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乾隆與和珅，因為和珅一個擦椅子的動作，被莫愁識破，兩人逃走未成，被再度送回到魚行倉庫，自是十分沮喪。外面電閃雷鳴，庫中墻上插著一支火把，熊熊燃燒。紀(jì)昀急得直踱步，狠狠地吸著大煙桿。和珅與乾隆無奈，坐在魚筐上，面面相覷。
“和大人，你……你也太糊涂了�！奔o(jì)昀又急又氣地說。
“我……我只不過恭請圣上先坐，哪曉得那賊婆娘如此刁鉆？”和珅作出一副耿直的樣子，為自己辯解著，“禮者五倫之柱！即使危難之中亦不可廢。”
紀(jì)昀生氣，用大煙桿打著魚筐，紀(jì)昀生氣地說：“荒唐！禮你個頭！萬歲一命就在你這一禮之中完蛋了。”乾隆鎮(zhèn)定地一笑，說：“紀(jì)曉嵐，和愛卿跟了我多少年，禮已成習(xí)，先生也不必苛責(zé)了。”
紀(jì)昀很緊張，說：“那翡翠玉戒乃皇室之物，萬一被匪徒識破身份，萬歲危在旦夕！”
乾隆說：“此戒乃先帝所賜，區(qū)區(qū)草民，未必就能知其來歷�！�
紀(jì)昀說：“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和珅雙手合十，說：“先帝英靈，保佑圣上平平安安，渡此劫難�！�
一聲驚雷響過，倉庫的大門打開，小月走入，她一臉怒容，說：“你們?nèi)齻�狗官，竟敢騙我？害我被阿姐一頓臭罵！”
紀(jì)昀一笑，說：“我沒騙你��！我就說他們兩個是官，你偏不信�！毙≡抡f：“你們?nèi)齻�都不是好東西！”
乾隆說：“姑娘，要?dú)⒁獎�，悉聽尊便了�！?
小月說：“我們可不像你們做官的，拿人命不當(dāng)一回事！”說完她將手中紙筆硯放在二個疊起的魚筐上，說：“快寫！”
紀(jì)昀好奇地說：“姑娘，寫對聯(lián)？你可找對人了。我紀(jì)曉嵐對聯(lián)天下第一！”
小月命令道：“給云州府吳大人寫封信，告訴他，如果不把黃克明黃大哥放出來的，你們?nèi)齻�就沒命了。”
乾隆與和珅互視。
“我就知道你們準(zhǔn)是為救黃克明，才綁架朝廷命官！夠義氣！”紀(jì)昀點頭說道。
乾隆注視著小月，“姑娘，可記得你曾說過有個演白娘子的戲子？”
小月說：“你想知道她的外號是嗎？”
乾隆說：“對！姑娘想起來了沒有？”
小月說：“想起來了！可我不告訴你！”
乾隆懇切地說：“姑娘，幫幫忙……”
小月說：“哼！你是狗官，你們抓了明哥！”
紀(jì)昀說：“唉！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外號，吹牛罷了。”
小月生氣地說：“我吹牛？我當(dāng)然知道了，她外號就叫……”正欲說出口，她突然醒悟，提高警惕，說，“阿姐說過，我不能跟三個狗官多說！”小月手拍魚筐，命令：“快寫！”
魚筐上一只螃蟹咬住小月的手，小月尖叫！拼命甩手。紀(jì)昀三人圍著小月，手忙腳亂，欲抓又不敢�！斑@……如何令螃蟹脫身？”乾隆問。和珅慌作一團(tuán)，“這……這……棘手……蟹爪無情，姑娘玉手完矣�！�
乾隆說：“紀(jì)先生，你不是博學(xué)嗎？快想一法！”紀(jì)昀說：“什么書中也沒有記載脫蟹之計�。 毙≡潞敖衅饋恚骸熬让�！”
大門口，莫愁與眾殺手驚慌闖入。莫愁問：“小月？你們敢動她？”
小月尖叫著，說：“不是他們，是它！”她拼命地甩手。
莫愁上前，一劍砍掉螃蟹。
紀(jì)昀松了一口氣，說：“唉，百無一用是書生，當(dāng)機(jī)立斷看劍鋒，佩服！”小月帶淚而笑，“痛死我了，阿姐，待會兒把這死螃蟹下鍋，我先吃掉它！”小月說。
莫愁又好氣又好笑，但忽然想起什么，怒視乾隆君臣三人，一劍砍在柱子上，喝道：“快寫！”
