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網(wǎng)_語文知識_初中語文_小學語文_教案試題_中考高考作文 · 會員中心
 | 網(wǎng)站首頁 | 漢語知識 | 文言專題 | 現(xiàn)代文閱讀 | 小學語文 | 初中語文 | 高中語文 | 寫作 | 教育資源 | 
您現(xiàn)在的位置: 華語網(wǎng) >> 現(xiàn)代文閱讀 >> 閱讀世界 >> 休閑閱讀 >> 正文  
鐵齒銅牙紀曉嵐
作者:文貴 鄒靜之 文章來源:名人傳記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四節(jié)

  夜晚時分,和珅回到蘭州大營和珅帳內(nèi),王亶望也跟著走進帳篷。和珅一見他來,叫左右退下,將紀昀收起帳本的事告訴了王亶望,王亶望早已聽說了,此時他是來與和珅商量對策來的。和珅沉默無語,王亶望在帳中來回走動著,一會兒他停住腳步問:“和大人機敏過人,難道在此事上就無力回天?”

  和珅未作答復,看著他。王亶望咬咬嘴唇,一狠心說:“小女卿憐那日與和大人在府中一見,對大人很是仰慕,大人若是不嫌高攀,在望愿將小女許配和大人為妾……”

  和珅嘆了口氣,拿出銀票在手中抖著,似在檢查真?zhèn)。和珅依依不舍地將銀票遞到王亶望手中,說:“這是你那一百萬兩銀子,王大人收好。”

  “大人這是何意?”王亶望問。

  “你為父出殯,正是用錢之際,和某不敢趁人之危!焙瞳|說。

  王亶望絕望地問:“這么說和大人要袖手旁觀了!

  “和某離開杭州的時候,皇上也曾交代過,靖邊事小,監(jiān)糧事大,讓和某悉心過問監(jiān)糧舞弊之事?珊湍衬罴按蠹以鲁癁槌,體諒諸位在這荒涼之地發(fā)財不易,本想得過且過,沒想到皇上又派了紀昀,那紀昀將監(jiān)糧帳目死攥在手里,和某別無它法,”和珅說著把票子一推:“王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王亶望沒接,說:“甘肅地面雖窮,可自督撫以下,對和大人莫不傾心結(jié)交,百般巴結(jié),和大人難道沒聽說過得人錢財替人消災之說嗎?”

  和珅將票子往桌上一扔,道:“與人消災也有個底線!

  “什么底線?”王亶望巴巴地望著和珅。

  和珅狠狠地說:“別給自己招災!王大人你說是吧?”

  “那小女之事?”王亶望沒忘了這最后一著棋,再次提醒著。

  和珅多明白的人,笑笑說:“令女才高八斗,和某是個粗人,自愧不如,王大人如若果有納婿美意,我看那紀昀與令女倒是絕配,和某愿做月老,成全這樁金玉良緣!

  王亶望臉色很難看,說:“多謝和大人美意,既然事已至此,王某只能聽天由命,就不敢有勞和大人了!

  “那好,王大人好自為之!焙瞳|端茶送客,王亶望只好告辭。和珅說了句:“恕不遠送!碑斂吹酵鮼嵧叱鋈ズ蟆:瞳|對親兵頭目說:“給我派人盯住這老家伙,一刻也不能松懈!

  “喳!庇H兵頭目應著出帳。

  和珅嘆道:“既生瑜,何生亮。紀昀呀紀昀,你又壞了我好大一筆財路。煮熟了,上到盤兒里的鴨子,硬讓你從眼門前兒拽走了!”

  王亶望從和珅帳里出來,直奔蘭州城內(nèi),他立即叫人喊來了當?shù)氐耐练祟^子,兩人在蘭州城內(nèi)茶館見了面。王亶望與土匪頭交頭結(jié)耳,他低聲說:“一萬兩銀子,買他的人頭。”

  “啥人這么值錢?”土匪頭子問。

  王亶望說:“你只管收銀子做事,多問無益。”

  土匪頭故意說:“我可不是那種只認錢不認人,殺人越貨的強盜!”

  王亶望拍出一張紙說:“那好,先付你二十萬兩銀票,只要你做得干凈!”

  紀昀見收拾了和珅,心情格外輕松,這一日在城內(nèi)閑逛。一抬眼看到一家寫著汲齋古董店的門臉,紀昀便進去觀看。出來時,紀昀手上已經(jīng)捧著一本古版書,搖頭晃腦地讀著走出門來。他剛走入小巷,后面突然竄出土匪頭,用一條麻袋蒙住紀昀,幾個小匪將他橫拖倒曳而去。

  紀昀被土匪綁架到城外荒野,土匪們這才拿下蒙住他的麻袋。

  紀昀問:“幾位好漢,不知我與諸位何冤何仇,以致諸位如此處心積慮!

  “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蓖练祟^提著火藥刀說。

  紀昀說:“既是如此,就請各位放了紀某,一笑了之如何?”

  土匪頭說:“咱要是放了你,跟你倒是沒仇,跟銀子可就有了仇了,一萬兩銀子沒了,你說冤不冤。”

  “原來是受人委托,不知各位是哪路好漢?”紀昀心里有了點底。

  “大人也別高抬咱們,咱只是一群窮叫花子,做點沒本錢的買賣。誰讓這蘭州地面上鬧饑荒呢!蓖练祟^說著收了刀,拔出一把火藥槍,對準紀昀。土匪頭接著說:“看你也像個知書答禮的人,咱也沒仇,就給你個全尸,你放心,保證不疼不癢,一槍斃命。”

  紀昀嘆道:“真沒想到我紀昀斃命于此!

  土匪頭手松了下來:“你說什么,你是紀昀?哪個紀昀?”

  紀昀看著他;“天下至有幾個紀昀!

  “莫不是人稱第一才子的紀曉嵐?”土匪頭問。

  紀昀說:“如假包換!

  土匪頭叫了起來:“這可真是有辱斯文,快給紀大人松綁。說著命眾土匪用刀割斷捆紀昀的繩子!

  “怎么,你也聽過紀某的名頭?”紀昀高興地問。土匪頭告訴他在下也曾讀過兩年私塾。

  紀昀問他:“為何不去科場求個出身,反要做此勾當?”

  土匪頭搖著頭說;“皆因小人出身貧寒,家父乃是衙門許作,終日與死尸為伍。大清規(guī)矩,賤戶之后不得參加科舉,小人只好走這投筆從戎之路!

  紀昀看了看他,土匪頭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說:“既然知道紀某的名頭,還不送紀某回城,多少公務等著紀某處理,耽擱不得!

  土匪頭說:“如今欺世盜名者甚多,大人何以證明自己真是紀昀?小人請大人賦詩一首,以辨真?zhèn)巍!?

  紀昀問:“以何為題呀!”

  “就以你我為題吧!蓖练祟^拍了拍自己的胸說。

  紀昀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聽仔細了。

  大漠茫茫野山村,綠林豪客問出身。他時不用相回避,世上無人不識君!

  “好詩!”土匪頭叫道。

  紀昀見此情馬上說:“那就放過紀某吧!”

  土匪頭說:“不行。你我相識一場,就算做不成朋友,也該有個說法吧!”

  紀昀說:“也好,我再做一首,聽仔細了——

  無情恰似總多情,與君相識笑不成。蠟燭有心惜夜短,替人淚流到天明。”

  土匪頭喝彩著:“好詩!好才學!”

  紀昀一揖手說:“如此紀某就告辭了。你們幾個是跟紀某回蘭州府自首呢,還是放下屠刀,改過自新?”

  土匪頭攔住他說:“紀大人走不得。”

  “怎么還走不得,你還有何事要求教紀某嗎?”

