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親愛的!"媚蘭低聲說,同時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閃耀著愛和驕傲的光輝。"你真勇敢,真是個勇敢的姑娘!
等等——喂,請等等,皮卡德中尉!我也有東西給你呢!"她使勁捋自己的結(jié)婚戒指,思嘉知道,自從艾希禮給她戴上以后從沒離開過那只手指。世界上也只有思嘉知道,它對媚蘭有著多么重要的意義。它好不容易被取下來了,接著在媚蘭的小小手心里緊緊握了一會。然后才輕輕地落到那首飾堆上,兩位姑娘站在那里目送義勇兵向角落里那群年長的太太們走去。思嘉是一副倔強的神態(tài),媚蘭則顯得比流淚還要凄楚。這兩種表情都被站在她們身邊的那個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你勇敢地那樣做了,我是無論怎樣也做不到的,"媚蘭說著,伸出胳臂抱住思嘉的腰肢,并且溫柔地緊摟了一下。有一會兒思嘉很想擺脫她的胳臂,并使勁放一嗓子大叫一聲"天知道!"就像她父親感到惱怒時那副神態(tài),但是她瞧見了瑞德·巴特勒的眼光,才設(shè)法裝出一個酸溜溜的微笑來。媚蘭總是誤解她的動機,這使她感到十分懊惱——不過這或許比猜出她的本意要可取得多。
“多么漂亮的一個舉動,"瑞德·巴特勒溫和地說。"就是像你們所作出的這樣的犧牲,鼓舞了我們軍隊中那些勇敢的小伙子們。"思嘉正想狠狠地回敬他幾句,還是好不容易克制住了。他的每一句話里都含有諷刺。她從心底里厭惡,這個懶洋洋地斜靠在柜臺邊的家伙。可是他身上有某種刺激性的東西,某種熱烈的、富有生命力的、像電流一般的東西。她自己心中全部的愛爾蘭品質(zhì)都被鼓動起來迎接他那雙黑眼睛的挑戰(zhàn)了。她下定決心要把這個男人的銳氣打下去一截子。他知道她的秘密,這使他處于對她的優(yōu)勢,而且是十分厲害的,因此她必須改變這種局面,要設(shè)法逼他退居下游。她把想要直截了當?shù)卣f出自己對他看法的沖動使勁壓了下去。糖漿往往比酸酣能抓到更多的蒼蠅,像嬤嬤經(jīng)常說的,而她是要抓住并且降服這只蒼蠅,使得他再也休想來控制她了。
“謝謝你,"她溫柔地說,故意裝做不懂他的意思。"能得到赫赫有名巴特勒船長人物的夸獎,真是榮幸之至。"他掉過頭來放聲大笑——思嘉聽來覺得很刺耳,就像鴉叫一般,她的臉又紅了。
“怎么,難道你心里真是這樣想的嗎?”他好像逼著她回答,聲音低得在周圍一起喧嚷中只有她才能聽見。"為什么你不說我不是什么上等人而是個該死的流氓,如果我不自己滾開你就要叫一個勇敢的大兵來把我趕出去吧?"她真想狠狠地回敬他幾句,但話到嘴邊又毅然打住,并換了個腔調(diào)說:“怎么,巴特勒船長!你說到哪里去了!仿佛沒人知道你是多么有名、多么勇敢的一個——一個——”“我真對你感到失望了,"他說。
“失望?”
