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一 后妃
武皇帝貞簡皇后曹氏，莊宗之母也，太原人，以良家子嬪于武皇。姿質(zhì)閑麗，性謙退而明辨，雅為秦國夫人所重。常從容謂武皇曰：“妾觀曹姬非常婦人，王其厚待之�！蔽浠识鄡�(nèi)寵，乾寧初，平燕薊，得李匡儔妻張氏，姿色絕代，嬖幸無雙。時姬侍盈室，罕得進御，唯太后恩顧不衰。武皇性嚴(yán)急，左右有過，必峻于譴罰，無敢言者，唯太后從容救諫，即為解顏。及莊宗載誕，體貌奇杰，武皇異而憐之，太后益寵貴，諸夫人咸出其下，后亦恭勤內(nèi)助，左右稱之。
武皇薨，莊宗嗣晉王位，時李克寧、李存顥謀變，人情危懼。太后召監(jiān)軍張承業(yè)，指莊宗謂之曰；“先人把臂授公此兒，如聞外謀，欲孤付托，公等但置予母子有地，毋令乞食于沛，幸矣�！背袠I(yè)因誅存顥、克寧，以清內(nèi)難。莊宗善音律，喜伶人謔浪，太后常提耳誨之。天祐七年，鎮(zhèn)、定求援，莊宗促命治兵，太后曰：“予齒漸衰，兒但不墜先人之業(yè)為幸矣，何事櫛風(fēng)沐雨，離我晨昏！”莊宗曰：“稟先王遺旨，須滅仇讎。山東之事，機不可失。”及發(fā)，太后餞于汾橋，悲不自勝。莊宗平定趙、魏，駐于鄴城，每一歲之內(nèi)，馳駕歸寧者數(shù)四，民士服其仁孝。
太后初封晉國夫人，莊宗即位，命宰臣盧損奉冊書上皇太后尊號。其年平定河南，西幸洛陽，令皇弟存渥、皇子繼岌就太原迎奉。莊宗親至懷州，迎歸長壽宮，太后素與劉太妃善，分訣之后，悒然不樂。俄聞太妃寢疾，尚醫(yī)中使，問訊結(jié)轍。既而謂莊宗曰：“吾與太妃恩如伯仲，彼經(jīng)年抱疾，但見吾面，差足慰心，吾暫至?xí)x陽，旬朔與之俱來�！鼻f宗曰：“時方暑毒，山路崎嶇，無煩往復(fù)，可令存渥輩迎侍太妃�！蹦酥�。及兇問至，太后慟哭累旬，由是不豫，尋崩于長壽宮。同光三年冬十月，上謚曰貞簡皇太后，葬于壽安陵。
太妃劉氏，武皇之正室也。案：《劉太妃傳》，原本闕佚。考《北夢瑣言》云：晉王李克用妻劉夫人，常隨軍行，至于軍機，多所宏益。先是，汴州上源驛有變，晉王憤恨，欲回軍攻之。夫人曰：“公為國討賊，而以杯酒私忿，必若攻城，即曲在于我。不如回師，自有朝廷可以論列�！庇谑前嗤恕Ｌ鞆�(fù)中，周德威為汴軍所敗，三軍潰散，汴軍乘我，晉王危懼，與李存信議，欲出保云州。夫人曰：“存信本北方牧羊兒也，焉顧成��！王常笑王行瑜棄城失勢，被人屠割，今復(fù)欲效之，何也？王頃歲避難塞外，幾遭陷害，賴遇朝廷多事，方得復(fù)歸。今一旦出城，便有不測之變，焉能遠(yuǎn)及！”晉王止行。居數(shù)日，亡散之士復(fù)集，軍城安定，夫人之力也�！段宕鷷吩疲和庠晁脑�，冊為皇太妃�！稓W陽史》云：莊宗即位，冊尊曹氏為皇太后，而以嫡母劉氏為皇太妃。太妃往謝太后，太后有慚色。太妃曰：“愿吾兒享國無窮，使吾獲沒于地以從先君幸矣。復(fù)何言哉！”莊宗滅梁入洛，使人迎太后歸洛，居長壽宮，而太妃獨留晉陽。同光三年五月，太妃薨。
