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旅行
基督山看見那兩個青年人一同走來,便發(fā)出一聲欣喜的喊叫!把,呀”他說,“我希望一切都已過去,都已澄清,妥當(dāng)了結(jié)了吧! “是的,”波尚說,“那種荒謬的報導(dǎo)已經(jīng)不存在了。要是再有那種消息,我要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再談它吧。” “阿爾貝會告訴您,”伯爵答道,“我也曾這樣勸過他。瞧,” 他又說,“我正在忙這件最可厭的早晨工作! “那是什么?”阿爾貝說,“顯然是在整理你的文件吧! “我的文件,感謝上帝,不!我的文件早已被整理得十分清楚了,因?yàn)槲乙粡埗紱]有。這是卡瓦爾康蒂先生的! “卡瓦爾康蒂先生的?”波尚問道。 “是的,你不知道這是伯爵所引薦的一位青年嗎?”馬爾塞夫說。 “我們大家不要誤會,”基督山答道,“我沒有引薦任何人,當(dāng)然更沒有介紹卡瓦爾康蒂先生! “而他,”阿爾貝帶著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繼續(xù)說,“正要把我取而代之,與騰格拉爾小姐結(jié)婚?”基督山說!澳,一位新聞記者,大名鼎鼎的人物!這是全巴黎的談話資料啦。” “而您,伯爵,是您促成的嗎?”波尚問。 “我?快別那樣說,新聞記者閣下,別散布那個消息。我促成的!不,你難道不知我的為人!正巧相反,我曾盡我的全力反對那件婚事! “啊!我懂了,”波尚說,“是為了我們的朋友阿爾貝! “為了我?”阿爾貝說,“噢,不,真的!伯爵將為我主持公道,因?yàn)槲乙幌蛟谇笏獬业幕榧s,現(xiàn)在解決了,我很快樂。伯爵假裝這一切不是他干的,是要我不要感謝他,就算如此吧,——我將象古人那樣給一位不知名的神建立一個祭壇! “聽著,”基督山說,“這件事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因?yàn)槟窃栏负湍乔嗄耆撕臀叶疾皇滞稒C(jī),只有歐熱妮小姐,——她對婚姻問題似乎毫無興趣,——她,看到我無意勸她放棄她那寶貴的自由,才對我保持著一點(diǎn)好感! “你不是說這件婚事快要舉行了嗎?” “哦,是的,我說的話不能有什么效用。我并不了解那青年人。據(jù)說他的出身很好,很有錢,但在我看來,這都是傳聞罷了。我曾幾次三番把這一點(diǎn)告訴騰格拉爾先生,直到我自己都聽厭了,但他還是迷著他那位盧卡人。我甚至告訴他一種我認(rèn)為非常嚴(yán)重的事實(shí):那個青年人大概曾被他的保姆掉過包,或是被波希米亞人拐去過,或是被他的家庭教師丟失過,究竟屬于哪一類,我也不十分知道,但我的確知道他的父親曾有十年以上不曾見過他的面。他在那十年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上帝知道。嗯,那一切話也都沒有用。他們要把我寫信給少校,要求證明文件,現(xiàn)在證明文件也在這兒了。把這些文件送出去,我就象彼拉多[《圣經(jīng)》傳說:“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dāng)罷。”——譯注]一樣,洗手不管了! “亞密萊小姐對你說了些什么話?”波尚問道,“你搶走了她的學(xué)生。” “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要到意大利去了。騰格拉爾夫人要求我寫幾封介紹信給意大利歌劇團(tuán),我寫了張便箋給梵爾劇院的董事,因?yàn)槲以卸饔谒。怎么啦,阿爾貝?您看來無精打采,難道您真正愛著歐熱妮小姐嗎?” “我自己也不知道!卑栘悗е环N憂愁的微笑說。 “但是,”基督山繼續(xù)說,“您不象往常那樣有精神。來,有什么事?說說看!” “我頭疼。”阿爾貝說。 “唉,我親愛的子爵,”基督山說,“我有一種萬試萬靈的藥方向您推薦,——每當(dāng)我有煩惱的時候,吃了這種藥沒有不成功的。” “是什么?” “真的?