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爾在巴克赫爾瓦拍賣日上大顯身手
六月的一個星期六。巴克赫爾瓦莊園搞拍賣，大家都想看看，因為在勒奈貝爾亞和全斯毛蘭，這是人們所知道的最好玩兒的事情。艾米爾的爸爸安唐·斯文松自然要去，阿爾佛萊德和李娜也嚷嚷著要去，當(dāng)然還有艾米爾。
如果你去過一次拍賣場，你就會知道那里都干些什么了。你知道，當(dāng)有人要賣掉自己的東西時，可以把它們進(jìn)行拍賣，這樣別人就會來買。巴克赫爾瓦莊園的人要把他們所有的財產(chǎn)都賣掉。因為他們想移居到美國去。當(dāng)時有許多人這么做。他們當(dāng)然不能帶著廚房里的沙發(fā)、大煎鍋、奶牛、小豬和母雞一塊去。因此巴克赫爾瓦一家就在這么一個日子搞起了拍賣。
艾米爾爸爸想買頭便宜的奶牛，可能還要買頭母豬，還可能買幾只母雞，因此他要去巴克赫爾瓦。阿爾佛萊德和李娜也為此同行，因為他需要有人幫著把買的家畜弄回來。
“可是艾米爾去干什么，我真不知道�！卑谞柊职终f。
“用不著把艾米爾帶去，”李娜說，“那里會鬧亂子的�！�
李娜知道勒奈貝爾亞和其他拍賣市場上發(fā)生過許多次打架斗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她講得并不錯。但是艾米爾媽媽還是瞪大眼睛盯著李娜說：“要是艾米爾想去看拍賣，他就可以去，你用不著為他操心。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別象往日那樣一見外人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這一下子擊中了要害，李娜立刻住嘴了。
艾米爾戴上帽子，準(zhǔn)備出發(fā)了。
“給我買點東西�！毙∫吝_(dá)把頭一歪，用懇求的口吻說。
她并沒有向具體的某一個人提出這個要求，不過是信口說說，但是她爸爸立刻皺起了眉頭。
“買，買。我就聽不到點別的。我不剛給你買了十奧爾糖嗎？ 還是為了一月份你的生日，你忘了？”
艾米爾正想向爸爸要個硬幣，要是口袋里一個奧爾也沒有，看拍賣還有什么意思。但是現(xiàn)在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會兒是不可能從他爸爸手里擠出錢的，這個他懂�，F(xiàn)在，爸爸在運牛奶的大車上已經(jīng)坐好，就要出發(fā)了，這么匆匆忙忙的肯定要不出錢束。但是用這種辦法辦不成的事，可以換換辦法干。他使勁想了想說。
“你們先走吧，我騎盧卡斯隨后就到！”
艾米爾爸爸聽他這么說，心里有點懷疑，但是艾米爾爸爸想盡快地動身，因此只是說：“最好你留在家里，干脆別去了！”
接著他把鞭子一抽，啟程了。阿爾佛萊德向艾米爾招招手，李娜向小伊達(dá)也招手告別。艾米爾媽媽向艾米爾爸爸喊道：“當(dāng)心！你們可別少胳膊短腿地回來！”
她這么說，因為她也知道有時候拍賣市上打起架來可夠野的。
牛奶車很快就從拐彎處消失了。艾米爾站在揚起的塵土中向車張望。過了一會兒，他就忙了起來，因為他得弄點錢，可怎么弄呢，你猜？
在艾米爾小的時侯，要是你也在斯毛蘭省度過童年。你就會知道，那時候大路上到處都設(shè)了些柵門，真討厭極了。那可能是為了讓斯毛蘭的牛群呆在自己家的牧場上，也可能是為了讓斯毛蘭的孩子們能有機會掙那么一兩個奧爾。因為他們可以去打開柵門，讓那些不愿下車自已去開門的農(nóng)民的馬車穿過去。
卡特侯爾特莊園邊上也有一個柵門，可是艾米爾卻沒掙到幾個奧爾。因為卡持侯爾特位于鄉(xiāng)界的邊上，沒有多少人要到那邊去辦事。只有一個莊園比它還遠(yuǎn)，這就是巴克赫爾瓦，這次拍賣正好在那里舉行。
“這意味著到那里去的每一輛車都得經(jīng)過我家的柵門�！卑谞栠@個滿腔子鬼點子的小家伙想。
艾米爾在那里整整站了一個小時。他賺了五克朗七十四奧爾，你能相信嗎？馬車一輛接一輛。一輛車走后，他剛剛關(guān)上柵門，就得馬上再把它打開。駕車來的農(nóng)民要去看拍賣，因此情緒都很好，都高高興興地在艾米爾的帽子里扔下兩奧爾或五奧爾的硬幣。幾個大個子農(nóng)民還給他一個十奧爾的硬幣。不過他們馬上就后悔了。