云州府衙大門上，高懸著“云州府衙”的橫匾，八名衙役守護(hù)大門。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背上，莫愁張弓射出一箭，箭射在大門上，箭上穿著一個翡翠戒指，戒中綁著一封信。八名衙役大驚，慌忙趴在地上。
風(fēng)雨交加，倉庫里雨水從屋頂漏了下來。紀(jì)昀仰望屋頂，出神望著，伸手接著雨水�！按丝踢�有心情玩水？萬歲的安危全不放在他心上嘛！”和珅望著紀(jì)昀說。
乾隆注視著紀(jì)昀說， “不， 紀(jì)先生一定在等待什么東西？”紀(jì)昀一笑，說，“還是萬歲知我心，我正在等待萬歲的東西呢！”
乾隆一怔，問：“朕的什么東西？”
紀(jì)昀說：“半片金鎖！”
乾隆吃驚地說：“啊？朕從未透露過一點風(fēng)聲，你居然就能猜出朕有此物？”乾隆怒視和珅，“是你說出去的？”
和珅說：“沒有，臣哪敢……”
乾隆說：“只有你知道這個私密，不是你說的還有誰？”
“臣……只是……臣該死……”和珅下跪道。紀(jì)昀說：“萬歲，和大人不但無罪，而且應(yīng)當(dāng)嘉獎。”乾隆怒道：“你不必為他開脫！”
紀(jì)昀說：“和大人拿著金鎖，繪制了圖片來找我求助，并未說是萬歲之物，而佯稱是某案件的證物。”
乾隆說：“你就能猜到是朕之物？”
紀(jì)昀一笑，說：“和大人與臣共事多年，從未因個人私事求助于我。全是為了萬歲的事，他才肯不恥下問�！�
乾隆望著和珅，有些感動，說，“起來吧！”和珅說：“謝萬歲！”
乾隆望著紀(jì)內(nèi)說，“你既然知道金鎖是朕的，為何不問朕？”
紀(jì)昀說：“萬歲不問，必是私人之事，紀(jì)昀哪敢追問？”
乾隆說：“那你現(xiàn)在為何又敢問？”
紀(jì)昀說：“因為現(xiàn)在，我們都要死了！”
和珅一顫，“啊？不會吧？只要云州府放了黃克明，我們就沒事了。”
紀(jì)昀搖頭說：“黃克明一案，現(xiàn)在由�？蛋舱瓶�。”
乾隆同意紀(jì)昀的看法，�？蛋残宰觿偭遥瑳Q不會受人威脅，他不會放黃克明。這……完了，完了……他又不知道人質(zhì)是萬歲……完了。
和珅絕望極了。
乾隆取出半片金鎖，交給紀(jì)昀。紀(jì)昀接過金鎖，仔細(xì)打量。
“人誰無母？朕的生母很可能就在云州，她可能一直在等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相認(rèn)�！鼻≌f。
和珅二目含淚，說：“皇上一片孝心老天爺也會感動�！�
乾隆說：“先生，請助朕找到生母！”
紀(jì)昀說：“皇上母子分離，可知災(zāi)區(qū)也有多少骨肉天各一方？”
乾隆說：“先生此言，話中有話？”
紀(jì)昀說：“災(zāi)區(qū)饑民賣身賣女，是不是骨肉分離？”他從衣襟內(nèi)取出一皮袋，和珅暗自驚詫。
乾隆說：“先生，這是……？”
“這是黃克明冒死保存下來的證物，也是杜小月冒險帶紀(jì)昀去那戲班尋找的東西！請萬歲好好保存，追查清楚！還災(zāi)區(qū)百姓一個公道！”紀(jì)昀說。乾隆從皮袋中抽出一本帳冊，和珅試圖攔住乾隆，緊張地說：“皇上……看看，一定要看……”
乾隆打開賬冊，發(fā)現(xiàn)事關(guān)重大，正欲讀下去，大門打開，小月持著劍虎視眈眈地走了進(jìn)來。乾隆忙將帳冊塞給和珅，讓他快藏好！和珅悄悄將帳冊藏在魚堆中。小月拔下墻上火把，在地上點了一堆火。
紀(jì)昀笑道：“小月姑娘，怕我們冷，還為我們生火��？”
小月冷冷地說：“狗官想的美！阿姐怕你們搞鬼，叫我生堆火。照亮一點，好監(jiān)視你們！”
和珅望著小月，又望一眼藏在魚堆中的賬冊，心生一計。