  土匪頭說:“紀大人文才雖好,可當不得飯吃。久聞大人鐵齒銅牙,自然可以咬金截銀,肚子是不愁的。小人肉眼凡胎,肚里空空,還請紀大人成全。”

  紀晌問:“此話怎講?”

  “紀大人好文才,比不上白花花的銀子實在。在下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不好食言。紀大人,請您上路吧,小人一定以禮厚葬。”土匪頭說著掏出一塊臟兮兮的白綢子,塞給紀昀。繼續(xù)說道:“紀大人將就著用吧,小人不敢對大人動槍!

  紀昀問:“殺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滅九族嗎?”

  土匪頭說:“天高皇帝遠,眼下又鬧災荒,我和兄弟們是用您的人頭換銀子,再用銀子去換糧食,好填飽肚子。紀大人您就成全了我們吧!”

  紀昀苦笑一下,接過白綢子,掛在一棵枯樹上。土匪頭吩咐土匪甲:“好好服侍紀大人登天!”

  紀昀突然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蘇卿憐所贈的荷包來,仔細地端詳著。土匪頭不解地看著他:“紀大人好情致呀!臨死還有什么講究嗎?”紀昀說:“這荷包是我的一位知己所贈,為我今生最為真愛之物,故此請求諸位在我死后,將此荷包擺放在我胸前,左手掌撫在荷包上,右手按在左手上面,以求愛物如人與我同行!

  土匪頭伸手奪下荷包,說:“讓我看看什么寶貝,讓你如此動心動情?”這一看不要緊,令他大驚,急忙民“這,這,這不是蘇卿憐的荷包嗎?怎么會在紀大人手上?”

  紀昀問:“難道你也認識蘇卿憐?”

  土匪頭說:“蘇卿憐是甘肅巡撫王亶望的義女,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色傾全城,蘭州人沒有不知道,不認識她的,我不光認識她,她還有恩與我這個粗人,從她義父的大牢中救了我一命,救我之時,手中就拿著這個荷包,從荷包中拿出王巡撫的手諭,交給牢頭的。我能不認識這個荷包嗎?見物思人,想不到紀大人和我的恩人是知己。真是得罪紀大人了,請紀大人受我這個粗人一拜!”土匪頭說著伏地向紀昀磕頭,眾匪也都伏地磕頭。

  紀昀攙起土匪頭,說:“真想不到壯士也是蘇卿憐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紀大人千萬不要記掛小人的過失,還望紀大人回杭州向蘇小姐代為致。”土匪頭說著從手上拿下玉扳指來:“這個請紀大人也帶回去,贈與蘇小姐,以表寸心!

  紀略說:“我一定替壯士將信物帶到,還有壯士的一片心意!”

  “那我就和紀大人就此做別了!”土匪頭說罷霎眼間呼嘯遠去。

  蘭州大營,一整天沒見到紀昀的小月焦急地站在和珅面前,和珅卻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小月焦急地問:“和大人,你到底是發(fā)不發(fā)兵?”

  和珅說:“發(fā)兵?理由何在?”

  “四城戒嚴,八方搜索,去救紀大人啊!

  “笑話,紀大人跟哪個相好的度良宵去了,也要我發(fā)兵去找?”和珅哼道。

  莫愁說:“古玩店老板看得清楚,分明有人將紀大人綁走,再不發(fā)兵,恐怕坐失良機。”

  和珅根本不理她們,拿著腔調(diào)說:“也許此時紀大人正和新結(jié)識紅顏知己打情罵俏,游龍戲風呢?再等等吧!

  小月逼近他說:“和珅,莫非你想幸災樂禍,見死不救嗎?”

  “什么話?和某雖是手握眾兵,可這百萬雄師卻非和某私人財產(chǎn),和某有如使喚丫環(huán)拿鑰匙,當?shù)昧思易鞑涣酥。再說這兵也得用在衛(wèi)國保家上,區(qū)區(qū)小事,便要用兵,豈不授人口實?真要出兵也行,待我請示皇上!焙瞳|說著要拿筆寫字。

  “你身為三軍統(tǒng)帥,難道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都不懂嗎?”小月說。

  和珅一翻白眼:“就算如此,可大軍已經(jīng)刀槍入庫,勞師動眾,這筆經(jīng)費由誰而出?難道不要攤派在百姓頭上嗎?”

  “錢,我出!毙≡。

  “好大的口氣,你知道大軍一動,僅糧襪馬料一項就要耗費多少?”和珅拖著腔問。

  小月快人快語:“一百萬兩總夠了吧?”

  和珅故意說:“口氣越發(fā)大了,拿出來看看!

  “好。給你!”小月說著從懷中掏出樣東西,說:“這是你給本姑娘寫的借據(jù),一百萬兩,不認帳了?”

  和珅為先前那件事還心有余悸,立即說小月是胡鬧。小月說:“白紙黑字,你抵賴不了!和珅,今天若不還錢,姑娘就按江湖規(guī)矩,快意恩仇,將你拉到那牲口市場,賣得幾文算幾文,虧本多少,姑奶奶認了。”

  “大軍之中,你如此胡鬧,就不怕皇上發(fā)雷霆之怒?”和珅抬出皇上出來,想以此壓小月。

  莫愁說:“皇上最通情達理不過,小月找你討債,有來有往,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皇上為何發(fā)怒?”

  小月道:“就算發(fā)怒,也是怒你這個不爭氣的,借錢賴帳,明天我就密折奏給皇上!

  和珅讓二位姑娘說的無可奈何,只得苦笑著搖搖頭:“好好,我發(fā)兵就是。不過話可得說在前面,救回紀昀,咱們的帳可就清了!

  小月一點頭:“一言為定!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紀昀的聲音:“慢著,小月,賠本生意做不得!

  小月一抬頭,興奮地叫道:“紀大人!”

  紀昀笑著走了進來。小月和莫愁都很高興,小月問:“誰把你救出來的?”

  紀昀說:“這事以后我慢慢告訴你們,最要緊的是和大人,紀某已經(jīng)查問清楚,綁架紀某系王亶望一手策劃。紀某離開杭州時,皇上曾授密旨,凡涉及監(jiān)糧舞弊之地方官員,不分大小,一律先斬后奏。和大人,還不拿人呀?”

  “那王亶望可是輕易抓得到的?”和珅說。

  “再難還難得住和大人?“紀昀看著和珅。

  “難得紀大人抬舉和某,和某就免為其難吧。”和珅裝作很真誠地說:“紀大人,王亶望是最難啃的骨頭,按說應該交給你紀大人,你是鐵齒銅牙嘛?赡慵o大人既然看得起和某,和某就把這個燙山藥給接過來了。既然皇上派你來也是為了監(jiān)糧之事,紀大人作壁上觀,你我分工合作如何?”

  紀昀問:“不知和大人如何安排?”

  和珅說:“王亶望我來抓,甘肅的其他贓官你紀大人來審,如何?”

  紀昀正求之不得,說:“如此最好!

  和珅前呼后擁地進了蘭州某客棧。親兵頭目指著客棧說:“王亶望就住在這里。”

  正巧王亶望青衣小帽走了出來。和珅攔住他問:“王大人這是哪里去呀,幸虧和某來得及時,要不豈不失禮,趕不上給王大人送行了!

  王亶望沒想到和珅做得這么絕,問:“怎么,和大人要轉(zhuǎn)舵了?”

  “上命所差,身不由己,王大人,理解萬歲吧!焙瞳|說完一笑。

  “看來讓和大人到這蘭州來打陸戰(zhàn)是委屈大人了,若是水戰(zhàn),大人必定更加戰(zhàn)功赫赫。滿朝文武,論起見風使舵來,哪個是和大人的對手。”王稟望憤憤地說。

  和珅倒也不惱,奸笑著說:“嘖嘖,王大人,我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你怎么連只鳥都不如呢?皇上果然英明,早就看出你這老賊狼子野心!