我現(xiàn)在也非常煩惱,要離開家去散散心。我們一同去好嗎?” “你煩惱,伯爵?”波尚說,“為什么事?” “你把事情看得非常輕松,我倒很愿意看到在您府上也有一件訴訟案準(zhǔn)備辦理!” “什么訴訟案?” “就是維爾福先生在準(zhǔn)備的那一件,他要提出公訴控告我那位可愛的刺客,——看上去象是監(jiān)獄里逃出來的一個匪徒! “不錯,”波尚說,“我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回事。這個卡德魯斯是誰?” “看來是一個鄉(xiāng)下人。維爾福先生在馬賽的時候曾聽說過他,騰格拉爾也記得曾見過他。因此,檢察官閣下對這件事非常關(guān)心,警察總監(jiān)也極感興趣。我當(dāng)然非常感激,這一切但由于這種關(guān)切,他們把巴黎附近所有的竊賊都押到我這兒來。要辨認(rèn)其中有無殺害卡德魯斯的兇手。假如這樣繼續(xù)下去,不出三個月,法國的每一個竊賊和刺客都會把我家里的情形弄得了如指掌了。所以我決定離開他們,逃避到世界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我很高興您能陪我一同去了,子爵。” “非常高興! “那就這樣決定了?” “是的,但到哪兒去?” “我已經(jīng)告訴您了,——到那空氣清新,到那每一種聲音都使人很平靜,到那不論天性如何驕傲的人都會感到自己渺小和卑微的地方去。我喜歡那種虛懷若谷的情調(diào),——盡管我曾象奧古斯都那樣被人稱為宇宙的主宰。” “但你究竟要到哪兒去?” “到海上去,子爵,到海上去。你知道我是一個水手。當(dāng)我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我便是在老海神的懷抱和那養(yǎng)麗的安費(fèi)德麗蒂[希臘神話中海神之妻。——譯注]的胸懷里長大的。我曾在老海神的綠色的袍子和后者的蔚蘭的衣衫上嬉游,我愛海,把海當(dāng)作我的情人,假如我長時間見不到她,便會感到苦惱! “我們?nèi)グ桑!? “到海上去?” “是的。” “您接受了我的建議?” “我接受了! “好吧,子爵,今天晚上,我的院子里將有一輛用四匹驛馬拉的旅行馬車,那輛車子很好,人可以在里面象躺在床上一樣休息。波尚先生,它可以容納四個人,您能陪我們一起去嗎?” “謝謝你,我剛從海上回來! “什么?您到海上去過了?” “是的,我剛才到波羅米群島去巡游了一番! “那有什么關(guān)系?跟我們一起去吧!卑栘愓f。 “不,親愛的馬爾塞夫,你知道我只有對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會托絕。而且,”他又低聲說,“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留在巴黎注意報紙,這是很重要的。” “!你是一個好朋友,一個最最好的朋友,”阿爾貝說,“是的,你說得對,多留些神吧,細(xì)心注意著,波尚,設(shè)法查出究竟是哪一個敵人透露這個消息的。” 阿爾貝與波尚分手了,他們分手時那緊緊的最后一握表達(dá)了他們在外人面前不能用語言表達(dá)的意思。 “波尚是一個可敬的人,”那新聞記者走后,基督山說,“是不,阿爾貝?” “是的,而且是一個真誠的朋友,我非常愛他,F(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雖然無所謂,但我們究竟是到哪兒去呢?” “假如您愿意的話,我們到諾曼底去! “很有趣,我們能完全隱居人群嗎?——沒有社交、沒有鄰居嗎?” “我們的伴侶將是供馳騁的馬、供打獵的狗和一艘漁船! “正合我的意思,我要把這通知家母,,再回到你這兒來! “但您能被允許到諾曼底去嗎?” “我喜歡到哪兒去就到哪兒去! “是的,我知道您可以單獨(dú)出門,因?yàn)橛幸淮挝以谝獯罄龅侥惆槟巧衩氐幕缴酵ツ?? “你忘啦,伯爵,我常常告訴你,家母對你非常關(guān)切! “弗朗斯瓦一世[弗朗斯瓦一世(一四九四—一五四七),法國一五一五至一五四七年的國王!g注]說,‘女人是易變的,’莎士比亞說,‘女人象是大海里的一個浪!