌國，有商胡往來者，則稅之送于鐵勒。雖有此令取悅中華，然竟畏鐵勒而不敢改也。自是歲令使人貢其方物。
康國
康國者，康居之后也。遷徙無常，不恆故地，然自漢以來相承不絕。其王本姓溫，月氏人也。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蔥嶺，遂有其國。支庶各分王，故康國左右諸國并以昭武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代失畢，為人寬厚，甚得眾心。其妻突厥達度可汗女也。都于薩寶水上阿祿迪城。城多眾居。大臣三人共掌國事。其王索發(fā)，冠七寶金花，衣綾羅錦繡白疊。其妻有髻，幪以皁巾。丈夫翦發(fā)錦袍。名為強國，而西域諸國多歸之。米國、史國、曹國、何國、安國、小安國、那色波國、烏那曷國、穆國皆歸附之。有胡律，置于祆祠，決罰則取而斷之。重罪者族，次重者死，賊盜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須髯。善于商賈，諸夷交易，多湊其國。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笛�；橐鰡手婆c突厥同。國立祖廟，以六月祭之，諸國皆來助祭。俗奉佛，為胡書。氣候溫，宜五谷，勤修園蔬，樹木滋茂。出馬、駝、騾、驢、封牛、黃金、鐃沙、香、阿薩那香、瑟瑟、麖皮、氍、錦疊。多蒲陶酒，富家或致千石，連年不敗。大業(yè)中，始遣使貢方物，后遂絕焉。
安國
安國，漢時安息國也。王姓昭武氏，與康國王同族，字設(shè)力登。妻，康國王女也。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環(huán)以流水。宮殿皆為平頭。王坐金駝座，高七八尺。每聽政，與妻相對，大臣三人評理國事。風(fēng)俗同于康國。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遞相禽獸，此為異也。煬帝即位之后，遣司隸從事杜行滿使于西域，至其國，得五色鹽而返。
國之西百余里有畢國，可千余家。其國無君長，安國統(tǒng)之。大業(yè)五年，遣使貢獻，后遂絕焉。
石國
石國，居于藥殺水，都城方十余里。其王姓石，名涅。國城之東南立屋，置座于中，正月六日、七月十五日以王父母燒余之骨，金甕盛之，置于床上，巡繞而行，散以花香雜果，王率臣下設(shè)祭焉。禮終，王與夫人出就別帳，臣下以次列坐，享宴而罷。有粟麥，多良馬。其俗善戰(zhàn)，曾貳于突厥，射匱可汗興兵滅之，令特勤甸職攝其國事。南去䥽汗六百里，東南去瓜州六千里。甸職以大業(yè)五年遣使朝貢，其后不復(fù)至。
女國
女國，在蔥嶺之南，其國代以女為王。王姓蘇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女王之夫，號曰金聚，不知政事。國內(nèi)丈夫唯以征伐為務(wù)。山上為城，方五六里，人有萬家。王居九層之樓，侍女?dāng)?shù)百人，五日一聽朝。復(fù)有小女王，共知國政。其俗貴婦人，輕丈夫，而性不妒忌。男女皆以彩色涂面，一日之中，或數(shù)度變改之。人皆被發(fā)，以皮為鞋，課稅無常。氣候多寒，以射獵為業(yè)。出钅俞石、硃砂、麝香、牦牛、駿馬、蜀馬。尤多鹽，恆將鹽向天竺興販，其利數(shù)倍。亦數(shù)與天竺及黨項戰(zhàn)爭。其女王死，國中則厚斂金錢，求死者族中之賢女二人，一為女王，次為小王。貴人死，剝?nèi)∑�，以金屑和骨肉置于瓶�?nèi)而埋之。經(jīng)一年，又以其皮內(nèi)于鐵器埋之。俗事阿修羅神。又有樹神，歲初以人祭，或用獼猴。祭畢，入山祝之，有一鳥如雌雉，來集掌上，破其腹而視之，有粟則年豐，沙石則有災(zāi)，謂之鳥卜。開皇六年，遣使朝貢，其后遂絕。
焉耆
焉耆國，都白山之南七十里，漢時舊國也。其王姓龍，字突騎。都城方二里。國內(nèi)有九城，勝兵千余人。國無綱維。其俗奉佛書，類婆羅門。婚姻之禮有同華夏。死者焚之，持服七日。男子剪發(fā)。有魚鹽蒲葦之利。東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龜茲九百里，皆沙磧。東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龜茲
龜茲國，都白山之南百七十里，漢時舊國也。其王姓白，字蘇尼咥。都城方六里。勝兵者數(shù)千。俗殺人者死，劫賊斷其一臂，并刖一足。俗與焉耆同。王頭系彩帶，垂之于后，坐金師子座，土多稻、粟、菽、麥，饒銅、鐵、鉛、麖皮、氍、鐃沙、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封牛。東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闐千四百里，西去疏勒千五百里，西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東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疏勒