  王亶望說:“和大人,我也聽說賊咬一口,入木三分,大人把事情做得如此絕不留后路,就不怕老賊我在金殿上反咬一口嗎?”

  “幾日不見,沒承想王大人也成了鐵齒銅牙了。是牙根癢癢了,還是饞肉啦?你咬和某什么呢?”和珅說著將手伸到王亶望臉前:給了和某一百萬兩銀票?和某當時就擲還給你啦。要與和某攀親?就算和某娶了你女兒,也一樣可以大義滅親呀。你說啊,咬和某什么呢?”

  王亶望一口咬住和珅的手,和珅殺豬般叫了起來。

  當晚,紀昀等人再次來到蘭州王廷贊別院,又查看了一遍,紀昀說:“沒日沒夜審這些贓官,頭都忙大了!

  莫愁問:“案子了結(jié)了?”

  紀昀說:“了啦,已將結(jié)果急奏杭州行在,一半天咱們也可以回去了!

  小月說:“這回貪官多吧?”

  “一百來號人,應處死的,足有七十多,道府以上差不多一掃而光!”紀昀笑道。

  “那么多?”莫愁問。

  紀昀忽有所悟,搖手不讓他們打斷他的思考,紀昀猛然拍了桌子,叫道:“真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和珅這東西太狡猾,我讓他給涮了!”

  由于外面下著雨,蘭州和珅大營內(nèi)格外安靜。帳內(nèi),昏暗日光下,小桌上擺著菜,和珅、李總督臨窗小酌。李總督問:“和大人打算何時拔營凱旋?”

  “不是我不走,”和珅一指窗外:“它不讓我走!”

  李總督笑起來:“正好嗎,咱哥倆好好攀攀,我也多學點高招。”

  和珅也笑了起來:“瞧老兄說的,你比誰傻呀!和某智者千慮,不是也有一失嗎,這甘肅合省上下,這么多只肥鴨子,和某一只沒吃上,全讓紀昀一勺燴了。真是暴殄天物,鴨子是可以這么做的嗎?得一只一只,文火慢烤,那才有滋有味!

  李總督?jīng)]忘記讓酒,兩人干過杯后,他說:“那紀昀還嫌少呢,恨不能挖地三尺,這是要把甘肅官員全鍋端啊。”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不你李總督怎么會走馬上任呢。兄弟我在皇上面前可是沒少替你說話呀。”和珅指著他說。

  “在下一定不忘和大人的恩典,逢年過節(jié)必有一番心意。”

  和珅語重心長地說:“朋友相交,貴在知心,只要有這份心意,也不必非等過年過節(jié)。”

  李總督點著頭說:“在下明白。只是那紀昀挾此大逞余威,回朝必受重用,就怕他得寸進尺,盯著甘肅不放,那倒十分讓人忌憚!

  和珅淺飲一杯,不無得意地說:“重用?皇上不打他的屁股就是好事了。我算摸準他的脈了。他生怕有漏網(wǎng)的,怕咱們護著,和某既然轉(zhuǎn)舵了,索性比他還上心,不僅大魚連沾邊的小魚,小蝦泥鰍都一網(wǎng)撈,全交給他審。他不是要斬草除根嗎,和某送他把銀頭……”

  “不知和大人此舉有何深意?”李總督希望和珅能告訴他。

  和珅慢悠悠地說:“甘肅的官員,從根上爛了,還用他審?和某閉著眼都知道。讓他們?nèi)考,統(tǒng)統(tǒng)砍了,怕是有冤枉的,可若是隔一個砍一個,那可必有漏網(wǎng)的。紀昀越審越過癮,貪官越抓越多,一得意可就忘了皇上那一頭了,辦什么事,第一要揣摸皇上的心思!你想,一百來號人都該殺頭,大魚小魚一勺燴,端到皇上面前,他老人家不得尋思尋思?先皇帝雍正爺下得去手,咱們皇上可不一樣,事事要學圣祖康熙寬宏為懷呀!”

  李總督恍然大悟:“天下事全讓和大人摸透了,來,干。”

  二人繼續(xù)飲酒,和珅已是微曖。醉眼膝陵地問:“往后老兄打算怎么干哪?”

  李總督飲了一口說:“等你們走了,新上任的官到了,第一件事就讓大伙把自己的養(yǎng)廉銀子都拿出來,捐補各庫虧空!

  “對,什么事不得先下本兒!焙瞳|笑著說。

  “然后……然后中堂若有什么難處,只管向甘肅打招呼就行了!崩羁偠降靡庋笱蟮卣f。

  二人笑著一對杯。

  和珅說:“還有個事,你幫個忙。”

  李總督問是什么幫忙,請和珅盡管吩咐。和珅說:“這有個縣令,叫陳嚴祖,也在本案之中,你找他來,讓他翻供。”

  李總督問:“有戲?”

  “他是閩浙總督陳輝祖親弟弟。哎,王亶望這只肥鴨子算沒指望了,我只好找個下家,讓那陳輝祖出點血吧。”和珅笑著說。

  李總督一堅大拇指:“高明!”

  數(shù)日之后,紀昀、和珅返回杭州,于杭州行在大廳拜見乾隆。兩人向皇上行禮。同聲道:“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說:“起來吧。”

  二人謝過皇上,起身,左側(cè)侍立。

  乾隆很高興地說:“蘭州一行,你們辛苦了!

  二人躬腰再次表謝。乾隆面帶笑容地看著他們道:“羅剎兵一舉蕩平,自是和珅用命。監(jiān)糧案查清,則是紀昀首功。我朝有你二人,也是百姓福份。”“和珅。”

  和珅趨前一步:“奴才在!

  “你為欽差,雖軍前小挫,畢竟穩(wěn)住了陣腳,監(jiān)糧案也有功,賞戴雙眼花翎。”乾隆說。

  和珅立即跪謝,待和珅起立后,美不自勝地得意著。

  乾隆轉(zhuǎn)向紀昀,紀昀也趨前一步:“臣在!

  乾隆說:“你襄贊軍務,時日雖短,也有微勞,而監(jiān)糧一案,你是首功。復職為正一品大學士,朕讓你任禮部侍郎,也賞戴……”

  紀昀未抬頭,和珅略顯不安,乾隆看在眼里一笑:“也賞戴雙眼花翎!

  紀昀跪謝皇上,起身后,無喜無憂。和珅轉(zhuǎn)為笑臉,拱手為賀,紀昀一笑還禮。

  乾隆見他們這樣,非常欣喜,笑道:“這就對了,如今,你們同道為官,應當盡棄前嫌,和衷共濟,作朕的左膀右臂!

  二人一齊回答:“遵圣命!

  之后,二人相對微笑,其實都是半真半假。乾隆沒有看到他倆這樣,說:“還有,監(jiān)糧一案,首犯王亶望乃是浙江巡撫任上,所以朕意由其上司閩浙總督陳輝祖主審,你二人監(jiān)審。你們與陳輝祖共同商議,擬定個處置方案,待朕裁決。”

  二人領(lǐng)旨。乾隆抹抹胡須,放松威儀,揮退侍衛(wèi),說:“你們倆聽著,監(jiān)軍監(jiān)糧,小月、莫愁都有一份功勞。朕不便封賞,你們可得大大相謝喲!”

  和珅立即表示:“那一定,大謝特謝!”

  “我只能好好教她畫雨點了!奔o昀說的話只有他跟皇上明白,乾隆、紀昀相視一笑。和珅不明白內(nèi)情問:“什么雨點兒?”

