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蜜湖史密斯客!钡目腿藗儭绊斶蛇傻睦习⒖仙埂薄弧拔覀兊睦习濉薄嫘拇蚣堋习迥铩凰品四菒汗鳌忠淮紊下贰蛇^卡森河——死里逃生——踏著自己的腳印前進——新向?qū)А┲忻月?/p>
在這一伙人中,有兩個人使我特別不舒服。一個是小瑞典人,大約有二十五歲,他只會唱一首歌,總是唱個沒完。白天,我們都擠在一間又小又悶的酒巴間里,所以沒有人逃得脫這家伙的音樂。在一片咒罵,酗酒,拳斗和爭吵聲中,他那單調(diào)的歌聲蕩漾開來,絕無變化,使人討厭死了。最后,我覺得為了擺脫這種折磨,我倒愿意高高興興地去死。另一個人是個身材魁梧的流氓,名叫“阿肯色斯”,他的腰帶上別著兩把左輪,靴筒里冒出一把短刀,他總是喝得醉熏熏的,不惹事生非心里憋得難受。但大家怕他怕得要命,無人敢和他打交道。他總是耍出各種精心策劃的詭計,設(shè)下圈套,誘使某人說出一句冒犯的話。每當(dāng)他以為已經(jīng)找到一個打架的借口時,他的臉會興奮得直放光,但他的對手總是避開他的圈套,這時,他失望得叫人可憐。約翰遜老板是個溫和善良的人,阿肯色斯找到了個很滿意的對象,很早就盯住了他,叫他一刻也不得安寧。第四天早晨,阿肯色斯喝醉了,正在等待機會。不久約翰遜進來了,他給威士忌弄得格外和藹可親,他說:
“我估計,賓夕法尼亞選舉……”
阿肯色斯意味深長地豎起一根指頭,約翰遜閉了嘴。阿肯色斯站起來搖搖擺擺地走到他面前,說:
“你知道些、些賓夕法尼亞什……什么?回答我!
“我只不過是要說——”
“你只不過要說。你!你只不過要說——你要說點什么?就是這個!我就是要知道這個。我要知道你知道賓夕法尼亞些什……什……么了?既然你閑著沒事,回答我!”
“阿肯色斯先生,如果你肯允許我——”
“誰逼你了?別給我指桑罵槐!——別來這一套。別在這里耀武揚威,象個瘋子一樣走來走去——別來這一套!我受不了!如果想打架,出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出來!”
約翰遜退到屋角,阿肯色斯其勢洶洶地逼過去。約翰遜解釋說:
“天啊,我什么也沒說,阿肯色斯先生。你怎么不讓人說話呀。我只不過要說賓夕法尼亞下周就選舉——就這些——我要說的就這些——如果不是這些,叫我四肢麻木!
“那么你為什么不早說呢?干嘛做出那副了不起的樣子,是來惹事的嗎?”
“哎呀,我沒有什么了不起呀,阿肯色斯先生——我只——”
“那我說謊了,是不是?見你娘的鬼——”
“啊,請原諒,阿肯色斯先生,我絕不是那個意思,要不,叫我去見閻王。大家都會告訴你,我總是說你的好話,我敬重你勝過這房子里的任何一個人。問問史密斯吧,是不是這樣,史密斯?就在在昨天晚上我還說過,有一個人,你無論在什么時間,什么情況下遇到他,他總是個紳士。那個人就是阿肯色斯先生,不是嗎?如果這不是我的原話,就讓這里的隨便哪個先生說吧,F(xiàn)在,來吧,阿肯色斯先生,來喝一杯吧,我倆拉拉手,喝一杯吧。來吧,都來吧!我請客。來吧,比爾,湯姆,波布,斯科特,都來吧!我請你們大家來陪我和阿肯色斯先生喝一杯。我叫他老阿肯色斯,頂呱呱的老阿肯色斯。伸出手來吧。看他呀,伙計們,看他一眼呀。那是美國最善良的人!他否認要和我打架,就是這樣。您老伸出手來吧!”
他們擁抱在一起,主人一方如醉如癡,熱情洋溢,阿肯色斯則毫無表情地接受了,在酒的賄賂下,他的“誘捕”計劃又一次落了空。但是那個傻乎乎的店老板因為逃脫了這場屠殺而樂得忘乎所以,本來他應(yīng)該走出去避難,他卻在那里喋喋不休。結(jié)果,不久阿肯色斯就開始惡狠狠地瞪著他,接著說道:
“老板,如果你愿意的話,能不能把你那句話重說一遍?”
“我正在跟斯科特說,我爹死的時候都快八十歲了!
“你說的就是這些?”
“是呀,就這些”
“除了這些,沒別的?”