魏國夫人陳氏，襄州人，本昭宗之宮嬪也。乾寧二年，武皇奉詔討王行瑜，駐軍于渭北，昭宗降硃書御札，出陳氏及內(nèi)妓四人以賜武皇。陳氏素知書，有才貌，武皇深加寵重。及光化之后，時事多難，武皇常獨居深念，嬪媵鮮得侍謁，唯陳氏得召見。陳氏性既靜退，不以寵侍自侈，武皇常呼為阿媎。及武皇大漸之際，陳氏侍醫(yī)藥，垂泣言：“妾為王執(zhí)掃除之役，十有四年矣，王萬一不幸，妾將何托！既不能以身為殉，愿落發(fā)為尼，為王讀一藏佛經(jīng)，以報平昔�！蔽浠蕿橹魈�。及武皇薨，陳氏果落發(fā)持經(jīng)，法名智愿，后居于洛陽佛寺，莊宗賜號建法大師。天成中，明帝幸其院，改賜圓惠大師。晉天福中，卒于太原。追謚光國大師，塔以惠寂為名也。
莊宗神閔敬皇后劉氏。案：《劉后傳》，原本闕佚。考《北夢瑣言》云：莊宗劉皇后，魏州成安人，家世寒微。太祖攻魏州，取成安，得后，時年五六歲。歸晉陽宮，為太后侍者，教吹笙。及笄，姿色絕眾，聲伎亦所長。太后賜莊宗，為韓國夫人侍者。后誕皇子繼岌，寵待日隆。他日，成安人劉叟詣鄴宮見上，稱夫人之父。有內(nèi)臣劉建豐認(rèn)之，即昔日黃須丈人，后之父也。劉氏方與嫡夫人爭寵，皆以門族夸尚，劉氏恥為寒家，白莊宗曰：“妾去鄉(xiāng)之時，妾父死于亂兵，是時環(huán)尸而哭。妾固無父，是何田舍翁詐偽及此！”乃于宮門笞之，其實后即叟之長女也。莊宗好俳優(yōu)，宮中暇日，自負(fù)蓍囊藥篋，令繼岌相隨，以后父劉叟以醫(yī)卜為業(yè)也。后方晝眠，及造其臥內(nèi)，自稱劉衙推訪女，后大恚，笞繼岌。然為太后不禮，復(fù)以韓夫人居正，無以發(fā)明。大臣希旨請冊劉氏為皇后，議者以后出于寒賤，好興利聚財，初在鄴都，令人設(shè)法稗販，所鬻樵蘇果茹亦以皇后為名。正位之后，凡貢奉先入后宮，惟寫佛經(jīng)施尼師，他無所賜，闕下諸軍困乏，以至妻子饑殍，宰相請出內(nèi)庫表給，后將出妝具銀盆兩口、皇子滿喜等三人，令鬻以贍軍。一旦作亂，亡國滅族，與夫褒姒、妲己無異也。先是，莊宗自為俳優(yōu)，名曰李天下，雜于涂粉優(yōu)雜之間，時為諸優(yōu)撲扶摑搭，竟為嚚婦惡伶之傾玷，有國者得不以為前鑒！劉氏以囊盛金合犀帶四，欲于太原造寺為尼，沿路復(fù)通皇弟存渥，同簀而寢，明宗聞其穢，即令自殺�？肌稓W陽史》，作裨將袁建豐得后，納之晉宮，而《北夢瑣言》作內(nèi)臣劉建豐，亦傳聞之異辭也。
淑妃韓氏，莊宗正室。案：《韓淑妃傳》，原本闕佚。考《五代會要》云：同光二年十二月冊，以宰臣豆盧革、韋說為冊使，出應(yīng)天門，登路車，鹵簿鼓吹前導(dǎo)，至于永福門降車，入右銀臺門，至淑妃宮，受冊于內(nèi)，文武百官立班稱賀。
德妃伊氏，莊宗次室。案：《伊德妃傳》，原本闕佚�？肌侗眽衄嵮浴吩疲呵f宗皇帝嫡夫人韓氏，后為淑妃，伊氏為德妃。又言夫人夏氏，后嫁李贊華，所謂東丹王，即安巴堅長子，性酷毒，侍婢微過，即以刀刲火灼。夏氏少長宮掖，不忍其兇，求離婚，歸河陽節(jié)度使夏魯奇家，后為尼也�！稓W陽史·家人傳》：明宗立，悉放莊宗時宮人。虢國夫人夏氏，歸夏魯奇家，后嫁李贊華。與《北夢瑣言》微異�！哆|史》又以夏氏為莊宗皇后，疑誤。又案《五代會要》：莊宗朝內(nèi)職，又有昭儀侯氏封汧國夫人，昭媛白氏封沂國夫人，出使美宣鄧氏封珝國夫人，御正楚真張氏封涼國夫人，司簿德美周氏封宋國夫人，侍真吳氏封延陵郡夫人，懿才王氏封太原郡夫人，咸一韓氏封昌黎郡夫人，瑤芳張氏封清河郡夫人，懿德王氏封瑯琊郡夫人，宣一馬氏封扶風(fēng)郡夫人，并同光二年十一月敕。