  乾隆、紀昀二人笑得更厲害了,和珅也陪著傻笑起來。

  乾隆說:“這樣吧,你們先與陳輝祖擬個條款,立即下手把王亶望的家抄了,所有家眷,都交陳輝祖看守。辦完此事,你們晚上約上小月、莫愁,到右邊園子里,陪朕賞月聊天吧!

  眾兵丁如狼似虎,查抄杭州王亶望府王家。王家家眷被押到空場上。和珅與紀昀都在家眷中尋找著。

  和珅說:“紀大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吧?”

  紀昀沒理他;“只怕是彼此彼此吧!

  和珅問身邊的陳輝祖:“陳大人,王亶望的家眷都到齊了嗎?”

  “除了義女蘇卿憐外,都到齊了!瓣愝x祖說。

  和珅瞪起眼睛:“大膽,難道有人縱容蘇卿憐外逃嗎?”

  陳輝祖說:“我查過了,蘇卿憐一直住在皇上的行在!

  和珅一愣。

  兩張石桌,放滿茶點鮮果,乾隆與和珅、紀昀坐一桌,小月與莫愁一桌;噬显谛性诨▓@請兩位姑娘。侍衛(wèi)遠遠立候,隨時聽候吩附。

  乾隆問:“小月這趟跑西北,玩得好嗎?”

  小月說:“皇上還說呢,整天看著和珅,哪玩兒去?”

  乾隆樂了:“和珅還用看著?”

  “您有圣旨‘如若再犯,小心爾的狗頭’!”小月那認真的神情,把大伙全逗樂了。小月繼續(xù)說:“我和莫愁姐捧著圣旨,整天守在大帳門口,不許他出去!”

  乾隆問:“有這事?”

  和珅急忙說:“有,有,千真萬確!

  眾人哈哈一笑。

  乾隆故意問小月:“他沒給你氣受?”

  小月神氣活現(xiàn)地說:“他敢!有皇上在后頭戳著……”

  紀昀見小月沒大沒小的,斥責道:“什么詞兒!”

  小月一吐舌頭,急忙改口:“說錯了……有皇上在前邊坐著,他有天大的狗膽,也不敢欺負我!

  乾隆又問:“你沒欺負他?”

  “能嗎?他畢竟是朝廷的大欽差,譜兒可大了,連親兵都搽胭脂抹粉!”小月說。

  眾大笑起來。小月說:“笑什么?真的!”

  紀昀故意說:“和大人就一次也沒出去過?”

  莫愁笑道:“去過,要逛蘭州城,我們倆怕他惹事,只好奉圣命隨同保護。”

  小月說:“對呀,他進蘭州城,還和人打架了。”

  乾隆來了興致問:“跟誰打?”

  莫愁說:“蘭州府一位自稱金大煙袋的!

  “后來怎么著呢?”乾隆急于聞知下文,站起來問。

  “我們倆拼命保著他,不知挨了多少拳腳,現(xiàn)在腿還疼呢!”小月一臉委屈地說。

  乾隆問:“和珅呢?”

  小月看了一眼莫愁:“他,他……”

  莫愁接過話來:“他扔下我們,自己跑了!”

  乾隆覺得很奇怪,問和珅:“你跑了?”

  和珅急忙辯解著:“我哪兒……”

  小月打斷和珅,伸出胳膊指著他:“你再說你沒跑!”

  和珅這才明白了小莫愁的用意,說:“是,我撒腿就跑!也不知怎么了,我一念之差,就做出這等讓人笑話的事!

  “后來呢?”乾隆問。

  莫愁說:“我們被抓住了,一提皇上,才放了我們,和珅大人可以做證!

  “確實如此,他不敢不放!焙瞳|說。

  “那金大爺說,皇上的面子他得給,‘滾吧’!就把我們給踢出來了!毙≡抡f。

  乾隆關(guān)心地說:“和珅,這么說你在蘭州很是吃了些苦頭?”

  和珅被皇上這么一問,來了精神,說:“西北民風膘悍,奴才算是深有領(lǐng)教。奴才正要啟奏此事,請皇上下旨,責令陜甘總督對敢于犯上做亂的要嚴加追查,以免他們坐大!

  “你如此說,有何憑證呀?”乾隆問。

  和珅說:“奴才有切膚之痛,還做不得憑證?蘭州暴民,以那匪號金大煙袋者為首,無法無天,奴才念及軍務在身,顧全大體,方未與他一般見識。那金大煙袋謊稱是八旗之后,言語間對皇上也是大為不恭,肯請皇上下旨嚴辦!

  乾隆為難地說:“這可難辦了,金大煙袋,你出來吧!痹捯魟偮,金大煙袋從內(nèi)室走出,對和珅說:“和珅,你小子不地道,在蘭州你對大爺我俯首貼耳,怎么一到了主子身邊就變臉了?”

  “是他吧?”乾隆問。和珅遲疑著點點頭。

  金大煙袋爽聲說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人皆知的金大煙袋,怎么成了匪號了?今天你不說清楚,看老夫不拿煙袋敲你的腦殼。你讓皇上說說,我這個親戚是假冒的嗎?”

  乾隆急忙說:“和珅,還不快給老前輩賠罪!

  和珅跪下,嚇得不敢看金大煙袋。乾隆幫他解圍說:“跪他一跪,也不吃虧,要知道監(jiān)糧一案,你們所差只是蘭州官員,甘肅全省上下地廣人稀,光靠你們兩個,就算踏破鐵鞋,恐怕也難周全,還不全靠這位金大煙袋。他可讓你們省了大力了!

  和珅說:“皇上英明,原來早有伏筆!

  金大煙袋指著和珅的頭說:“老夫教訓你,那是奉皇上旨意責怪你辦案不力,怎么,你還敢記恨于心嗎?”

  “小人萬萬不敢!焙瞳|說。

  金大煙袋說:“皇上,老夫沒有這個閑情雅趣,就不在這里煞風景了!

  乾隆見此狀說:“你去歇息去吧,封賞之事,明日朕定有表示!

  “看你說的,這大清是咱家的,金某盡心盡力那是本分;噬先绻欢ㄒp,就賞給這兩位姑娘吧!苯鸫鬅煷钢≡隆⒛钫f。

  乾隆一笑:“你可真是想得出來,說得出口!苯鸫鬅煷χ吡。

  乾隆叫和珅起來,說:“我這親戚就這脾氣,和珅,你不可記恨!

  “奴才不敢,只是這位前輩單單難為奴才,有偏有向,奴才未免委屈!焙瞳|看著皇上說。

  小月說:“誰說的,金大爺不是也要和紀大人比煙鍋子呢嘛!

  乾隆問紀昀:“你比去了嗎?”

  紀晌笑著說:“臣可不敢,不敢,萬萬不敢!

  眾人笑了起來。

  乾隆繼續(xù)問小月:“和珅不敢給你氣受,紀曉嵐怕也不敢管你吧?”

  “怎么不敢,當桌前放腳那么大個板子,”小月用手比劃著面板,說:“一篇書背不下來……”

  紀昀吃驚地看著小月,不知她要說什么。小月說:“掄起大板子,啪啪啪!我的手,現(xiàn)在還腫著!”

  小月說著伸出手掌,眾人一看,并未腫。小月假裝吃驚:“呀,這腫怎么消那么快,奇怪!”

  眾人大笑不止。

  乾隆樂著說:“小月啊,小月,又鬧又好笑,回京之后我給你找個好伴兒!

  小月急了叫道:“皇上!”

  乾隆使了個眼色說:“不是給你找婆家,是女伴。”

  “誰呀?”小月問。

  乾隆說是固倫和孝公主。小月一聽是大公主!立即叫喊:“我可伺候不了!”