紀(jì)昀幫小月搜集地上的碎紙和雜木來生火，小月走到魚堆前，撕下包魚的紙張。和珅上前幫忙，故意把賬冊抽出來，讓小月看見。
小月看見賬冊，問：“這是什么？”和珅故意說，“那不是賬本，那是沒用的記事簿子�！�
小月用力一扔，賬冊扔到火堆中。紀(jì)昀大驚，“不能燒！”
乾隆著急，正要上前搶救賬冊。小月拔劍，指住乾隆，“你敢亂動，我先砍了你�！奔o(jì)昀急叫：“小月，那是黃克明的賬冊��！”
小月大驚，回頭一望，火堆熊熊燃燒，賬本燒毀，和珅暗松了一口氣。
小月走了。紀(jì)昀仰頭望著屋頂?shù)嗡谎圆话l(fā)。
和珅故意好心安慰他：“不用難過了！那賬本燒了就燒了，此乃天意也！”
“和大人真是看得開，好！我們苦中作樂！”紀(jì)昀嘲諷地說。
乾隆疑惑地注視紀(jì)昀，紀(jì)昀說：“這里這么多魚，我們以魚為題，出口成章，對不上來的，罰！好不好？”
和珅說：“對魚？真是苦中作樂！”
乾隆對紀(jì)昀說：“我聽先生的。”
紀(jì)昀說：“我先說！魚目混珠！”
乾隆說：“魚龍變化！”
和珅說：“魚……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毫無文采，當(dāng)罰！”乾隆笑道�！傲P他搬一筐魚�！奔o(jì)昀說。
和珅不干，“堂堂大臣，怎么搬魚？”
紀(jì)昀問：“你想不想皇上母子相認(rèn)�。俊�
和珅無奈，把一筐魚從地上搬到魚堆上。
紀(jì)昀說：“好！我們再對，不過得大聲一點！”
乾隆低聲說：“要外面聽得見才行！”他大聲說，“魚傳尺素！”
紀(jì)昀說：“緣木求魚！”
二人注視和珅。
和珅說：“這……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彼尚χ�，“這下可以了吧？有典故的哦！”
紀(jì)昀說：“俗！”
乾隆說：“罰！”
和珅無奈，又搬一筐魚。
倉庫大門外，莫愁正在向內(nèi)偷窺�！靶≡�，他們在干嘛？”莫愁不解地問。
那三個書呆子，一口一個魚字，好像在作對子。小月笑道：“每次都是那個胖子輸，真笨！”莫愁說：“小心看著，黃克明大哥的命，全靠這三個狗官換回來呢！”
關(guān)著黃克明的大牢門口傳來一聲高喊，“�？蛋泊笕说健备？蛋惨簧砉俜L(fēng)凜凜走進(jìn)大牢。殺氣騰騰的士卒在后面跟隨著他。大牢中，黃克明注視�？蛋玻鏌o表情。獄卒上前打開車門，�？蛋惨环餍渥�，眾士兵退了下去。
“黃克明，知道我來干什么嗎？”�？蛋沧呷肜畏�，趾高氣揚(yáng)地說道。
黃克明冷笑一聲，“大人不是來殺人滅口的嗎？”
�？蛋残α诵�，說：“錯了！我是來講故事的�！�
黃克明一愣。
“想當(dāng)年，康熙爺有兩位皇子，號稱繼位大熱門。一個是四皇子雍正爺，一位是十四王胤祥�？滴鯛旕{崩之時，有傳說遺詔‘傳位十四子’，是雍正爺改成‘傳位于四子’�！备？蛋舱f。黃克明不信，說：“這只是傳言罷了�！�
福康安說：“不錯，只是傳言罷了，但是雍正爺?shù)腔�，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十四王爺，第一個下令軟禁的也是他！”
黃克明說：“皇家事，與我何干？”
“乾隆爺繼位之后，這才放了十四王爺，十四王爺此刻正在云州府散心呢！”�？蛋舱f。黃克明說：“大人有什么話，不妨明說。”
�？蛋驳吐曊f：“你大可以把一切罪責(zé)全推給十四王爺��！”
黃克明心頭一震，不知�？蛋矠楹我獙ψ约赫f出這樣的話來。福康安說：“皇上最怕的是篡權(quán)奪位之人，只要說是十四王爺幕后主謀，皇上一定相信，你就可以從輕發(fā)落了！”
“黃克明為百姓鳴冤，不干這種缺德事�！秉S克明冷笑著說。