“是的。在第一次不平凡的見面時,我心想總算遇到了一個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勇氣的姑娘?扇缃裎野l(fā)現(xiàn)你也只有漂亮罷了!薄澳愕囊馑际钦f我是個膽小鬼了?”“正是如此。你沒有勇氣說出你心里的話,我頭一次見你時,我想:這是個萬里挑一的女孩子。她不像旁的小笨蛋那樣專門相信媽媽所說的一切,并且照著去做,也不管自己心里感覺如何。她們把自己的感情、希望和小小的傷心事用一大堆漂亮話掩藏起來。那時我想:奧哈拉小姐是個有獨特精神的姑娘。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也不害怕說出自己的心事——或者摔花瓶!薄鞍。∧谴丝涛揖鸵f出我的心事了,"她滿臉的怒火沖口而出。"要是你還有一點點教養(yǎng),你就再也不要到這里來,再也不要跟我說話了。你早就應(yīng)當知道,我是決不想再理睬你的!你可不是個上等人!你是個討厭的沒教養(yǎng)的東西!你滿以為有那幾條小小的破船可以逃過北方佬的封鎖,你就有權(quán)利到這里來嘲弄那些正在為主義貢獻一切的勇敢的男人和女人了——”“得了,得了——"他奸笑地央求她。"你開頭講得蠻不錯,說出了心里的話,但是請不要跟我談什么主義嘛。我不高興聽人家談這些,而且我敢打賭,你也——”“怎么,你怎么會——"她一開始便發(fā)覺自己失去了控制,于是趕快打住,滿肚子懊惱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人家的陷阱。
“你看到我之前,我就站在那邊門道里,觀望著你,"他說。"我同時觀望別的女孩子。她們?nèi)己孟袷菑耐粋模子里鑄造出來的面孔?赡悴灰粯,你臉上的表情是容易理解的。你沒有把你的心思放在事業(yè)上,并且我敢打賭,你不是在思考我們的主義或醫(yī)院。你滿臉表現(xiàn)出來的是想要跳舞。要好好玩樂一番,但又辦不到。所以你都要發(fā)狂了。講老實話吧,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巴特勒船長,我沒有什么要跟你說的了。"她盡可能一本正經(jīng)地對他說,努力想把已經(jīng)丟掉了的面子挽回來一些。
“僅僅憑一個'偉大的跑封鎖線的冒險家'的身份,你是沒有權(quán)利侮辱婦女的!薄皞ゴ蟮呐芊怄i線的冒險家!這真是笑話,請你再給我一點點寶貴的時間,然后再叫我不明不白地走開吧。我不想讓這么可愛的一個小小愛國者,對于我為聯(lián)盟的主義所作出的貢獻,仍處于茫然無所知的境地呢。”“我沒有興趣聽你吹了!”“對我來說跑封鎖線是一樁生意,我從中賺了不少錢,一旦我不再從中賺錢了,我便會撒手不干。你看這怎么樣呢?”“我看你是個要錢不要臉的流氓——跟那些北方佬一樣。”“一點不錯,"他咧著嘴笑笑,"北方佬還幫我賺錢呢?刹,上個月我還把船徑直開進紐約港,裝了一船的貨物呢!薄笆裁!"思嘉驚叫一聲,不由得大感興趣,十分激動。
“難道他們不轟你?”