疏勒國，都白山南百余里，漢時舊國也。其王字阿彌厥。手足皆六指。產(chǎn)子非六指者，即不育。都城方五里。國內(nèi)有大城十二，小城數(shù)十，勝兵者二千人。王戴金師子冠。土多稻、粟、麻、麥、銅、鐵、錦、雌黃，每歲常供送于突厥。南有黃河，西帶蔥嶺，東去龜茲千五百里，西去䥽汗國千里，南去硃俱波八九百里，東北去突厥牙千余里，東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于闐
于闐國，都蔥嶺之北二百余里。其王姓王，字卑示閉練。都城方八九里。國中大城有五，小城數(shù)十，勝兵者數(shù)千人。俗奉佛，尤多僧尼，王每持齋戒。城南五十里有贊摩寺者，云是羅漢比丘比盧旃所造，石上有辟支佛徒跣之跡。于闐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無禮義，多賊盜淫縱。王錦帽，金鼠冠，妻戴金花。其王發(fā)不令人見。俗云，若見王發(fā)，年必儉。土多麻、麥、粟、稻、五果，多園林，山多美玉。東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國三千里，西去硃俱波千里，北去龜茲千四百里，東北去瓜州二千八百里。大業(yè)中，頻遣使朝貢。
䥽汗
䥽汗國，都蔥嶺之西五百余里，古渠搜國也。王姓昭武，字阿利柒。都城方四里。勝兵數(shù)千人。王坐金羊床，妻戴金花。俗多硃砂、金、鐵。東去疏勒千里，西去蘇封沙那國五百里，西北去石國五百里，東北去突厥牙二千余里，東去瓜州五千五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吐火羅
吐火羅國，都蔥嶺西五百里，與挹怛雜居。都城方二里。勝兵者十萬人，皆習(xí)戰(zhàn)。其俗奉佛。兄弟同一妻，迭寢焉，每一人入房，戶外掛其衣以為志。生子屬其長兄。其山穴中有神馬，每歲牧牝馬于穴所，必產(chǎn)名駒。南去漕國千七百里，東去瓜州五千八百里。大業(yè)中，遣使朝貢。
挹怛
挹怛國，都烏滸水南二百余里，大月氏之種類也。勝兵者五六千人。俗善戰(zhàn)。先時國亂，突厥遣通設(shè)字詰強領(lǐng)其國。都城方十余里。多寺塔，皆飾以金。兄弟同妻。婦人有一夫者，冠一角帽，夫兄弟多者，依其數(shù)為角。南去曹國千五百里，東去瓜州六千五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米國
米國，都那密水西，舊康居之地也。無王。其城主姓昭武，康國王之支庶，字閉拙。都城方二里。勝兵數(shù)百人。西北去康國百里，東去蘇對沙那國五百里，西南去史國二百里，東去瓜州六千四百里。大業(yè)中，頻貢方物。
史國
史國，都獨莫水南十里，舊康居之地也。其王姓昭武，字逖遮，亦康國王之支庶也。都城方二里。勝兵千余人。俗同康國。北去康國二百四十里，南去吐火羅五百里，西去那色波國二百里，東北去米國二百里，東去瓜州六千五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曹國
曹國，都那密水南數(shù)里，舊是康居之地也。國無主，康國王令子烏建領(lǐng)之。都城方三里。勝兵千余人。國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東諸國并敬事之。其神有金人焉，金破羅闊丈有五尺，高下相稱。每日以駝五頭、馬十匹、羊一百口祭之，常有千人食之不盡。東南去康國百里，西去何國百五十里，東去瓜州六千六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何國
何國，都那密水南數(shù)里，舊是康居之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國王之族類，字敦。都城方二里。勝兵千人。其王坐金羊座。東去曹國百五十里，西去小安國三百里，東去瓜州六千七百五十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烏那曷
烏那曷國，都烏滸水西，舊安息之地也。王姓昭武，亦康國種類，字佛食。都城方二里。勝兵數(shù)百人。王坐金羊座。東北去安國四百里，西北去穆國二百余里，東去瓜州七千五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穆國