�？蛋膊�色一沉，勸道：“黃克明！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黃克明說：“官員貪污賑災(zāi)糧款，也分你一份吧？我看過那賬本，上面就有你的名字，你才是真正幕后主謀！”
�？蛋舱f： “敬酒不吃， 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來人��！”士卒沖入，“將反賊押赴到刑場，斬首示眾！”�？蛋裁畹馈�
士卒押著黃克明走出大牢�！暗断铝羧�！大人！”吳醉慌忙跑來，攔住�？蛋病！氨練J差代天巡狩！你說我斬不得？”�？蛋才�。吳醉慌了，“大人，下官不是那個意思，您看！”吳醉捧出一支箭、一封信和一個翡翠玉戒。�？蛋泊蟪砸惑@。
�？蛋搽S吳醉來到書房里，�？蛋泊蛄恐浯溆窠�。吳醉力勸放了黃克明。
“你瘋了？黃克明一放，你們侵吞賑災(zāi)糧款的事全敗露了！到時候，連我都保不住你�！备？蛋舱f。
“近日皇上音信全無，他會不會也被綁架了？”吳醉顫抖著說。�？蛋蚕氲交噬�，命令吳醉，“馬上找人鑒定一下這玉戒！”吳醉說：“福大人都看不出玉戒真?zhèn)�，別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福康安說：“你忘了十四王爺？”
吳醉說：“可他是罪人，下官不敢見他�！�
�？蛋舱f：“只有十四王爺認(rèn)得皇室之物，如果真是皇上，救人要緊啊！”
一座古塔，長滿了青藤。古塔外，一頂轎子，師爺揭開轎簾，吳醉出轎，說，“云州知府吳大人，求見十四王爺�！笨耧L(fēng)吹著滿地落葉，塔門前，四姑娘注視著他們，她年約二十，冷若冰霜，一身縞素。四姑娘冷冷地打量著他們。
黑云壓城，十四王爺胤祥立于塔頂，眺望全城，狂風(fēng)吹拂著他的衣衫。四姑娘默默呈上一翡翠戒指。
十四王爺震驚，搶過玉戒仔細(xì)檢查，激動地說，“皇阿瑪�！�
四姑娘疑惑地說，“王爺？你說皇阿瑪？”十四王爺說：“此乃皇阿瑪之物啊！”四姑娘顫抖著問：“啊？康熙爺?shù)臇|西？”十四王爺說：“此物只傳太子！”
四姑娘震驚，說：“那就是說只傳給雍正？再傳下來……”
十四王爺說：“那個被綁之人質(zhì)，一定是乾��！”
狂風(fēng)吹拂，黑云翻滾。
四姑娘激動地說：“綁匪要求府衙交出囚犯黃克明，否則三名人質(zhì)全都處死�！�
十四王爺說：“天��！這些綁匪，他們不知道綁的是當(dāng)今皇上……”
四姑娘說：“王爺，天賜良機(jī)��！乾隆著死，天下大亂，王爺您就可以東山再起了！”
“東山再起……不……不……我已老了……”十四王爺激動而又沮喪。
四姑娘憤怒地說：“天下本來就是您的！康熙的遺詔是傳位十四子，這個翡翠玉戒本應(yīng)戴在您手上！”
“傳位十四子……傳位于四子……？不要再提了！”十四王爺憶起往事，悲憤交集。“若不是雍正篡位，這大清江山本是您坐的。如今蒼天有眼，借綁匪之手殺了乾隆，您大仇得報了�！彼墓媚镎f。
十四王爺陷入沉思……
“王爺，綁匪要求以人質(zhì)換黃克明，只要黃克明一死，人質(zhì)必遭撕票，乾隆必死！”四姑娘說。
四姑娘走出塔門，吳醉與師爺急忙迎上前去，吳醉問：“四姑娘，十四王爺有何賜教？”四姑娘取出翡翠玉戒，道：“王爺看過這東西了，這確是皇室之物。不過，這是當(dāng)年順治爺賜予董妃之物，本是陪葬品，如今居然面世，王爺說了，現(xiàn)擁有此物者，必是盜墓之流�！�
吳醉與師爺面面相覷。
關(guān)著乾隆君臣三人的倉庫內(nèi)，紀(jì)昀、乾隆與和珅還在做著游戲。紀(jì)昀抽著煙，踱著步，揚(yáng)聲高叫：“額塵釜魚。”
乾隆大喝一聲：“龍陽泣魚。”
和珅一頭大汗，道：“我……漏網(wǎng)之魚�！�
乾隆說：“這一句還可以！”