  乾隆說:“不是大公主,是小公主,朕的小女兒!

  小月說:“那我也伺候不了!”乾隆說不用你伺候,一塊兒打鬧就行了。小月樂了:“打鬧?這我在行!焙瞳|一旁有些著急地說:“就怕她鬧大發(fā)了!陛下您是不知,在蘭州,小月數(shù)次威脅奴才,無理取鬧。”

  “有這事?”乾隆問。

  小月指著和珅說:“他血口噴人!若沒有小月盡職盡責,甘肅監(jiān)糧帳冊早就讓人燒光了,誰放的火,別以為我不知道!”

  乾隆急忙問是誰?

  紀昀忙接過話:“當時查不出來,好在帳冊未毀,應是小月、莫愁的功勞!

  乾隆說:“哦,這么回事,就算了吧,小月,還說剛才的事,你和莫愁,隨小公主住圓明園,宮里朕也不敢讓你去胡鬧。小公主是朕最心疼的女兒,就喜歡玩刀弄槍、騎馬射箭!

  “騎馬射箭我、莫愁最在行!”小月說。

  乾隆說:“所以,你們得教她幾招,她會很高興的!

  乾隆又轉(zhuǎn)向和珅,問查抄王亶望家產(chǎn)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和珅裝傻道:“陳輝祖今個下午就把他家抄了,只有一名家眷在逃。”

  乾隆問:“有這等事?跑的是何人呀?”

  和珅看著皇上的眼色說:“是王亶望的義女蘇卿憐,皇上見過的!

  乾隆想起來了:“這我倒忘了,蘇卿憐被朕留在行在了。此案既然已發(fā),就讓陳輝祖來行在把她帶走吧,該如何辦,就如何辦!

  “奴才這就去找陳輝祖!焙瞳|站起來。

  乾隆警告和珅說:“我可告訴你,在陳輝祖身上,你可別打什么主意!”

  “奴才哪敢呀!在甘肅奴才時時處處都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焙瞳|說。

  “不對吧,你上竄下跳,八面威風,和王亶望眉來眼去,讓王亶望誤以為時機已到……”紀昀對乾隆說:“皇上!臣差一點讓王亶望害死在蘭州呀!”

  乾隆說:“有這等事,和珅!你的膽子也忒大了!你也要無法無天嗎?”

  和珅立即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哪敢呀!”

  乾隆長出一口氣說:“不敢就好,真氣死我了!”

  紀昀說:“皇上,錯是和大人犯的,功勞也是和大人立的!

  乾隆不明白紀昀何出此言,紀昀說:“臣的性命是和大人派人保出來的,小月是吧?”

  小月立即點著頭說:“是是,和大人一聽說紀大人有難,立馬發(fā)兵救人!

  乾隆說:“好好!和珅你起來吧!”

  和珅起身謝了皇上。紀昀貼近和珅,小聲說:“我對你夠意思吧?不保你,你狗命又丟了!”

  和珅咬牙切齒地說:“你落井下石還不夠狠呀!你讓我出了一身冷汗!你讓我魂兒都丟了!”

  紀昀嘆息一聲,說:“這下子我算是把你得罪了!過午得月樓的飯局沒我的份兒了吧?”

  “哪敢不請你呀!誰惹得起你這一口鐵齒銅牙呀?我早晚得讓你吃了!”和珅說。

  “和大人真是大人大量,不記紀某的言語之過,還請紀某吃飯,紀某感激涕零呀!”紀昀說。

  乾隆見他們在一旁摘咕,問他倆在說什么,紀昀說:“和大人過午要在得月樓請我吃飯!

  乾隆問和珅:“為什么不請我呀?”

  和珅急忙說:“怕皇上沒工夫,不賞臉!

  三人一笑,各自有心思地互相看著。

  當晚,得月樓內(nèi),和珅真的設了宴席,眾官員等候面君,三五成群,站著閑話。

  和珅旁圍著一圈人談笑,不時傳來笑聲。

  劉御史問:“怎么紀大煙袋還不露面?”

  和珅一聽紀昀氣不打一處來,說:“人家剛破了甘肅監(jiān)糧要案,春風得意,還不得做足了工夫,擺足了架子!

  “真是小人得志,別忘了他眼下還不過是禮部侍郎。和大人,您放心,下官替中堂出出氣,好好地修理修理紀曉嵐!”劉御史說。

  和珅道:“是啊,紀曉嵐這種人不能得勢呀!要不今后咱們在他那大煙袋下,都抬不起頭來了,你們都動動腦筋,在今兒的飯局上,殺殺他的銳氣!

  眾人圍在和珅旁邊低聲商量計策,和珅向一個隨從布置著什么,隨從跑過去。這時紀昀叼著煙袋,搖搖晃晃走來。紀昀與眾官拱手,互道“辛苦”。

  和珅叫道:“啊,紀侍郎,紀大人,請過來,有事請教!

  紀昀翻著眼睛走來。和珅說:“就說這得月樓里啊,你看……”說著用手一指,紀略與眾人都轉(zhuǎn)身向外望。此時,一個隨從放出一條大狗,對面,有人扔出一大塊肉。和珅假作吃驚地問:“那,那那!是狼是狗?”

  眾人附和,一齊道:“是呀,是狼(侍郎)是狗!

  有幾個人指著紀昀的紅寶石頂子,大笑著說:“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哄笑聲中,紀昀也在“嘿嘿”傻笑。紀昀笑著摘下紅纓帽,用袖口擦拭紅寶石頂子,哈口氣,再擦,一邊繼續(xù)傻笑。等大家笑差不多了,紀昀看著帽子說:“哎呀,是狼是狗?和尚書,堂堂一品大學士,連狼和狗都分不清?我教您個乖吧!”說著他不慌不忙,戴上纓帽,正了正,說:“看尾巴,下拖,是狼;上豎,是狗。”說完指著和珅紅珊瑚頂子,又點點和珅前胸說:“‘尚書’是狗!

  “上豎,是狗?”和珅猛然醒悟,叫道:“好你個紀曉嵐!尚書能是狗嗎?”

  “侍郎既然是狗,尚書就不必謙虛了吧!”紀昀說罷大笑。和珅一時咽住,眾官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不住,終于哄然大笑起來。

  劉御史義憤填膺,替和珅挺身而出,對紀昀說:“巧言舌辯!狼吃肉,狗吃糞,它吃肉,是狼(侍郎)是狗毫無疑問!

  紀昀問:“這位大人眼生得很,請問尊姓大名,官居何職。俊

  “不敢!”劉御史洋洋自得地說:“敝姓劉,名構(gòu),乃結(jié)構(gòu)之‘構(gòu)’,新任江南道御史!

  紀昀一抱拳:“久仰!御史大人適才所言不當!”

  “怎么不當?”劉御史揚著頭問。

  紀昀說:“狼性固然吃肉,狗也不是不吃,它是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遇屎……”說著點著劉御史的頂子說:“吃屎!”

  眾人聞言又大笑起來。

  劉御史還不明白所以,叫道:“啊喲!吃糞就夠難聽了,干嗎還要吃屎!”說著捏鼻尖,咧嘴說:“臭死了!臭死了!”

  眾人已樂得不可開交,紀昀繼續(xù)追擊,學劉御史南方普通話:“臭死了?吃不著屎,還要追屁,溜溝(劉構(gòu))子!”

  劉御史又是跌腳,又是拍膝,叫著“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喲!”

  酒席散后,和珅來到杭州總督府書房,與陳輝祖一同飲茶。和坤沉默不語,陳輝祖揮退從人,說:“中堂食夜相訪,自然是有事,中堂但說不妨,兄弟照辦就是了!