“沒有——什么也沒有。”
接著就是一陣不祥的沉默
阿肯色斯擺弄了一會兒眼鏡,手肘支在柜臺上。然后,他用右靴子仔細地搔著他的左小腿,這時,還是可怕地寂靜。但馬上他就向火爐搖搖擺擺地走過去,顯得很失望;他粗暴地用肩膀把兩三個人從他們舒服的位置頂開,自己霸占了坐位,給一條正在睡覺的狗一腳,踢得它在板凳下直嚎叫,然后他又叉開雙腿,撩起大衣后擺,烤他的背。一會兒,他在那里嘰嘰咕咕,又無精打采地向柜臺走去,說:
“老板,你把那些陳年老賬翻出來,吹噓你爹,是什么意思?這群人不合你的意,是不是?要是這群人不合你的意,我們大概最好離開,你是這么想的嗎?你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啊呀,上帝保佑你,阿肯色斯,我壓根兒就沒這個意思。我爹我娘——”
“老板,別裝蒜!別這樣。如果你想惹事,象個男子漢那樣站出來——但不要把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翻出來硬往人家嘴里塞,這些人有機會就想圖個安靜。你今早上到底犯了什么?我還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東西!
“阿肯色斯,我真的沒有傷害誰的意思。如果你不高興,我就不說話了。我想我是昏了頭,這洪水,沒有那么多東西來喂和照管——”
“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嗎?你要我們走,是不是?我們這么多人,你想要我們卷起鋪蓋游過去,是不是?說!”
“講點道理嘛,阿肯色斯。您明白我這個人不是那種——”
“你在嚇唬我嗎?是不是?老天爺在上,威脅我的人別想活!別來那一套,我的小雞崽子——盡管我肚量大,也忍受不了這個。從那柜臺后面站出來,我來把你修理一下!你想把我們趕出去,你,你這條賊眉賊眼的賤狗!從柜臺后面滾出來!我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怎樣去欺侮、糾纏、威脅一個總是對你友好,給你解除麻煩的紳士!”
“請你,阿肯色斯,請你別開槍!如果非得流血的話——”
“你們都聽見了嗎?先生們,你們聽見了他說流血嗎?原來你要的是流血,是不是?你這個土匪!今天早上你安了心要殺人——我一清二楚。我就是那個人,是我嗎?你要殺的就是我嗎?不過你辦不到,因為我要先下手,你這個黑心賊,黑鬼的草雞膽兒子!把槍拔出來吧!”
說著,阿肯色斯開了槍,店老板不顧一切地急忙逃命,從桌凳、人和別的障礙上跳過去。在這場狂亂的騷動中,店老板打碎了一扇玻璃窗逃了出去,阿肯色斯窮追不舍。這時,老板娘在門口出現(xiàn),舉著一把剪刀,對著那個亡命徒!她氣勢洶洶,昂著頭,紅著眼,停了一下,就舉著武器發(fā)動進攻了。那個目瞪口呆的流氓猶豫了一下,又退了一步。她逼了上去,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到屋中間,接著,驚訝的人群圍上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把他臭罵了一頓,大概隨便哪個卑怯的牛皮匠都沒有挨過這種臭罵!她罵完了,凱旋而去,一陣歡聲雷動,震撼屋宇,大家齊聲要酒,每個人都要求“請大伙干一杯!”
這個教訓(xùn)是夠厲害的。恐怖時期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阿肯色斯的統(tǒng)治已經(jīng)垮臺。以后,在我們被圍困在孤島上的時候,有一個人帶著永久的恥辱坐在一邊,從不參與任何爭吵,也不吹牛,現(xiàn)在,當(dāng)這些膽小的人們沒完沒了地侮辱他時,他也絕不怨恨,這個人就是“阿肯色斯”
到第五、六天早上,水退了,但舊河床里的水流還是又大又急,不可能過河。第八天,水勢還是太大,渡河仍不很安全。但客棧里十分骯臟,加上酗酒和斗毆等等,這種生活簡直令人無法忍受。因此,我們決定設(shè)法離開這里。我們頂著大風(fēng)雪登上一只小船,把馬鞍裝在船上,馬匹就用韁繩拴在船尾。普魯士人奧倫多夫拿著一把槳坐在船頭,巴婁坐中間,我就坐在船尾牽著韁繩。船劃到水深處;馬腳夠不著底,開始鳧起水來,奧倫多夫可嚇壞了,因為這有很大有危險,那些馬會拉著船偏離目標(biāo),顯然,如果我們不能在某個地方靠岸,水流就會把我們沖走,幾乎肯定會把我們帶進卡森河主道去,那里現(xiàn)在已成了一條滔滔激流。這樣的大災(zāi)難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意味著死亡,因為我們會被沖進那片象汪洋大海一樣的“潭”中去,翻船,淹死。我們警告奧倫多夫,要他多加注意,小心地控制自己,但沒有用;船剛靠岸,他就縱身一跳,船翻在十英尺深的水里。奧倫多夫抓住灌木爬到岸上,但我和巴婁卻得拖著浸透了水的大衣游過去。我倆抓住小船,盡管大水幾乎把我們沖到卡森河,我們還是設(shè)法把船推到岸邊,平安地靠了岸。我們凍得要命,渾身濕透了,但總算平安無事,馬匹也爬上岸來,但馬鞍自然給沖走了。我們把馬拴在山艾樹叢中,它們得在那里呆二十四小時。我們舀出了船里的水,給牲口運了些草料和毯子,但我們還得在小客棧里住一夜才能繼續(xù)進行那冒險的旅行.