和珅松了一口氣，這一次不用罰了。
紀(jì)昀說：“不罰就應(yīng)當(dāng)賞！”
乾隆說：“好！賞魚二筐�！�
紀(jì)昀用煙桿敲敲和珅，“賞魚，你自己要去領(lǐng)賞啊！”和珅無奈，喘息著又去搬魚。
和珅一頭大汗。
紀(jì)昀笑道：“快對啊！”
和珅說：“魚，鯉魚跳龍……！”
乾隆說：“這一句最好！賞！”
和珅說：“領(lǐng)賞！”
他吃力地搬魚筐，半路上，紀(jì)昀以煙桿去撓和珅胳肢窩，和珅怕癢，手一松，魚筐壓在火堆上，把火壓滅，光線頓暗。
小月正趴在門縫上，火全滅了，什么也看不見了。她只聽見倉庫內(nèi)傳出乾隆之聲：“鯨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xué)楚國……”倉庫內(nèi)，疊在一起的魚筐，一直疊到接近屋頂，形成一階梯。乾隆興奮地注視著。
紀(jì)昀高聲吟誦：“小浦聞魚躍，橫林待鶴歸！”又低聲勸乾隆，“萬歲，快走！”乾隆躍上魚筐，和珅手忙腳亂爬著，差點跌下來。乾隆伸手抓住和珅，把他拉了上去。
紀(jì)昀高聲吟誦：“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yīng)人�！�
乾隆與和珅七手八腳，拆開屋瓦。斜風(fēng)細(xì)雨從破洞中打入。
乾隆回頭招呼：“紀(jì)先生，快上來！”
紀(jì)昀搖頭，道：“萬歲，我不能走！”
和珅說：“你糊涂了？不走，等死��？”
紀(jì)昀說：“我若一走，沒有聲音，外面立刻發(fā)現(xiàn)，我們逃不遠(yuǎn)的�！�
和珅說：“你留下來又有何用？”
紀(jì)昀扮著和珅的聲音，道：“鯉魚……躍龍門……”又高聲扮乾隆聲音吟誦，“鰲身映天黑，魚眼射波紅�！�
乾隆不安，讓紀(jì)昀快走。紀(jì)昀低聲說，外面的人以為我們?nèi)齻�都在這里，就不會開門來看，萬歲可以逃得更遠(yuǎn)一點。
乾隆從屋頂跳了下來，抓住紀(jì)昀的手，說：“可是，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兩人逃走，你就更危險啊！不！我不走！”
紀(jì)昀說：“紀(jì)曉嵐自有脫身之計。和大人，快帶萬歲走！”
和珅說：“紀(jì)先生說的對，萬歲，快走！”
乾隆說：“不！我不能丟下紀(jì)先生！”他高聲吟誦道：“魚龍潛躍水成文�！�
紀(jì)昀高聲吟誦：“魚龍平居有所思！”他焦急萬分，低聲說，“萬歲，你不想見到自己生母嗎？母親在等著你，你一定要逃出去！”
和珅顫抖著說：“萬歲，天下不能沒你��！”
乾隆與和珅爬上魚筐。紀(jì)昀目送二人，他模仿乾隆的聲音，大聲說，“潭猜疑水淺，荷動知魚散。”他又學(xué)和珅腔，高聲吟誦，“魚……和尚敲木魚……”
倉庫門外，小月一邊偷聽，一邊好笑�！澳爵~都出來了，笑死人！”小月說。
屋頂破洞，風(fēng)雨飄入，和珅手忙腳亂，爬不上破洞，乾隆把和珅推了上去。乾隆回首注視紀(jì)昀，依依不舍。
紀(jì)昀高聲吟誦：“帝鄉(xiāng)明月到，猶自夢魚樵�！彼麚]袖教二人快走。
風(fēng)雨打在乾隆身上，他不忍離去�！叭f歲，天下為重！孝道為重！”紀(jì)昀低聲作別�！凹o(jì)先生，朕定來救你！”乾隆說罷，爬出屋頂破洞。
紀(jì)昀模仿著和珅，大聲吟誦：“大魚……肥魚……胖頭魚……”
小月在門外偷聽著，一邊笑著。莫愁走來，問：“小月，他們還在說魚？”小月說：“那個胖子倒霉了。阿姐，你聽！”
莫愁聽見乾隆的聲音：“罰！”紀(jì)昀的聲音：“重罰！”
“胖子又輸了�！毙≡滦Φ馈�
“真是書呆子！”莫愁說。
小月說：“哼！有一種魚，他們對了半天都沒對上！太笨了�！�
莫愁說：“什么魚？”
小月說：“咸魚！”
鑼聲當(dāng)當(dāng)，熊熊大火吞沒大牢。大批衙役忙著救火，一片混亂。
吳醉與師爺趕來，吳醉跳著腳喊：“救火啊！你們這群笨豬！怎么看大牢的�。靠炀然鸢�！”
�？蛋矝_來，四姑娘在人群中注視著熊熊大火�！翱�！搶救黃克明！”吳醉說。衙役上前，被大火通退。�？蛋泊蠛鹨宦暎w身躍入火場。
四姑娘吃驚。�？蛋苍诖蠡鹬袥_入大牢，烈火熊熊，柱子倒下。
吳醉與師爺緊張注視，四姑娘也緊張注視著。大火中，�？蛋脖еS克明沖了出來，福康安身上斗篷全是火。�？蛋沧ラ_身上斗篷，用力甩出，毫發(fā)無傷，眾人喝彩，黃克明昏迷不醒，四姑娘悄悄走開。
乾隆目光炯炯有神地從墻角偵察著大街上的動靜。一個車夫趕著空馬車，沿著大街，緩緩踱來。
乾隆眼睛一亮，“和珅，上車！”和珅氣喘吁吁，十分茫然。乾隆跑到車夫之前，雙手抱拳說：“車夫，速拉我們?nèi)ジ�！”車夫傲慢地說：“沒長眼睛啊？這可是劉員外的車！”
乾隆說：“得罪了�！痹捯魟偮�，一拳打出，車夫從馬車上跌了下來。
乾隆飛身跳上馬車，道：“和珅，快！”和珅用力一趴，上半身趴在馬車上，下半身騰空。乾隆用力加鞭，馬車奔馳，和珅趴在馬車上慘叫。
乾隆立于車首，一手持緩，一手揮鞭，大吼：“閃開！快閃開！”
大街上，兩位老人從酒樓走出，一位是退休太監(jiān)，一位是員外。
員外說：“公公從大內(nèi)退休返鄉(xiāng)，真是難得��！”太監(jiān)說：“這都是皇上恩典��！”他忽然一愣，大街上馬車馳來，乾隆立于車前用力揮鞭。
太監(jiān)目瞪口呆，說：“這……那馬車上的人……他……”員外問：“公公，這馬車上載的何人？”太監(jiān)呆住了，道：“車內(nèi)載的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看見趕車的是皇上！”員外愕然，道：“皇上當(dāng)車夫？誰坐車啊？有誰比皇上還大？”太監(jiān)無法回答。員外冷笑，“我看你從來沒有在皇宮呆過吧？這點常識都沒有？”說完拂袖走開�！澳擒嚪�，真的是皇上嘛！”太監(jiān)說。
倉庫外莫愁臉色慘白，眾殺手肅立。她緩緩綁上白巾，拔出長劍。倉庫大門，小月看守著，好奇地偷聽。
倉庫里，一會兒是乾隆大聲念孟浩然的詩：“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一會兒是紀(jì)昀大聲念著杜甫的詩：“哀哉桃林戰(zhàn)，百萬化為魚！”
莫愁持劍沖來問：“那三個狗官呢？”
小月說：“這不，還在里頭念魚呢！我看他們想吃魚想瘋了�！�
莫愁咬牙切齒，說：“官府放火，把黃克明燒死了！”
小月大驚，莫愁說：“開門！我先殺他一個，以祭明哥！”
小月急忙打開大門上的鎖，莫愁一腳踢開大門，沖入倉庫。
倉庫內(nèi)，只有紀(jì)昀一人，抽著大煙杯，吐著煙，莫愁與小月二人一震。倉庫內(nèi)，一筐筐的魚搭成一個高高的臺階，直到屋頂，屋頂上，瓦片已揭開一個大洞，顯然另兩個人已逃走。
“小月，你怎么看守的？”莫愁怒問。
小月說：“不對��！我剛才明明聽見他們還在這兒念魚嘛！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在��！”
紀(jì)昀一笑，以乾隆的嗓音念，“小浦聞魚躍。”他吐出一口煙，恢復(fù)自己嗓音，“魚龍聽梵聲！”
莫愁與小月愣住。
紀(jì)昀變和珅的聲音，“護(hù)魚正美不歸去�！�
小月顫抖地說：“阿姐，他……他會變聲！他一個人就裝三個人……我還以為……”
莫愁說：“狗官！他們逃了，你就死吧！說著她拔出劍來�！�
紀(jì)昀一笑，說：“我死了，黃克明就回不來了！”