  和珅仍不語,只是吃茶。陳輝祖在等候著。

  突然和珅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王亶望是死定了!”

  陳輝祖說:“這個兄弟知道,兄弟與他素無瓜葛。”

  和珅冷笑道:“你擇得倒干凈!這次甘肅犯官之中,有個叫陳嚴祖的,認識嗎?”

  “認識,那是家弟,親兄弟。”

  和珅問:“你想不想救他?”

  “想倒是想,可是……”陳輝祖看著和珅,和珅面無表情,也不接話。陳輝祖只好問:“可不知中堂肯不肯高抬貴手。”

  和珅故意問:“我為什么要高抬貴手呢?”

  陳輝祖說:“兄弟明白,兄弟心里有數(shù)!

  和珅語氣轉(zhuǎn)和了許多,說:“我已經(jīng)叫新任陜甘找總督找令弟,讓他翻供!

  “那太謝謝了,兄弟……”陳輝祖不知說什么好。

  “不是我伸手要錢,李總督辦這事,要擔多大風險?”和珅壓低聲音道:“皇上若是知道此案牽扯到你的兄弟,你就得避嫌,退出本案的審理,于你有什么處?你自己按下不提,反教我登門報信,好大的架子呀!”

  陳輝祖忙說:“兄弟知罪,知罪。中堂與甘肅李總督,我都要大大相謝。”

  和珅進一步說:“還有,雖說翻供了,能不能撈出來,可不一定!”

  陳輝祖說:“就請二位多費心了!只要留條活命,我讓他傾家蕩產(chǎn),也要報答二位!

  和珅這才問:“你怎么相謝呢?”

  “我?哎,對了,查抄王亶望家產(chǎn),有不少稀世珍寶,您去隨便挑!标愝x祖道。

  和珅大笑起來:“借花獻佛,你倒大方,這些我都不要!

  陳輝祖小心試探著:“那,您要什么?

  和珅小聲說:“王亶望的家眷眼下都由陳總督看守吧?我只要見一個人!

  陳輝祖問是誰, 和珅招手, 附耳而言。陳輝祖點點頭。和珅轉(zhuǎn)為平常聲說:“還是借花獻佛,不動你的老本,怎么樣?”

  “這蘇卿憐可是在皇上面前掛了號的,就怕萬歲爺知道了,我吃罪不起呀!标愝x祖為難地說。

  和珅板起臉來,說:“你怕吃罪,我們就不怕,既然不行,我告辭了!”

  和珅起身,陳輝祖忙攔住說:“別,別,您坐,咱們再商議!”

  和珅不歸座,站著問:“有什么好商議的,就一句話,行不行?”

  陳輝祖只好說:“行,行。我答應。”

  和珅笑了:“這就對了,我要先見她!

  陳輝祖問什么時候,和珅要求今晚就見。陳輝祖想想后說:“我試著安排吧!

  “陳總督果然是個痛快人!焙瞳|說完笑著走了。

  陳輝祖立即叫道:“來人,拿我的帖子,把紀大人請來。就說陳某有急事相告。”

  夜深露重,在王亶望宅小廳內(nèi),和珅低頭踱步。蘇卿憐無聲而入,未抬起頭。

  和珅走至卿憐身邊,端視良久后,柔聲說:“蘇姑娘,請坐下說話!

  卿憐坐下,仍未抬頭。

  和珅由衷地發(fā)出一聲長嘆:“哎——湖邊一別,恍如昨日,不想今日竟這樣重見,真讓和珅感嘆不已!蘇姑娘又清減了幾分,和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卿憐說:“多勞和大人掛心,小女子實不敢承受。”

  和珅說:“不要說客氣話了。蘇姑娘不能承受,普天下也就沒有第二個人了,我今天是特意來和姑娘談談真心話的。”

  “除了我,和大人就不談真心話了。”卿憐說。

  和珅略加思索地說:“少,很少,和珅我是個俗人,官場混了這么多年,除了機心,真心已所剩無幾了,可嘆哪!”

  蘇卿憐聞此言,不由注意看了和珅幾眼,和珅看上去還是滿真誠的。卿憐接著說:“和大人能如此說,可見并非俗人。”

  和珅心里高興,但表情上沒露出來,說:“我也許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評價我,真令人慚愧呀……都說我貪權(quán)愛財,善于玩弄權(quán)術(shù),是個不學無術(shù)之輩,只會巴結(jié)皇上罷了!”

  卿憐說:“恐怕未必如此!”

  和珅嘆息道:“知我心者蘇姑娘也!你想,我二十幾歲時候,窮得叮當響,處處遭白眼。蒙皇上恩眷,幾年間由一個三等侍衛(wèi),平步青云,至軍機大臣、戶部尚書兼管內(nèi)務府,直到入閣為大學士,光靠巴結(jié),成嗎?皇上一點也不糊涂!”

  “要會辦事,能理財,要有人怕,有人捧,也免不了遭人罵!鼻鋺z說。

  和珅說:“對,可最主要是本事辦得讓皇上順心!

  卿憐嘆道:“說來真不易。”

  和珅說:“太不容易了!人哪,就像戲臺上的角色扮什么,就得唱什么腔,做他該做的事,擺出應有的身段兒,甭管心里多苦,該笑你得笑,甭管心里多高興,該哭時候就得抹眼淚!角色管著你哪!”

  “比我們這些苦命女子還苦了。”卿憐說。

  和珅說:“真是苦命的好,真音,我則不然,久而久之,是苦是樂也分不清了,是真是假也鬧不明了!

  卿憐看了他一眼:“和大人這番表白,想必也是如此了?”

  “透徹,真透徹!有一部《紅樓》奇書,其中一幅對聯(lián),說是‘假做真是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其實,這真假、有無、苦樂、生死,本就是糾纏不清的。”和珅說。

  卿憐微笑著說:“和大人可以學道,談禪了!

  和珅搖手道:“不行不行,我這人已經(jīng)是神仙不理,佛祖不收的了,只不過有點兒世感受而已。”

  “卿憐至此也露淺笑,”和珅微笑。

  “但不知你和……那天來此的紀曉嵐相比,又如何呢?”卿憐問。

  和珅沉吟著:“這個么……”

  “別想,直說!”

  和珅一笑:“他比我才學高,我比他本事大;我比他壞,他比我快,斗口舌,我常吃虧,做起事來么……”

  卿憐接了一句:“他占不了絲毫便宜。”和珅挑起大拇指道:“蘇姑娘慧眼,慧眼!”

  “和大人的來意,我已明白了。”卿憐說。

  “但我還要表白一番,剛才說了,我和珅還殘存那么一丁點真心,當然也已經(jīng)不明不白了。我真想保住這一丁點,在外頭滾了一身泥,回家來能有個人說說過心的體己話,洗洗身上的臭泥巴!如果說和珅我貪戀美色,用不著費這么大勁兒,所求一紅顏知己而已,我知道,壓倒千百個大男人,容易,取得一個真女人的心,難!”

  卿憐又笑了。和珅看著她說:“當然,蘇姑娘愿更進一步,我和珅更是求之不得;不情愿,決不強求!”

  蘇卿憐起身至窗前,推開窗,外面一片漆黑,寂無人聲,卿憐回頭說:“小女子我退下也沒什么選擇余地的,先求和大入一件事,行不行?”

  “行,只要不謀逆,我和珅一定辦到!焙瞳|說。

  卿憐一指窗外,說:“你看,家父內(nèi)宅里眷屬、姬妾、丫鬢、仆婦,一百多人,他們都犯了什么罪?”