明宗昭懿皇后夏氏，生秦王從榮及閔帝。同光初，后以疾崩，明宗即位，追封為晉國夫人。長興中，明宗以秦、宋二王位望既隆，因思從貴之義，乃下制曰：“故晉國夫人夏氏，素推仁德，信睦宗親，嘗施內(nèi)助之方，不見中興之盛，予當(dāng)御極，子并為王，有鵲巢之高，無翚衣之貴，貞魂永逝，懿范常存，考本朝之文，沿追冊之制，將慰懷于九族，冀葉慶于四星。宜追冊為皇后，兼定懿號�！奔榷兴旧现u曰昭懿。
和武顯皇后曹氏。案：《曹后傳》，原本闕佚�？肌段宕鷷吩疲禾斐扇暾拢瑑詾槭珏�，長興元年五月十四日，冊為皇后；應(yīng)順元年閏正月，冊為皇太后。至清泰三年閏十二月，隨末帝崩于后樓。晉高祖使人護葬，至天福五年正月二十八日，追冊曰和武顯皇后。
宣憲皇后魏氏。案：《魏后傳》原本闕佚。據(jù)《通鑒考異》引《唐廢帝實錄》云：宣憲皇后魏氏，鎮(zhèn)州平山人。中和末，明宗徇地山東，留戍平山，得魏后。又云：明宗為裨將，性闊達(dá)，不能治生，曹后亦疏于畫略，生計所資，惟宣憲而已�！段宕鷷吩疲撼醴怍攪蛉�，清泰二年二月，中書門下奏：“臣聞漢昭帝承祚御歷，奉尊謚于云陽；魏明帝繼體守文，思外家于甄館，而皆追崇微號，祔饗廟庭，克隆敬本之文，式葉愛親之道。臣等又覽國史，竊見明皇帝母曰昭成皇后竇氏，代宗皇帝母曰章敬太后吳氏，始嬪硃邸，俄閟幽宮，鴻圖既屬于明君，尊號咸追于圣母。伏以魯國夫人發(fā)祥沙麓，貽慶河洲。三后最賢，周母允成于天統(tǒng)；四妃有子，唐宮先啟于帝基，仰惟當(dāng)寧之情，彌軫寒泉之思。久虛殷薦，慮損皇猷。臣等謹(jǐn)上尊謚曰宣憲皇太后，請依昭成皇太后故事，擇日備禮冊命。又，臣等伏聞先太后舊陵未祔先祠，則都下難崇別廟，既追尊謚，合創(chuàng)閟宮。按漢朝故事，園寢不在王畿，或就陵所便立寢祠。今商量上謚后，權(quán)立同廟，以申告獻(xiàn)，配祠之禮，請俟他年。”從之。據(jù)《歐陽史》云：議建陵寢，而太原石敬瑭反，乃于京師河南府東立寢宮。又案：《五代會要》所載明宗時內(nèi)職，德妃王氏，天成三年正月冊立，長興二年四月進號淑妃，應(yīng)順元年閏正月十三日冊為太妃，至周廣順元年四月追謚賢妃。昭儀王氏封齊國夫人，昭容葛氏封周國夫人，昭媛劉氏封趙國夫人，孫氏封楚國夫人，御正張氏封曹國夫人，司寶郭氏封魏國夫人，司贊于氏封鄭國夫人，尚服王氏封衛(wèi)國夫人，司記崔氏封蔡國夫人，司膳翟氏封滕國夫人，司醖吳氏封莒國夫人，婕妤高氏封渤海郡夫人，美人沈氏封太原郡夫人，順御硃氏封吳郡夫人，司飾聊氏封潁川郡夫人，司衣劉氏封彭城郡夫人，司藥孟氏封咸陽郡夫人，梳篦張氏封清河郡夫人，司服王氏封太原郡夫人，櫛篦傅氏封潁川郡夫人，知客張氏賜號尚書，故江氏追封濟陽郡夫人。以上皆長興三年九月敕。其名號皆中書門下按《六典》內(nèi)職仿而行之。內(nèi)人李氏封隴西縣君，崔氏封清河縣君，李氏封成紀(jì)縣君，田氏封咸陽縣君，白氏封南陽縣君，并長興四年二月敕。前代內(nèi)職，皆無封君之禮，此一時之制。