莫愁悲憤地說：“黃克明已經(jīng)死了。血債要用血來償。狗官，拿命來！”她持劍逼近紀(jì)昀。紀(jì)昀苦笑，“真是天亡我也！罷了罷了！死何足惜？不過死也要死個明白。姑娘，黃克明是怎么死的？”紀(jì)昀問。
莫愁咬牙切齒，說：“那些狗官，一接到我的信，就放火燒大牢�！�
小月忿恨地說：“狗官真毒！”
紀(jì)昀說：“姑娘，這么說，你并未看見黃克明尸首？”
莫愁說：“他們說大牢囚犯全燒死了！”
紀(jì)昀搖頭，說：“姑娘，我為你卜上一卦，便知黃克明生死！”
莫愁說：“你又想耍花樣？”
紀(jì)昀說：“卜上一卦不過片刻，我不過多活一陣，何必如此？”
小月說：“這里沒有卦具�！�
紀(jì)昀說：“我卜的是易經(jīng)魚卦！紀(jì)昀推倒魚筐，筐內(nèi)魚兒掉了一地。”
小月看不懂，“這是什么卦？”
紀(jì)昀看著地上，說：“此乃坤卦六五也。他抽著大煙桿，分析著，黃裳，元吉�！�
小月說：“你在說什么��？”
紀(jì)昀吐出一大口煙，說：“兩位姑娘，此乃大吉大利之卦！這個卦就是說，姓黃者吉祥。黃克明一定平安！”
莫愁半信半疑，暗喜……
小月驚喜，說：“要是黃大哥真沒事，我就不殺你�！�
紀(jì)昀一笑，說：“多謝小月姑娘�！�
小月問莫愁：“阿姐，你看呢？”
紀(jì)昀說：“我那倆伙伴逃了。官兵很快就來搜這兒，你可不能再猶豫了�！�
莫愁對小月說：“撤！”
小月問：“阿姐，那這狗官怎么辦啊？”
莫愁說：“把他帶走！”
紀(jì)昀松了一口氣，吐出一口煙，“阿彌陀佛，小命保住了！”
府衙密室里，乾隆注視著昏迷的黃克明。
“一定要救活黃克明！紀(jì)曉嵐還在他們手中！他們一定會來換黃克明�！鼻〉馈�
吳醉說：“是，萬歲英明！”
乾隆說：“他活，你就活！他死，你就死！”
乾隆對�？蛋蚕铝睿骸罢{(diào)一百精兵，隨朕而來！”說完與�？蛋泊掖易叱雒苁�。
吳醉見乾隆已走，慌忙大叫：“來人啊！把全城名醫(yī)都給我找來！”
馬蹄奔騰，乾隆與�？蛋猜黍T兵，包圍倉庫。乾隆勒馬而視。
倉庫內(nèi)不見人影。乾隆緩緩蹲了下來，地上有一撮煙灰。
“萬歲，全城已經(jīng)封鎖！他們逃不出去！”福康安說。乾隆以手沾了一點煙灰，沉思。
大隊清兵封鎖街道，沿街搜尋地上。一士兵說：“這里有煙灰！”
乾隆跑來，驚喜地望著�！绊樦较蛟僬遥“l(fā)現(xiàn)煙灰者重賞！”乾隆說。
一陣大風(fēng)刮起，滿地落葉，煙灰亂滾，乾隆失望地看著大街上，煙塵滾滾。
紀(jì)昀坐在一輛馬車中，抽著煙，小月持劍押著他。
紀(jì)昀的煙桿敲著車，煙灰從車上掉下來。莫愁駕車，一邊高唱：“天降甘霖，人間太平……”
紀(jì)昀問：“小月，你阿姐在唱什么？”
小月脫口說道：“那是我們的暗號！”
“暗號？什么意思？”紀(jì)昀問。
小月突然醒悟，說：“你這狗官，居然想探聽我們暗號？”
紀(jì)昀望著小月，神情十分好笑。一個街役迎面走來。
衙役靠近馬車，說：“我是大虎！”莫愁緊張地問：“大虎，黃克明怎么了？”
衙役說：“他沒死！要你們放心！”說完速速走開。
“小月，黃大哥沒死！”莫愁驚喜地回頭說。
小月對紀(jì)昀說：“狗官，你算卦很靈哎！黃大哥沒死！”
紀(jì)明說：“既然靈，就不應(yīng)該叫狗官，至少叫我大哥吧？”
小月瞪他一眼，說：“哼！你也配？”
紀(jì)昀說：“喲！我連做你大哥也不配？”
小月說：“黃克明才是我大哥！英雄氣概，頂天立地，哪像你？”
紀(jì)昀笑道：“他頂天立地，我像個屁？”
小月愣住，忍不住笑出來……
乾隆默默注視著火燒后的大牢。�？蛋�、和珅、吳醉跟在他身后。
吳醉滿頭大汗，道：“是……微臣守牢不力，該死！該死！”
乾隆說：“若不是�？蛋灿⒂戮热�，保住黃克明，朕把你們?nèi)汲滠�！�?