  “按理說,是無罪,按律例,要分發(fā)邊遠處給披甲之人為奴!焙瞳|說。

  卿憐說:“雖靜夜無聲,有些人,輾轉(zhuǎn)難眠,更多的人總算入夢,都夢些什么呢?”

  “讓他們分財遣散,各歸故里,這我能辦到!焙瞳|明白了蘇卿憐的意思,卿憐說:“和大人,你這是做好事了!

  和珅笑了起來,但很快而轉(zhuǎn)為苦相,說:“有部新刊刻的《聊齋志異》蘇姑娘看過嗎?”

  卿憐點點頭。

  和珅說:“開章第一篇《考城隍》,閻羅王門前一聯(lián),道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這比人間律令境界高多了,直指人心。何況善惡本就難分,我算做什么好事!‘有心為善’,閻王爺不會獎賞我。更何況,遣散回鄉(xiāng)就是福?發(fā)往邊疆就是禍,難說呢!”

  卿憐說:“何大人高見,卿憐不能不佩服!

  和珅嘆道:“謝姑娘垂愛。我和珅呢,將來不知落個什么下場。死了,肯定下十八層地獄,到時候再說吧!”

  和珅大笑起來,但內(nèi)心十分復雜。卿憐對和珅不無欽佩,和珅上前欲摟蘇卿憐。

  這時,外面?zhèn)鱽砑o昀的聲音:“和中堂真是勤勉過人,寅夜還要問案嗎?”話音一落,紀昀走了進來。

  和珅驚叫道:“紀昀,你怎么來了?”

  紀昀說:“皇上不是讓你我二人監(jiān)審嗎,和大人如此不遺余力,紀某自然不甘落后。放心不下,夜不能寐,來看看有沒有那假公濟私落井下石的!

  和珅惱怒地說:“好,你看吧。蘇姑娘,后會有期。”

  和珅一甩手走了出去。

  紀昀對卿憐說:“蘇姑娘,令尊之事,已是人力難為。你就算費盡心機,也只是飛蛾投火。姑娘年紀尚輕,來日方長,我勸姑娘好自尊重,莫要自尋短見。”

  “多謝紀大人提醒,小女子為救父親,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蘇卿憐說。

  “蘇姑娘真女丈夫也!紀某真是佩服,紀某今日寅夜打擾,一是姑娘家中遇難,安慰幾句,以寬姑娘之懸心;二是登門感謝,感謝姑娘,遠在千里之外的救命之恩!奔o昀說。

  蘇卿憐關(guān)心地看著紀昀問:“這么說紀大人在蘭州遇險了?”

  “差點丟了性命!”紀昀說。

  “是何人所為?為何對紀大人下此毒手呢?”蘇卿憐問。

  紀昀說:“是該為之人所為,是借刀殺人滅口!

  蘇卿憐問紀昀是否得罪什么人了。紀昀說:“是啊,所幸的是,落在了一位與蘇姑娘肝膽相照的義士之手!

  蘇卿憐一驚,問:“這位義士尊姓大名?”

  紀某沒問,義士也沒說。紀昀說著掏出荷包,對蘇姑娘說:“有人要出一百萬兩銀子,買紀某的人頭,可那位義士見姑娘這個荷包,如同見了恩人,又聽紀某說,蘇姑娘是紀某的知己,當即認紀某做朋友,放紀某走路了。”

  蘇卿憐深情地說:“那定是方云風壯士了!他行快仗義,殺富濟貧,在甘肅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他曾經(jīng)救過我奶娘一家的性命!

  紀昀說:“他說你把他從牢房中救出,就是從這個荷包中拿出你父親的手諭!

  蘇卿憐笑了起來這:“那是我騙牢頭的!什么家父的手諭,假的。是我摹仿家父的筆跡寫的,那牢頭哪能分出真?zhèn),當然日后也不敢說出真相,只是說他越獄跑了。”

  “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讓紀某佩服。”紀昀說著又拿出玉扳指,交給蘇卿憐道:“蘇姑娘,這是你說的那位方壯士讓我交給你的,他說見物如見人!

  蘇卿憐接過扳指,傷感地說:“這是我奶娘送給他的,我這里謝謝紀大人了!

  “哪里哪里,言謝的人是我。”紀昀說。

  蘇卿憐問:“請問紀大人,方義士見了紀大人沒考考紀大人的學問嗎?

  紀昀笑了笑:“紀某做了兩首詩!

  “可否說給小女子聽聽!碧K卿憐說。

  “當然,大漠茫茫野山村,綠林豪客問出身,”紀昀正要說下去,蘇卿憐接下來道:“他時不用相回避,世上無人不識君。”

  紀昀心中暗自吃驚,但卻說:“還有一首,無情恰似總多情……”蘇卿憐立即接口道:“與君相識笑不成,蠟燭有心惜夜短,替人淚流到天明!

  紀昀叫了起來:“姑娘真是方家呀!什么都瞞不過姑娘的眼睛!”

  蘇卿憐說;“不是小女子聰明,是小女子讀過先生的詩集,通背下來了!”

  “好記性!”紀昀贊道。

  蘇卿憐遞過荷包,說:“是先生的學問讓小女子佩服之至呀!先生小女子相求于先生,如先生不嫌棄,荷包還請先生收下,以備當用之時而用。”

  “紀某求之不得呀!”紀昀接過來,在手中把著荷包,說:“要不是它,就沒有今日相見了!”

  蘇卿憐問:“先生為什么不打開荷包看看?”

  “荷包視為姑娘的心,紀某敢輕易打開嗎?”聽紀昀這么一說,蘇卿憐羞紅了臉,哭泣起來。紀昀不覺眼睛也涌出了淚,忙站起來,說聲:“姑娘,紀某就此告辭了!本妥吡顺鋈ァ

  門外紀昀朝士兵們說:“這女子是王亶望至親,為防串供,須得有我、和中堂、陳總督三人同時在場,方可有人入內(nèi)!

  衛(wèi)兵們答道:“喳!”

  行在大廳內(nèi),眾大臣在為監(jiān)糧案結(jié)案請旨。雖是白日,御案點雙燭,兩旁案卷桌也點燭。

  乾隆著青色素服,沒掛朝珠。紀昀、和珅、陳輝祖也是青色朝服,不掛朝珠,只見廳內(nèi)一片肅殺之氣。

  乾隆肅客端坐,問:“還有什么要說呢?”

  紀昀急忙說:“有。臣與和珅、陳輝祖會審王亶望、王廷贊,在鐵證面前又供認;當時監(jiān)糧之議請旨,皇上尚未下旨批準,王亶望即已暗自實行,實屬膽大包天。又,監(jiān)糧起始,未收過一石糧食,全為折成銀兩,并加收公費四兩,雜費一兩,即每名監(jiān)生交納五十五兩白銀。而王廷贊接任布政使后,再加收雜費一兩,升至五十六兩。”

  乾隆憤怒地哼了一聲。

  紀昀接著說:“歷年甘肅所報災情,全是捏造。事先,各道、府、縣首官,會集布政使司衙門,王亶望將各地災情程度分配好,即是說,每年之初,他定出各地災情輕重,并不等各地調(diào)查上報,即行分配監(jiān)糧銀子到各地,而且從不勘驗監(jiān)督。故,也從未有此銀購糧放賑者。二十六州縣申請建倉、儲運,國庫撥款計二十萬兩,全部吞沒,未見一磚一瓦。”

  乾隆怒斥道:“可惡之極!取四名首犯黃冊!”

  有侍衛(wèi)由卷案取四黃卷,奉于御案。乾隆取珠筆,嚴肅地說:“這么大的案子,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哪!這里雖是行在,朕仍按娥勤殿勾決之例,點燭、素服。殺人是大事,必須莊嚴鄭重!