閔帝哀皇后孔氏。案：《孔后傳》，原本闕佚。據(jù)《通鑒》云：孔循陰遣人結(jié)王德妃，求納其女；德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妃，帝許之。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段宕鷷吩疲撼醴怍攪蛉�，應(yīng)順元年四月，為末帝所害。晉天福五年正月二十八日，追謚為哀皇后。
末帝劉皇后，應(yīng)州人也。天成中，封為沛國夫人。清泰初，百官三上表，請立中宮，遂立為皇后。后性強戾，末帝甚憚之，故其弟延皓，自鳳翔牙校環(huán)歲之間歷樞密使，出為鄴都留守，皆由后內(nèi)政之力也。及延皓為張令昭所逐，執(zhí)政請行朝典，后力制之，止從罷免而已。晉高祖入洛。后與末帝俱就燔焉。
史臣曰：昔三代之興亡，雖由于帝王，亦系于妃后。故夏之興也以涂山，及其亡也以妹嬉；商之興也以簡狄，及其亡民以妲己；周之興也以文母，及其亡也以褒姒。觀夫貞簡之為人也，雖未偕于前代，亦無虧于懿范。而劉后以牝雞之晨，皇業(yè)斯墜，則與夫三代之興亡同矣。余無進賢輔佐之德，又何足以道哉！案：《五代史》無《外戚傳》。據(jù)《五代會要》，武皇長女瓊?cè)A長公主，降孟知祥，同光三年十二月封。第二女瑤英長公主，降張延釗，同光三年十二月封。明宗長女永寧公主，降晉高祖。第十三女興平公主，降趙延壽，天成三年四月封，至長興四年九月改封齊國公主，至清泰三年二月進封燕國長公主。第十四女壽安公主，長興四年六月封。第十五女永樂公主，長興四年六月封。今考《會要》所載，亦多舛互，如瓊?cè)A公主，《十國春秋》諸書作太祖弟克讓之女，《會要》以為武皇長女，此傳聞之異辭也。莊宗女義寧公主，降宋廷浩。廷浩仕至房州刺史，晉初為汜水關(guān)使，張從賓之叛，戰(zhàn)死。見《東都事略》及《宋史》。又，王禹偁《小畜集》有《宋渥神道碑》云：母義寧公主，天福中，晉祖以嘗事莊宗，有舊君之禮，每貴主入見，聽其不拜。時兵戎方熾，經(jīng)費不充，惟公主之家，賜予甚厚，盡而復(fù)取，亦無倦色。一日，晉祖從容謂貴主曰：“朕于主家無所愛惜，但朝廷多事，府庫甚虛，主所知矣。今輦轂之下，桂玉為憂，可命渥分司西京，以豐就養(yǎng)�！币蚝袂仓�，且敕留司具晨昏伏臘之用，至于醯醢，率有備焉�！稌凡惠d莊宗女幾人，是其闕略也。惟明宗諸女記之，稍詳，然考薛史《趙延壽傳》，其娶明宗小女為繼室�！稓W陽史》亦云有耶律德光為延壽娶從益妹，是為永安公主。而《五代會要》不載，則其闕漏者亦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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