“當然不啦。我可憐的天真娃娃!那邊有的是聯(lián)邦愛國者,他們并不反對賣東西給聯(lián)盟來賺大錢呀。我把船開進紐約,向北方佬公司賣進貨物,當然是十分秘密的。然后再開回來。等到這樣做有點危險了,我就換個地方,到納索去,那里同樣是這些聯(lián)邦愛國者給我準備好了火藥、槍彈和漂亮的長裙。這比到英國去更方便一些。有時候,要把它運進查爾斯頓或者威爾明頓,倒稍稍有點困難——不過,你萬萬想不到一點點黃金能起多大的作用呀!”“唔,我知道北方佬很壞,可是不知道——”“北方佬出賣聯(lián)邦賺幾個老實錢,這有什么不好。窟@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結(jié)果反正都一樣,他們知道聯(lián)盟總是要被打垮的,那又為什么不盡早撈幾個錢呢?”“給打垮——我們?”“當然嘍!薄罢埬阙s快走開好嗎——難道我還得叫馬車拉我回家去,這才能擺脫你嗎?”“好一個火熱的小叛徒!"他說,又咧嘴笑了笑,接著他鞠了一躬,便悠然自得地走開了。讓她一個人氣得胸脯一鼓一鼓地站在那里。一種連她自己也不理解的失望,好比一個孩子眼看自己的幻想破滅時的失望,像火焰般在她心里燃燒。
他怎么敢把那些跑封鎖線的人說得那么迷人,他怎么竟敢說聯(lián)盟會被打垮!光憑這一點就該槍斃他——作為叛徒槍斃。她環(huán)視大廳,望著所有熟悉的面孔,那么相信成功那么勇敢、那么忠誠的面孔,可是不知怎的突然一絲冰冷的涼意向她心頭襲來。給打垮嗎?這些人——怎么,當然不會!連這個想法本身都是不可能的,不忠的。
“你們倆嘀咕什么了?"媚蘭見顧客都走開了,便轉(zhuǎn)過身來問思嘉。"我看見梅里韋瑟太太始終在盯著你,都覺得不好意思了。親愛的,你知道她會怎么說嗎!”“唔,剛才這個人太差勁——是個沒教養(yǎng)的東西,"思嘉說。"至于梅里韋瑟那老太太,就讓她說去吧。我可不耐煩就專門為她去做個傻里巴幾的人呢!薄霸趺,思嘉!"媚蘭生氣地喊道。
“噓——噓,"思嘉提醒她注意,"米德大夫又要講話了。"聽到大夫提高了聲音,人群便再次安靜下來,他首先感謝女士們踴躍捐出了她們的首飾。
“那么,女士們和先生們,現(xiàn)在我要提出一個驚人的建議——一個會使你們某些人感到震驚的新鮮玩意,不過我請你們記住,這純粹是替醫(yī)院、替我們的躺在醫(yī)院里的小伙子來著想的。"人人都爭著擠上前去,預(yù)先猜想這位不露聲色的大夫所要提出的驚人建議究竟是什么。
“舞會就要開始了,第一個節(jié)目當然是弗吉尼亞雙人舞。
接著是一場華爾茲。然后是波爾卡舞、蘇格蘭輪舞、瑪祖卡舞,這些都將用一個弗吉尼亞短舞打頭。我知道,對于弗吉尼亞雙人舞的領(lǐng)頭是會有一番小小的競爭,所以——"大夫擦了擦他的額頭,向角落里投去一個滑稽的眼色,他的太太就坐在那些陪護人中間。"先生們,如果你們想同你所挑選的一位女士領(lǐng)跳一場弗吉尼亞雙人舞,你就得出錢去請她。我愿意當拍賣人,賣得的錢都歸醫(yī)院。"突然所有正在揮動的扇子都停止了,一起激動的嗡嗡聲在整個大廳泛濫開來。陪護人所在的那個角落也是混亂一團,其中米德太太急于對丈夫的提議表示支持,可他的那種新花樣又是她從心底里不贊成的。所以處于不利地位,埃爾辛太太,梅里韋瑟太太和惠廷太太臉都氣紅了?墒峭蝗粡泥l(xiāng)團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并立即獲得其他穿軍服的人的附和。年輕姑娘們都熱烈鼓掌,興奮得跳起來。
“你不覺得這是——這簡直是——簡直有點像拍賣奴隸嗎?”媚蘭低聲說,疑惑地凝視著那位早已設(shè)防的大夫,而他在她眼中一直是個完美無缺的人物。
思嘉什么也不說,然而她的眼睛在發(fā)光,她的心緊縮得有點疼痛。如果她不是寡婦就好了,如果她又是從前的思嘉·奧哈拉,穿著蘋果綠衣裳,胸前沿著深綠色天鵝絨飾帶,黑頭發(fā)上簪著月下香,裊裊婷婷地走在外面舞場里,那她就會領(lǐng)那場弗吉尼亞雙人舞。是的,一定會這樣!那會引起十幾位男子來爭她,爭著將自己所出的價錢交給大夫。啊,如今只能強制自己坐在這里當墻花,眼看范妮或梅貝爾作為亞特蘭大的美人兒領(lǐng)跳第一場雙人舞了!