  乾隆取出黃卷,說:“原總督勒爾謹有失察之過,責令自裁!”乾隆用珠筆勾卷,又取出余冊道:“原甘肅巡撫王亶望、蘭州知府蔣全迪,斬,立決!王廷贊么……朕雖許其不死,但所供不盡不實,又擅自加收雜費,咎由自取,斬,立決!”乾隆圈點之后,對侍衛(wèi)說:“取下邊的來。”

  侍衛(wèi)又取一迭黃卷交給乾隆。

  紀昀在一旁說:“以下是侵吞二萬兩以上以及贓銀雖不足二萬,卻有貪污建倉銀事的,共計二十二人!

  乾隆連名字都不看,提珠筆一路狂勾,卷冊隨手人于案下,怒吼著說:“斬,立決!”

  侍衛(wèi)蹲地揀拾黃冊。

  和珅跪下,叩首,說:“敬請皇上三思,全活其中一二。”

  乾隆臉上帶著溫怒,不語,看著和珅。陳輝祖也跪下。陳輝祖說:“敬請皇上,法外開恩!

  乾隆仍不語,和珅、陳輝祖再行跪叩,二人一同說:“請皇上開恩!

  乾隆看著紀昀,讓他拿主意,紀昀說:“臣的意思,人情可看,天理難容!

  “就依你說,將此二十二人斬立決。來人……”乾隆說。

  “陛下且慢,犯官尚未完結(jié),以下還有貪污一萬兩者三十七人。”紀昀說。

  乾隆一聽,頓時躊躇起來:“還有這么多?”

  紀昀說:“這三十七人以下還有貪污五千兩以上者八十二人!

  乾隆沉思著,面對這么多貪官,一時下不了狠心。紀昀生怕乾隆受和珅左右,說:“皇上,甘肅百姓饑寒交迫,全因此等貪官魚肉鄉(xiāng)里,若不誅殺,實在難平民憤!

  和珅說:“陛下,紀昀所言大謬,這些官吏平日多有苦勞,只是一時糊涂,區(qū)區(qū)五千兩銀子,便要他們一命,實在不公!

  紀昀指著和珅說:“和大人好大的口氣,區(qū)區(qū)五干兩?你知道五千兩在甘肅可做何用?可令全村百姓豐衣足食,可買黃花閨女數(shù)十人。和大人,難道這些百姓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嗎?”

  乾隆心煩意亂地說:“你們別吵了,讓朕考慮片刻!

  乾隆思索片刻,收起筆來。和珅面有得意之色。

  乾隆吩咐侍衛(wèi)撤燭。紀昀見此狀,懇切地說:“皇上!難道皇上要任憑這些贓官逍遙法外嗎?”

  乾隆道:“朕想過了,應該如此定案擬罪:“將所有犯官分為兩萬兩、一萬兩、一千兩三級,兩萬兩以上者斬,兩萬兩以下者給其自新機會,你們意下如何?”

  和珅、陳輝祖急忙說:“皇上英明!

  乾隆看著紀昀問:“你為何閉口不語?”

  紀昀說:“此議,臣不敢茍同。按我大清律法,貪污一千兩以上者處死。擬議分為三等,顯然是劃定界限,不可全殺,使吞舟之魚漏網(wǎng),令不法之貪官污吏,心存僥幸,繼續(xù)為非作歹!”

  乾隆退一步說:“那好。擬旨:貪污一萬兩以上的,斬監(jiān)候。九千兩以下之尤,發(fā)黑龍江充當苦差,遇赦不釋,其子不準應考出仕!比缓髥柤o昀:“全判了,你可同意?”

  “圣命裁決,臣不敢異議。臣只是可嘆。”紀昀說。

  乾隆問:“可嘆什么?”

  紀昀說:“臣見過刑部檔案,皇上初政五年,步軍統(tǒng)領(lǐng)鄂善因貪污一千兩立即處死,與如今這些人相比,鄂善是不是死得屈呀?”

  乾隆怒喝道:“住口!”

  和珅、陳輝祖一齊竄上,叫道:“大膽!犯上!”

  紀昀跪倒在地,乾隆一見,反而冷靜下來,對和珅、陳輝祖說:“你們先出去。”

  二人躬身退出,相視而暗笑。

  大廳中,乾隆緩和了口氣對紀昀說:“你起來吧!

  紀昀起身侍立,過了一會兒,乾隆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有些苦澀,他說:“你恨貪官,恨不能一次把這百多狗官都殺掉是吧?”

  紀昀說:“臣以為,不如此,不足以震懾天下貪官之黑心!”

  “朕只要珠筆一句,都得死。多容易呀!震懾天下貪官?你也不想想,這次甘肅道府以上,一掃而光,總得有人補缺吧?朕能保證,還是你能保證,新去的就沒有見利而不懼死的貪心之徒呢?宰了的,是肥鴨子,新去的,可都是空肚鴨子啊!他們靠什么養(yǎng)肥自己呢,還不是食民而肥嗎?換這么一群餓鬼去,于國于民,就準是好事么?”乾隆看著紀昀,紀昀似乎悟到了什么,不再言語了。

  乾隆手指卷宗說:“這里面,有不少州縣官,朕何嘗不痛恨他們!但他們在王亶望手下,仰人鼻息,不敢不從,進而一體分肥,觸犯刑律。這些人,法不可免,多少還算情有可原吧?如今罪分三等,朕以為,和珅考慮的比你周全些!

  紀昀點著頭說:“皇上教訓的是,臣謹記在心。臣擔心此例一開,后果堪憂,貪上一萬兩萬,不當回事了!

  乾隆嘆道:“時世不同啦!朕御極四十余年,秉政之初,兢兢業(yè)業(yè),勵精圖治。朕初登基之時,百廢待興,非嚴刑峻法不足以立威,故此你說的鄂善,一千兩即處死,別無辦法。如今,物阜民豐,府庫充盈,歷代之盛,無過今日。朕呢,十全武功,四庫全書。朕也許有些陶然,有些自我感覺良好,也才敢多花點錢。上行下效,各地方的排場大了,一千兩也算不上什么錢了!

  紀昀憂心忡忡地說:“臣所慮正是這個。以史為例,漢武帝、唐玄宗,國勢之盛,皆為空前,當初何嘗不是兢兢業(yè)業(yè)!而后君臣怠情,奢靡成風,唐玄宗竟險些一夜之間,喪國辱身。漢唐國運,盛報而衰,急轉(zhuǎn)直下,從此不可收拾。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臣拳拳之忠,望陛下鑒諒!

  乾隆聽這話可不高興了,說:“難道在朕的治下也有這種跡象嗎?紀昀,你就是喜歡危言聳聽。”

  紀昀說:“侈靡成性,貪污成風,陋規(guī)變做成例,為官者肆無忌憚,人人敢殘民以逞其私欲,百姓苦不堪言,終最只能挺而走險!皇上,臣并非危言聳聽,而是居安思危,冒死直諫啊!

  紀昀說罷,叩首不起。乾隆起身,邊走邊思考著說:“越發(fā)得危言聳聽了。你明知道朕斷不會為犯言顏直諫而殺害大臣,所以才敢如此暢言,還說什么冒死直諫,這不是給朕甩閑話嗎?紀昀,起來吧。念你一片苦心,別的且不說,朕只回復你一句話:今后若有聚斂、讀職,從而激起民變者,朕必殺之!”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文章錄入:09ping    責任編輯:Gaoge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沒有了
  • 紀曉嵐全傳 在線閱讀
    最 新 推 薦
    最 新 熱 門
    請你評論

     版權(quán)聲明  聯(lián)系方式  ©2006-2008:Thn2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