穆國，都烏滸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與烏那曷為鄰。其王姓昭武，亦康國王之種類也，字阿濫密。都城方三里，勝兵二千人。東北去安國五百里，東去烏那曷二百余里，西去波斯國四千余里，東去瓜州七千七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波斯
波斯國，都達曷水之西蘇藺城，即條支之故地也。其王字庫薩和。都城方十余里。勝兵二萬余人，乘象而戰(zhàn)。國無死刑，或斷手刖足，沒家財，或剃去其須，或系排于項，以為標(biāo)異。人年三歲已上，出口錢四文。妻其姊妹。人死者，棄尸于山，持服一月。王著金花冠，坐金師子座，傅金屑于須上以為飾。衣錦袍，加瓔珞于其上。土多良馬，大驢，師子，白象，大鳥卵，真珠，頗黎，獸魄，珊瑚，琉璃，瑪瑙，水精，瑟瑟，呼洛羯，呂騰，火齊，金剛，金，銀，钅俞石，銅，鑌鐵，錫，錦疊，細布，氍，毾，護那，越諾布，檀，金縷織成，赤麖皮，硃沙，水銀，薰陸、郁金、蘇合、青木等諸香，胡椒，畢撥，石蜜，半密，千年棗，附子，訶黎勒，無食子，鹽綠，雌黃。突厥不能至其國，亦羈縻之。波斯每遣使貢獻。西去海數(shù)百里，東去穆國四千余里，西北去拂菻四千五百里，東去瓜州萬一千七百里。煬帝遣云騎尉李昱使通波斯，尋遣使隨昱貢方物。
漕國
漕國，在蔥嶺之北，漢時罽賓國也。其王姓昭武，字順達，康國王之宗族。都城方四里。勝兵者萬余人。國法嚴整，殺人及賊盜皆死。其俗淫祠。蔥嶺山有順天神者，儀制極華，金銀鍱為屋，以銀為地，祠者日有千余人。祠前有一魚脊骨，其孔中通，馬騎出入。國王戴金魚頭冠，坐金馬座。土多稻、粟、豆、麥；饒象，馬，封牛，金，銀，鑌鐵，氍，硃砂，青黛，安息、青木等香，石蜜，半密，黑鹽，阿魏，沒藥，白附子。北去帆延七百里，東去刦國六百里，東北去瓜州六千六百里。大業(yè)中，遣使貢方物。
附國
附國者，蜀郡西北二千余里，即漢之西南夷也。有嘉良夷，即其東部，所居種姓自相率領(lǐng)，土俗與附國同，言語少殊，不相統(tǒng)一。其人并無姓氏。附國王字宜繒。其國南北八百里，東南千五百里，無城柵，近川谷，傍山險。俗好復(fù)仇，故壘石為巢而居，以避其患。其巢高至十余丈，下至五六丈，每級丈余，以木隔之。基方三四步，巢上方二三步，狀似浮圖。于下級開小門，從內(nèi)上通，夜必關(guān)閉，以防賊盜。國有二萬余家，號令自王出。嘉良夷政令系之酋帥，重罪者死，輕罪罰牛。人皆輕捷，便于擊劍。漆皮為牟甲，弓長六尺，以竹為弦。妻其群母及嫂，兒弟死，父兄亦納其妻。好歌舞，鼓簧，吹長笛。有死者，無服制，置尸高床之上，沐浴衣服，被以牟甲，覆以獸皮。子孫不哭，帶甲舞劍而呼云：“我父為鬼所取，我欲報冤殺鬼�！弊杂嘤H戚哭三聲而止。婦人哭，必以兩手掩面。死家殺牛，親屬以豬酒相遺，共飲啖而瘞之。死后十年而大葬，其葬必集親賓，殺馬動至數(shù)十匹。立其祖父神而事之。其俗以皮為帽，形圓如缽，或帶。衣多毛毼皮裘，全剝牛腳皮為靴。項系鐵鎖，手貫鐵釧。王與酋帥，金為首飾，胸前懸一金花，徑三寸。其土高，氣候涼，多風(fēng)少雨。土宜小麥、青梁。山出金、銀，多白雉。水有嘉魚，長四尺而鱗細。
大業(yè)四年，其王遣使素福等八人入朝。明年，又遣其弟子宜林率嘉良夷六十人朝貢。欲獻良馬，以路險不通，請開山道以修職貢。煬帝以勞人不許。
嘉良有水，闊六七十丈，附國有水，闊百余丈，并南流，用皮為舟而濟。
附國南有薄緣夷，風(fēng)俗亦同。西有女國。其東北連山，綿亙數(shù)千里，接于黨項。往往有羌：大、小左封，昔衛(wèi)，葛延，白狗，向人，望族，林臺，春桑，利豆，迷桑，婢藥，大硤，白蘭，叱利摸徒，那鄂，當(dāng)迷，渠步，桑悟，千碉，并在深山窮谷，無大君長。其風(fēng)俗略同于黨項，或役屬吐谷渾，或附附國。大業(yè)中，來朝貢。緣西南邊置諸道總管，以遙管之。
史臣曰：自古開遠夷，通絕域，必因宏放之主，皆起好事之臣。張騫鑿空于前，班超投筆于后，或結(jié)之以重寶，或懾之以利劍，投軀萬死之地，以要一旦之功，皆由主尚來遠之名，臣殉輕生之節(jié)。是知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也。煬帝規(guī)摹宏侈，掩吞秦、漢，裴矩方進《西域圖記》以蕩其心，故萬乘親出玉門關(guān)，置伊吾、且末，而關(guān)右暨于流沙，騷然無聊生矣。若使北狄無虞，東夷告捷，必將修輪臺之戍，筑烏壘之城，求大秦之明珠，致條支之鳥卵，往來轉(zhuǎn)輸，將何以堪其敝哉！古者哲王之制，方五千里，務(wù)安諸夏，不事要荒。豈威不能加，德不能被？蓋不以四夷勞中國，不以無用害有用也。是以秦戍五嶺，漢事三邊，或道堇相望，或戶口減半。隋室恃其強盛，亦狼狽于青海。此皆一人失其道，故億兆罹其毒。若深思即敘之義，固辭都護之請，返其千里之馬，不求白狼之貢，則七戎九夷，候風(fēng)重譯，雖無遼東之捷，豈及江都之禍乎！
更多有關(guān)隋書 二十四史 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