忽然從那一起嘈雜中冒出了小個兒義勇兵的聲音,他用十分明顯的法蘭西腔調(diào)說:“請允許我——用20美元請梅貝爾·梅里韋瑟小姐。"梅貝爾刷地臉一下紅了,趕緊伏在范妮的肩上,兩個人交纏著脖子把臉藏起來,吃吃地笑著,這時有許多別的聲音在喊著別人的名字,提出不同的價額。米德大夫又是笑嘻嘻的了,他根本不肯理會坐在角落里的醫(yī)院婦女委員會在怎樣憤慨地紛紛議論。
開始,梅里韋瑟太太斷然大聲宣布,她的女兒梅貝爾絕對不參加這樣一種活動;可是,等到梅貝爾的名字喊得更多、價額也提高到了75美元時,她的抗議便開始松勁了。思嘉撐著兩只臂肘倚在柜臺上,望見擁擠的人群在樂臺周圍興奮的笑著喊著,揮舞著大把大把南部聯(lián)盟的鈔票,不由得眼紅得要冒火了。
現(xiàn)在,他們大家都要跳舞了——除了她和那些老太太們。
如今,人人都可以享樂一番了,只有她例外。她發(fā)現(xiàn)瑞德·巴特勒就站在大夫的下首時,還沒來得及改變臉上的表情,他便看見了她。他的一個嘴角垂了下來,一道眉毛翹了上去。她翹著下巴扭過頭不理他,這時忽然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用明顯的查爾頓斯口音喊她的名字,聲音凌駕于所有其他名字之上。
“查爾斯·漢密爾頓太太——150美元——金幣。"人群一聽到那個金額和那個名字頓時鴉雀無聲了。思嘉更是驚駭?shù)脦缀醪荒軇訌。她坐在那里,雙手捧著下巴頦,眼睛瞪得大大的。人們一起轉(zhuǎn)過身來瞧著她。她看見大夫從臺上俯下身來在瑞德·巴特勒耳旁低語些什么,也許是說她還有服喪,不好出來跳舞吧,她看見瑞德懶洋洋地聳了聳肩膀。
“請你另挑一位美人,怎么樣?"大夫問道。
“不,"瑞德明白地回答。他毫不在意地朝人群掃了一眼,"漢密爾頓太太!薄澳鞘遣豢赡艿,我告訴你,"大夫不耐煩地說。"漢密爾頓太太不會——"思嘉聽到一個聲音,但最初還沒有認出來就是她自己說話的聲音。
“我愿意!行!”