第二天早上,大雪仍然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我們帶上行李,換了馬鞍,離開客棧,登上馬又出發(fā)了。地上雪很深,根本找不到路的影子,雪下得太大,最多只能看見前面一百碼,我們只得依靠山嶺來辨別方向。事情看來毫無把握,但奧倫多夫說,他的直覺就象羅盤一樣精確,他能夠向卡森城“劃一條直線”,一點也不會偏差。他說,如果他稍微偏離那條線,他的本能就會象作了虧心事一樣責(zé)備他。結(jié)果,我們便糊里糊涂地跟著他走下去,又高興又滿意。大家摸索著向前走,累得發(fā)昏,半小時后,我們看見了一些新鮮的腳印,奧倫多夫驕傲地大聲叫道:
“我說嘛,我就象只羅盤一樣精確無誤;镉媯!我們來到這里,恰好就踏在別人的腳印上,這樣就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卣业椒较蛄。加油,去和他們合伙吧!?/p>
于是,我們策馬而行,在深雪中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不久,我們的速度很顯然超過了我們的先軀,因為腳印越來越清晰可見。我們急忙趕路,一小時后,腳印好象更新鮮,更明顯——但我們感到驚奇的是,我們前面那些旅行者的數(shù)量似乎在不斷增加。我們很奇怪如此龐大的隊伍這時怎么會在荒野旅行。有人猜測這一定是從要塞出來的一隊士兵,于是我們接受了這個解釋,跑得更加快些,因為這時離他們不會有多遠了。但前面的腳印在繼續(xù)增加,我們開始設(shè)想莫非那一排士兵奇跡般地擴大為一個團了。巴婁說,他們已經(jīng)增加到五百人!接著,他勒住馬,叫道:
“伙計們,這些腳印原來是我們自己踩出來的呀!實際上,我們圍著這個圈子轉(zhuǎn)了兩個多小時了,就在這荒郊野外!真見鬼,這簡直是流力!”
然后,這老頭怒火萬丈,高聲叫罵起來,罵得奧倫多夫狗血淋頭,說從來沒有見過象他這樣可怕的傻瓜,最后一句話特別惡毒,說他“還不如對數(shù)懂得多!”
我們一定是在沿著我們自己的腳印繞圈子。從那時起,奧倫多夫的“心靈羅盤”就丟盡臉了。辛辛苦苦地走了這么久,又來到了河岸邊,透過翻飛的雪塊,隱隱約約望得見對岸小客棧的輪廓。我們正在考慮怎么辦,看見那個小瑞典人下了船,正朝卡森方向走去,一路上還唱著他那首乏味的歌,“哥呀妹呀”和“娘倆兒,睡在墳?zāi)估铩,很快就變得模模糊糊,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海之中。我們再也沒有聽見他的消息。無疑他走迷了路,困神把他交給睡神,睡神又把他交給了死神。也有可能他踏上了我們那些詭詐的腳印,直累得倒了下去。
不一會兒,大陸驛車涉過正迅速消退的河流,自發(fā)洪水以來第一次向卡森開去。我們不再猶豫,緊跟在它后面快活地前進,因為我們充分信賴車夫的定向能力。不過我們的馬比不上那些精神抖擻的挽馬。不久,就看不見驛車了。但這沒關(guān)系,那深深的車轍就是我們的路標(biāo)。這時已是下午三點鐘,不一會兒,黑夜就降臨了——連過渡的黃昏也沒有,就象地窖門突然關(guān)閉上了一樣,這里一向是這樣。雪還是那樣大,前面十五步開外就看不清了;但在四周雪床反光的照射下,我們看得見光滑渾圓的山丘,前面那兩條我們熟悉的印子就是車轍,它們正不斷被大雪填滿,慢慢地消失。
這地方,山艾樹叢生得都差不多——高三四英尺,間隔約十英尺,遍布在廣闊的沙漠上;每一叢變成了一個雪堆,就象整齊的果園一樣,你無論向何方走,都會以為你正走在規(guī)規(guī)整整的大道上,兩邊都是這種雪丘。這是一條普通寬度的大道,平坦而寬敞,路旁的雪丘明顯地隆起。但我們并沒有想到這一點。深夜,我們突然想到,那車轍的最后一絲模糊的痕跡早已被埋掉了,從那時以來,我們已經(jīng)走了很長時間,這時我們也許就會沿著這山艾樹大道游蕩,偏離大路數(shù)英里遠,而且離它越來越遠。想到這里,一陣寒噤透過全身。比起這個,就是一塊冰落在脊背上也要算舒服的了。已經(jīng)沉睡了一個鐘頭的血液這時突然涌起,心靈和肉體里正在打瞌睡的活力突然激發(fā)出來。我們立即清醒,振作起來——并且害怕得直發(fā)抖。我們跳下馬,趴在地上,焦急地查看道路。當(dāng)然,這毫無用處,因為離地四五英尺眼睛就分辨不出不大明顯的水坑,就是用鼻子差不多觸在上面也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