吳醉說：“是……多虧福大人！多謝福大人！”
�？蛋舱f：“萬歲，這場火，燒得可疑。早不燒，晚不燒，偏偏皇上的翡翠玉戒一送來就燒了！”
乾隆一怔。和珅故意問：“吳大人，那翡翠玉戒何人見過？”
吳醉答道：“十四王爺看過�！�
“十四王叔？他應(yīng)該認(rèn)得這玉戒！”乾隆說。
吳醉說：“不，十四王爺說這玉戒是盜墓者偷走的�！�
和珅冷笑。“這是康熙圣祖之物，他居然胡說八道？是何居心？”�？蛋矚鈶嵉卣f。
乾隆沉思，“……十四王叔？”
�？蛋舱f：“萬歲，微臣查辦反賊一案，蛛絲馬跡都牽連到十四王爺�！�
“放火燒死黃克明，等于置萬歲于死地，十四王爺居心昭然若揭！”
乾隆心煩意亂，道：“別說了！”
和珅看看乾隆神情，上前說道：“萬歲，以和珅之見，眼下先打探紀(jì)曉嵐下落，把他營救出來，才是上策�！�
乾隆精神一振，說：“對！和愛卿說的有理！”
“微臣帶人去搜！”�？蛋舱f。
乾隆說：“不必了！黃克明沒死，劫匪必定以紀(jì)曉嵐來交換，我們只要靜待消息�！�
和珅與福康安面面相覷。一名副將飛奔而入。
副將道：“萬歲，賊人又射來一信！”說完呈上信給乾隆。
乾隆看信，道：“他們要我們把黃克明送出府衙�！�
“萬歲真是料事如神��！”和珅說。
乾隆問：“吳醉，黃克明怎么樣了？”
吳醉說：“黃克明并未灼傷，經(jīng)大夫診治，已無大礙�！�
乾隆說：“馬上把黃克明送出府衙，不得有誤！”
�？蛋舱f：“萬歲，我?guī)б恢笋R，暗中跟蹤，一定將匪徒一網(wǎng)打盡。”
乾隆按住他，說：“不……不可打草驚蛇！”
�？蛋布绷�，說：“這黃克明乃反賊之首，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啊！”
乾隆感嘆地說：“只要紀(jì)曉嵐平安歸來，朕寧愿不追究他們罪行。”
大街，一輛馬車悄悄停在小巷中。莫愁坐在車頭，監(jiān)視著四周的動靜。車內(nèi)，小月以刀押著紀(jì)昀。府衙大門打開，衙役扶著黃克明走出來，黃克明望著四周，莫愁驚喜。
“阿姐，你看，黃大哥！”小月說。紀(jì)昀說：“謝天謝地！我有救了！”
莫愁駕車沖到府衙大門口，喊道：“大哥！”�？蛋猜适勘霈F(xiàn)在大門口，小月以刀押著紀(jì)昀，道：“后退！上來他就死！”�？蛋勃q豫一下，下令后退。莫愁命令：“全部退入大門內(nèi)！”
�？蛋才c手下退人大門內(nèi)，大門關(guān)上，黃克明上車，坐在莫愁身邊�！昂昧�，該我下車了吧？”紀(jì)昀說。
莫愁說：“現(xiàn)在放你，我們不是找死嗎？出了城，就放你！”
紀(jì)昀說：“出城吧！城外風(fēng)景也不錯！”
莫愁用力抽鞭，馬車飛馳而出。府衙大門打開，�？蛋才c士兵追出。
“為了紀(jì)曉嵐的安危，不必追了�！备？蛋驳�。
馬車遠(yuǎn)去，�？蛋材樕下冻鲆唤z冷笑。
馬車奔馳在大街上，莫愁與黃克明并肩坐在馬車前，車中，紀(jì)昀好奇地抽煙。“小月，他們什么時候請喝喜酒��？”紀(jì)昀問。小月開心地說：“官司打贏就請！”
一支長箭射來，長箭射中黃克明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