麄儍晌皇且粋偉大的國王,一位是一個偉大的詩人,他們二人都是應(yīng)該知道女人的! “是的,那是一般的女人,但家母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是一個好女人! “我的意思是:家母不輕易對人表現(xiàn)出關(guān)切,但一旦稱贊了一個人,那便永不改變的了! “啊,真的,”基督山說,嘆息了一聲,“而您以為她真的對我那樣關(guān)心,并不是對我完全漠不關(guān)心嗎?” “聽著!我已經(jīng)說過了,但是再說一遍,就是:你一定是一個非常神奇,非常卓越的人! “哦!” “是的,因?yàn)榧夷笇δ年P(guān)切完全是出于同情,而不是出于好奇心。當(dāng)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沒有談?wù)撨^別人! “而她在竭力勸您不要信任我這個曼弗雷特是不是?” “正巧相反,她說:‘馬爾塞夫,我想伯爵是一個生性高貴的人,盡力獲得他的喜歡吧! 基督山轉(zhuǎn)過眼去,嘆了一口氣!鞍,真的?”他說。 “在我看來,”阿爾貝說,“她非但不會反對我的旅行,而且將熱心地贊成,因?yàn)檫@是與她每天叮囑我的話相符的! “那好,下午五點(diǎn)鐘再會。請遵守時間,我們在夜里十二點(diǎn)鐘或一點(diǎn)鐘可以到了! “到達(dá)的黎港嗎?” “是的,或是在的黎港附近! “但我們能在八小時之內(nèi)走完一百四十四哩的路嗎?” “容易得很。”基督山說。 “你一定是一個奇跡創(chuàng)造者,不用多久,你不但將超過火車,——超過火車并不難,尤其是在法國,——而且甚至將超過急報了。” “子爵,既然我們要在七八個鐘頭以后才能起程,務(wù)請遵守時間! “別怕,我除了準(zhǔn)備以外沒有別的事情了! 阿爾貝走了;缴胶桶栘慄c(diǎn)頭道別的時候他還是面含微笑的,這時他陷入了沉思。然后,象是要驅(qū)散他這種恍惚狀態(tài)似的,手抹一抹他的額頭,拉了兩下鈴,貝爾圖喬進(jìn)來了!柏悹枅D喬,”他說,“我本來說明天或后天到諾曼底去,但現(xiàn)在我準(zhǔn)備今天就去。你在五點(diǎn)鐘以前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去準(zhǔn)備。派一個人去通知第一站的馬夫。馬爾塞夫先生陪我一起去。去吧! 貝爾圖喬遵命行事,派了一個跑差趕到蓬圖瓦茲去傳達(dá)旅行馬車要求在六點(diǎn)鐘到達(dá)的。蓬圖瓦茲站另派一個專差去通知第二站,在六小時之內(nèi),路上的各處驛站都已準(zhǔn)備好了。 在起程以前,伯爵到海黛的房間里去,把他要出門的消息告訴她,托她照顧一切。 阿爾貝很守時間。這次旅行最初似乎很乏味,但不久就由于速度的影響而有趣起來。馬爾塞夫想不到跑得如此之快。 “你們的驛馬每小時只走六哩,”基督山說,“而且還有那荒謬的法律,規(guī)定非經(jīng)前車旅客的允許后車不能超過,這樣一個不中用的或壞脾氣的旅客就阻撓一個生性活躍的旅客,在這樣的限制之下,的確是寸步難行了。我用我自己的馬夫和馬逃避這種惱人的狀況,不是嗎,阿里?” 伯爵伸頭到窗外打了一個唿哨,那幾匹馬看來象是插上了翅膀。馬車帶著一種雷鳴似的喧鬧聲滾過街道;每一個人都轉(zhuǎn)過頭來注視這顆飛快而過而又耀目的流星。阿里面帶微笑,連連吹著唿哨,用一只手緊緊地抓住韁繩,馳馬奔騰,馬的美麗鬃毛在迎風(fēng)飄著。阿里這個沙漠之子這時最得意了,在他所掀起的陣陣塵霧中,他那黝黑的面孔和閃閃發(fā)光的眼睛使人想到風(fēng)沙之精和颶風(fēng)之神。 “我到現(xiàn)在才知道由于速度而產(chǎn)生的快感,”馬爾塞夫說,他額頭上最后的一片陰霾也消失了。“但這些馬你是怎么弄來的呢?是專門馴養(yǎng)的嗎?” “一點(diǎn)不錯,”伯爵說。