她一躍而起,但心臟在猛烈地撞擊著,她生怕站不穩(wěn),她那么激動,是因為自己又成了大家注目的中心,又成了全場最為人們所渴望的姑娘,而且,最妙的是,又可以跳舞了。
“哦,我不在乎他們說些什么!我不在乎!"她低聲喃喃著,全身有一股美妙的狂熱勁兒,她頭一揚迅速走出了攤位,兩只腳跟像響板一般敲打著,同時嘩地一聲把那把黑綢扇子全面甩開。霎時間,她看見了媚蘭那張驚疑的臉孔,那陪護人臉上的表情,那些焦急的女孩子,以及士兵們熱烈贊揚的神色。
接著她來到了舞場上,除此同時瑞德·巴特勒穿過人群向她走來,臉上掛著一絲嘲諷的微笑,但是她不在乎——哪怕他就是亞伯·林肯本人她也不在乎!她要重新跳起舞來了。
她要領(lǐng)跳那場弗吉尼亞雙人舞呢。她輕捷地給他一個低低的屈膝禮和一絲嬌媚的微笑。他將手放在他穿著皺邊襯衣的胸口上鞠了一躬。本來嚇呆了的樂隊指揮利維這時立即想起要掩蓋這個場面,便大叫一聲:“挑好你的舞伴,準備跳弗吉尼亞雙人舞呀!"于是樂隊嘩地一聲奏起了最美妙的舞曲《迪克西》。
“你怎么敢叫我出這樣的風(fēng)頭呀?巴特勒船長!薄翱墒,你是明明想出這個風(fēng)頭的嘛。漢密爾頓太太!薄澳阍趺磿诒娙嗣媲鞍盐业拿趾俺鰜淼难剑俊薄澳惚緛硪彩强梢跃芙^的嘛!薄安贿^——我這是為了主義呢。既然你出了這許多金元,我就不能只顧自己了。大家都在瞧著我們呢。請別笑!薄八麄兎凑且吹。請不要拿出什么主義之類的廢話來跟我胡聊了。你既然要跳舞,我才給了你這個機會,這是雙人舞最末一種舞步的進行曲吧,是不是?”“對——真的,我該停下來休息了!薄盀槭裁,是我踩了你的腳嗎?”“沒有——不過他們會議論我的!薄澳惝斦骖櫦蛇@些——你心里是這樣想的嗎?”“唔——”“你又不是在犯什么罪,是嗎?干嗎不跟我跳華爾茲?”“可是如果我媽會——”“原來還拴在媽媽的裙帶上呢。”“真討厭死了,唔,你總是把品德說得那么一錢不值!薄翱善返卤緛砭褪且诲X不值嘛,你怕人家議論嗎?”“不——但是——好,我們別談這個了,謝天謝地,華爾茲開始了。雙人舞總是叫我跳得喘不過起來!薄安灰乇芪业膯栴},究竟你覺得旁人的議論要不要緊呢?”“唔,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我就說——不要緊!不過,一個女孩子通常是關(guān)心這種事的,只是今晚嘛,我不管了!薄昂脴拥模∧氵@才是自己在思想,而不是讓旁人替你思想呢。這就開始聰明起來了!
“唔,可是——”
“一旦你像這樣惹起了那么許多人議論,你就會明白這原來是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想想看,在查爾斯頓就沒有哪家人家愿意接待我。即使我對我們正義神圣的主義作出了貢獻,也改變不了他們的禁忌!薄岸嗫膳卵剑 薄斑,一點也不可怕,只要你還沒有丟掉自己的名譽,你就永遠也不會明白名譽這個東西是個多大的負擔,也不會明白自由究竟意味著什么。”“你這話說得太難聽了!”“難聽可又真實,只要你經(jīng)常有足夠的勇氣——或得金錢——你就用不著什么名譽了!薄敖疱X并不能買到一切!薄耙苍S有人對你說過這話了,你自己決不會想出這種陳腔濫調(diào)來的。它買不到什么呀?”“唔,這我不明白——總之,幸;驉矍槭琴I不到的!薄耙话阏f來,它也能買到,萬一不行時,它也可以買一種最出色的代用品!薄鞍吞乩沾L,你真有那么多錢嗎?”“漢密爾頓太太,這問題顯得好沒涵養(yǎng)埃我簡直有點吃驚了。不過嘛,是這樣。作為一個從小就兩手空空被剝奪了繼承權(quán)的年輕人,我干得很不錯的,我有把握在封鎖線撈到一百萬!薄斑,不可能吧!”