“六年以前,我在匈牙利買進(jìn)一匹以快速聞名的種馬,——價錢多少我不知道,是貝爾圖喬付錢買的。我們今天晚上用的三十二匹馬都是它的后裔,它們都是全身漆黑,只有前額上有一顆白星! “真神妙!但是,伯爵,你要這些馬來做什么用呢?” “您看見啦,我用它們來旅行! “但你也不是總旅行呀! “當(dāng)我不再需要它們的時候,貝爾圖喬會把它們賣掉的,他預(yù)計可以賣到三四萬法郎! “歐洲的國王沒有哪一個有那么多的錢來買! “那末他可以賣給一個東方的大君,那個大君用他所有的錢來把它們買去,然后再回去敲榨他的人民,重新裝滿他的錢箱! “伯爵,我可以向你提問一個問題嗎?” “當(dāng)然可以! “除了你以外,貝爾圖喬一定也是歐洲最有錢的人了! “你錯了,子爵,我相信假如您搜遍貝爾圖喬的口袋,您不會找到十個銅板! “那這樣他一定是一個奇跡了。我親愛的伯爵,假如你再告訴我這樣神奇的事情,我就真的要不相信了! “我從不講神話,阿爾貝,告訴我,一個管家為什么要在他的主人身上揩油?” “我想,那是因?yàn)樗奶煨匀绱,天生愛揩油!? “您錯啦,那是因?yàn)樗衅拮雍图彝,而他本人和他的家人都有難以滿足的欲望。同時他也不能確定是否可以永遠(yuǎn)保持他的職位,希望能給自己找條后路。現(xiàn)在,貝爾圖喬先生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孤苦伶仃獨(dú)自一個,他可以任意動用我的財產(chǎn)。他確信他決不會離開他的職務(wù)! “為什么?” “因?yàn)槲覜Q不能再找到一個更好的人! “你把假定當(dāng)作既定,講來講去依舊是講的可能性。” “噢,決不,我講的是必然性。在你可以對他們操生死大權(quán)的仆人之中,他是最好的了。” “你對貝爾圖喬有那種權(quán)力嗎?” “有。”伯爵冷冷地回答。 有些字句可以象一扇鐵門似的截斷一次談話,伯爵的“有”便是這一類的字句。全部旅程以相等的速度完成,分成八段的那三十二匹馬在八小時之內(nèi)走完了一百四十四哩路。 他們在午夜來到一個美麗的花園門前。看門人已經(jīng)起身了,開著大門在等候,因?yàn)樽詈笠徽镜鸟R夫已來通知過他。清晨兩點(diǎn)半鐘,馬爾塞夫被領(lǐng)進(jìn)他的房間里,洗澡水和晚餐都已準(zhǔn)備好了。站在馬車后面的那個仆人侍候他;同來的巴浦斯訂則侍候伯爵坐在馬車前面。阿爾貝洗了澡,用了膳,然后上床。整夜,他是在蒼涼的潮聲中合眼。早晨起來,他走到窗前,打開窗子,走到一個小小陽臺上;他的前面是海,是那浩瀚無垠一望無際的大海,在他的后面,是一個環(huán)繞在小樹林里的美麗花園。在一條小溪里,停著一艘兩舷狹而帆檣高聳的獨(dú)船,桅頂上掛著一面旗,旗上繡有基督山的微章,那微章的圖案是:在一片天藍(lán)色的海上有一座金山,微章上部還有一個十字架,這顯然是象征“基督山”這個名字,上帝使這座山變得比金山更值錢,同時它也象征著耶穌蒙難的髑髏地,紅十字表示被耶穌的神圣的血所染紅的十字架,或是象征著這個人的神秘的往事里的一段受苦和再生的經(jīng)歷。獨(dú)桅船的四周停著幾艘附近村莊里漁夫們的漁船,象是卑微的臣仆在等候他們女王的吩咐。這兒,象基督山逗留一兩天的任何地點(diǎn)一樣,一切都安排得舒適,日子過得很愜意。 阿爾貝在他的小廳里找到兩支槍,和其他一些打獵的工具。在樓下的另一個房間里,藏著英國人——英國人使用的種種巧妙的漁具,他們都是好漁夫,因?yàn)槟托摹赃不曾勸服因循度日的法國漁夫采用。時間就在打獵捕魚中過去了,基督山的成績非常突出,他們在林園里射死了一打野雉,在小溪里捉到同樣多的鱒魚,在一個可以俯瞰大海的閣樓里進(jìn)餐,在書齋里用茶。 到第三天傍晚,阿爾貝因?yàn)檫B日奔波,十分疲倦,躺在窗口附近的一張圈椅里睡覺,伯爵對那些運(yùn)動只當(dāng)作游戲,正在設(shè)計一個圖紙,準(zhǔn)備在他的家里造一間溫室。這時,大路上一陣疾馳的馬蹄聲使阿爾貝抬起頭來。他緊張地在院子里看到了他自己的貼身跟班,他并沒有吩咐他跟來,恐懼使基督山感到不便。 “弗勞蘭丁來了!”他跳起來喊道!笆俏业哪赣H病了嗎?” 他急急忙忙向門口奔去。基督山注視著他,他看到他走近那跟班,跟班從口袋里抽出一密封的小包,里面是一張報紙和一封信。“這是誰送來的?”他急切地說。 “波尚先生!备谔m丁回答。 “是他派你來的嗎?” “是,先生,他派人把我叫到他的家里去,給我旅費(fèi),弄到一匹馬,叫我答應(yīng)不見你不停下來。我在十五小時之內(nèi)趕到了這里。” 阿爾貝哆哆嗦嗦地拆開那封信,才讀了幾行,他就發(fā)出一聲驚喊,渾身顫抖地抓住那份報紙張。突然地,他的眼睛變得黯然無神了,他的腿軟了下去,要不是弗勞蘭丁扶住他,他就要跌在地上了。 “可憐的青年人,”基督山低聲說,“俗話說,父親的罪將連累到第三代和第四代的子孫,這句話看來是確實(shí)的了! 這時,阿爾貝已經(jīng)醒過來,他把落在汗溶溶前額上的頭發(fā)甩回去,繼續(xù)閱讀,然后雙手把信和報紙壓成一團(tuán),說:“弗勞蘭丁,你的馬還能立刻回去嗎?” “你離開的時候家里情形怎么樣?” “一切都很安靜,但我從波尚先生那兒回去的時候,我發(fā)覺夫人在流淚。她派人叫我去,問您幾時回來。我告訴她說,我要來找您了,是波尚先生差我來的,她最初想阻止我,但想了一會兒以后,她說:‘是的,去吧,弗勞蘭丁,讓他回來吧。’” “是的,我的母親,”阿爾貝說,“我就回去了,叫那不要臉的混蛋等著瞧吧!但我必須先去告辭一聲——” 他回到剛才離開基督山的那個房間。他已不再是剛才那個人了,在五分鐘的時間里已他有了一個可怕的變化。他出去的時候一切如常,回來卻帶來了一種顫抖聲音,一種狂亂的神色,一種氣勢洶洶的目光和一種踉蹌的腳步!安簦彼f,“我感謝你的盛情款待,也很樂意能多享受些,但我現(xiàn)在必須回到巴黎去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件很不幸的事,在我看來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別問我,我求求你;請您借給我一匹馬! “我的馬廄任您選用,子爵,但騎馬回去會累跨您的。乘驛車或驕車吧! “不,那會耽誤我的時間,而且我需要經(jīng)受您怕我累跨的那種疲勞,它對我很有好處! 阿爾貝走了幾步,象一個中了一顆槍彈的似地一仰身,倒入房門一張附近的椅子里;缴讲]有看到他這第二次虛脫,他正站在窗口喊:“阿里,給馬爾塞夫先生備一匹馬!他急著要走!” 這幾句話振作了阿爾貝的精神,他跑出房間,伯爵跟在后面!爸x謝你!”他躍上馬背,喊道!澳阋糙s快回來,弗勞蘭丁。路上換馬還需要說什么話嗎?” “只要您從所騎的馬背上跳下來,便立刻會有另外一匹馬備好了。” 阿爾貝遲疑了一會兒!澳阋苍S會以為我這次告辭奇特而愚蠢,”但“你不知道報紙上幾行字會使一個人陷入絕望。好吧,”他把那張報紙摔下來給他,又說,“念一念吧,但等我走了以后才念,免得你看見我氣得發(fā)瘋。” 當(dāng)伯爵拾起那張報紙的時候,阿爾貝用馬刺踢了他的馬肚子一下,馬象一支箭似地疾馳而去。伯爵帶著一種無限憐憫感情望著他,當(dāng)人影完全消先的時候,他讀道:—— “三星期前,《大公報》曾諷示亞尼納總督阿里手下服務(wù)的法國軍官以亞尼納堡拱手讓敵,并出賣他的恩主給土耳其人的消息;那個法國軍官當(dāng)時確自稱為弗爾南多,但此后他已在他的教名上加了一個貴族的銜頭和一個姓氏。他現(xiàn)在自稱為馬爾塞夫伯爵,并在貴族院里占著一個座位! 這個被波尚大度地掩蓋起來的可怕的秘密,就這樣又象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似的出現(xiàn)了;在阿爾貝起程到諾曼底去的兩天以后,竟有人殘酷地去通知另一家報館,發(fā)表了這幾行幾乎可使阿爾貝發(fā)瘋的消息。 。ǖ诎耸逭隆⊥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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