“唔,會的,要知道,從一種文明的毀滅中也像從它的建設(shè)中那樣,能撈到大量的金錢?蛇@個道理大多數(shù)人好像并不明白。”“你這是什么意思呢?”“你的家庭,我的家庭,以及今晚在場的每個家庭,都的是把一起荒野改變?yōu)橐黄鸱睒s而致富的。這就是帝國建設(shè)時期。在帝國建設(shè)時期有許多錢好賺。但是,在帝國毀滅時期能賺的錢更多呢。”“你這談的是什么帝國呀?”“就是我們生活的這個帝國——這個南方——這個南部聯(lián)盟——這個棉花王國——它如今正在我們腳下崩潰。只不過大多數(shù)笨蛋看不到這一點,不能利用這崩潰所創(chuàng)造的大好形勢罷了。我就是從這毀滅中發(fā)財致富的!薄澳敲茨阏娴恼J為我們會被打垮了?”“是的。為什么要做鴕鳥呢?”“啊,我最不愛談這樣的事了。親愛的。你能不能也說些有趣的話呢,巴特勒船長?”“要是我說你的眼睛像一只金魚缸,它們滿滿地盛著最清澈的綠水,當金魚就像現(xiàn)在這樣游到水面上來時,你就美麗得要命了——這樣說你會高興嗎?”“唔,我不高興這樣。……你聽這音樂是不很美妙嗎?唔,我可是以跳一輩子華爾茲!可從前我并不覺得那么需要它呢!薄澳闶俏覔Пн^的最漂亮的舞伴了!薄澳銊e把我摟得這么緊呀,巴特勒船長,大家都在看呢!薄耙菦]有人看著我們,你會高興我這樣摟著吧?”“巴特勒船長,你有點得意忘形了!薄耙稽c兒也沒有。我怎么會呢,有你摟在我懷里?!@是什么曲子,是新的嗎?”“是的,這是我們從北方佬手里繳獲的,不是好極了嗎?”“叫什么名字?”“《到這場殘酷戰(zhàn)爭結(jié)束時》!薄案柙~是怎樣的?唱給我聽聽。"親愛的人兒啊,你可還記得我們上次相會的時刻?
那時你跪在我腳邊,
對我說你是多么愛我。
啊,你穿著灰色的戎裝
那么驕傲地在我面前站著,
你發(fā)誓無論命運怎樣安排,
你永不背叛我和你的祖國。
我悲傷、孤獨,我流淚嘆息,
可音信杳然,毫無結(jié)果!
但愿這場殘酷的戰(zhàn)爭結(jié)束,
我們能重新愉快地相會!
“當然,原來是'藍色的戎裝',我們把它改成了'灰色'……唔,巴特勒船長,你的華爾茲跳得真棒。大多數(shù)高個子男人都不行,你知道的。真不敢去想我今后要過多少年才能再跳舞呢!薄皫追昼娋托辛寺。下一場雙人舞我還要投你的標,還有再下一場,再下一常”“唔,我不行了,別這樣,你可千萬不要投了!我的名聲眼看就毀了。”“本來就夠壞的了,再跳一場又何妨呢?等我跳過五六場之后,興許讓給別的小伙子跳那么一場兩場,不過最后一場還是歸我。”“唔,好的,我知道自己是瘋了,但不管它了。不管人家怎么說,我一點都不在乎了。我在家里已坐煩了,我就是要跳,要跳——”“也不再穿黑衣服了?我討厭喪服!薄翱墒前吞乩沾L,我總不能脫掉這喪服呀,你別把我摟得這么緊呀。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薄澳闵鷼獾哪硬藕每茨。我偏要摟得再緊一點——你瞧—-我就想試試你會不會真的生氣。你自己沒有意識到,那天在'十二橡樹'村你氣得摔家伙時,那模樣有多迷人呀!”“啊,請你——你能不能忘掉那件事?”“不,那是我平生最珍貴的記憶之一——一位嬌生慣養(yǎng)的帶有愛爾蘭人坦率個性的南方美人——你知道,你很有愛爾蘭人品質(zhì)!薄斑,音樂結(jié)束了,親愛的,皮蒂帕特姑媽也從后面屋里出來了。我知道梅里韋瑟太太一定會告訴她。啊,千萬千萬,我們快到那邊去,也好朝窗外看看。我不想讓她現(xiàn)在看見我,她那眼睛睜得像碟子一樣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