卡洛克莊園的農(nóng)民特別生氣，因為艾米爾正好把他的棕色母馬關(guān)在柵門外。
“你關(guān)那個柵門干什么！”他怒氣沖沖地喝道。
“因為我總得先關(guān)上才能再打開�！卑谞柦忉屨f。
“你今天干嗎不讓柵門老開著？”他氣呼呼地又問。
“因為我又不傻�！卑谞栒f，“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得著這個破門呢？”
但是那個農(nóng)民對著艾米爾抽了一鞭。一個錢也沒給就跑走了。
當(dāng)所有去看拍賣的人都已經(jīng)穿過了艾米爾家的柵門，呆在那里再也沒有什么錢可賺時，艾米爾就跳上盧卡斯飛奔而去。速度之快使得他褲袋里的硬幣不斷地嘩嘩作響。
巴克赫爾瓦的拍賣活動正在熱鬧地進(jìn)行，人們擠在一起觀看那些擺放在地上的各種東西。在明亮的陽光下，這些東西都象丟失物品一樣在等待著主人。在人群當(dāng)中的一只木桶上，站著的那個拍賣員已經(jīng)把煎鍋、咖啡懷子和舊紡車，還有一些我不知名的東西都拍賣了好價錢。你知道，拍賣是這樣進(jìn)行的，人們喊著向拍賣員報價，告訴他你愿意出多大的價錢買這一物品。愿意多出錢的人可以報更高些的價，從而可以買到一個廚房沙發(fā)或者其他熱門貨。
當(dāng)艾米爾騎著盧卡斯跑進(jìn)院子里時，人群中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許多人都嘟嚷著說：“卡特侯爾特的那小子又來了，我們最好還是快回家吧！”
這會兒艾米爾正急著買東西。他的錢太多了，弄得他的頭都快暈了，所以連馬還沒來得及下來，他就為一張鐵床報了三克朗的價，但是他心里是死活也不愿要它的。幸虧一個冒拉村的農(nóng)民又報了四克朗，艾米爾才擺脫了它。但是他繼續(xù)見什么都搶著報價。一轉(zhuǎn)眼他就買下了三件東西，一件是一個外表都磨光了的，用天鵝絨包著的小盒子，蓋子上還鑲著幾塊藍(lán)色貝殼——這可以送給小伊達(dá)；另一件是一個面包鏟子，一個有長長的把、可以用來把面包點心送進(jìn)烤爐里去的鏟子；第三件是一個破舊的長滿鐵銹的滅火器，整個勒奈貝爾亞誰也不會花十奧爾買它的，艾米爾報價二十五奧爾，并得到了它。
“唉，天呀，我真不想要它�！卑谞栂�。但是已經(jīng)晚了。現(xiàn)在他有一個滅火器了，不管他想要還是不想要。
阿爾佛萊德走來，一看艾米爾的滅火器就大笑起來。
“滅火器所有者艾米爾·斯文松！”他叫道，“你買這個鐵筒子到底想干什么用？”
“當(dāng)雷擊引起著火時�！卑谞柎鸬馈Ｋ捯魟偮�，雷擊就打開了，起碼艾米爾開始是這么以為的。其實那是他爸爸抓住他衣領(lǐng)，拚命在搖晃，使他的滿頭卷發(fā)也隨之亂舞。
“混賬小子，你干了些什么？”艾米爾爸爸大聲喝道。
剛才他正在山坡下的牛棚里冷靜地挑選一頭奶牛時，李娜氣喘吁吁地跑來了：“主人、主人，艾米爾來了，正在買滅火器呢，讓他買嗎？”
艾米爾爸爸還不知道艾米爾自己有錢，他以為他得為艾米爾買的一切東西付錢！所以也難怪他一聽到滅火器的消息，頓時就臉色蒼自、渾身發(fā)抖。
“放開我，我自己付錢。”艾米爾喊道。后來他終于向爸爸解釋清了他怎么通過開關(guān)卡特侯爾特的柵門得到了這么一筆錢。艾米爾爸爸也覺得艾米爾這一手干得挺漂亮，但是他仍然認(rèn)為把錢扔到一個舊滅火器上是不明智的。
“不過，我還是不想看到你干的這些蠢事�！彼麌�(yán)厲地說。他要求看看艾來爾買進(jìn)的所有東西。一個舊絨面盒，什么用也沒有，一個面包鏟，他家里早就有一把，還挺好用的。他硬著頭皮看完后，認(rèn)為這都是些愚蠢的買賣，特別是那個滅火器。
“記住我現(xiàn)在講的話！一個人只能買絕對需要的東西。”艾米爾爸爸說。
這話當(dāng)然不錯，問題是怎么才知道什么是絕對需要的東西呢？例如糖水飲料是不是絕對需要的？不管怎么說，反正艾米爾這么認(rèn)為。他被爸爸教訓(xùn)了一頓后，正在悶悶不樂地游逛時，在一棵紫丁香樹萌下找到了一個賣啤酒和糖水飲料的小攤�？烧娼腥烁吲d。富有冒驗精神的巴克赫爾瓦人，竟從魏奈比釀造廠整箱地運來了這些飲科，賣給渴得噪子冒煙的看拍賣的人。
艾米爾以前就喝過一次糖水飲科，這回又碰上了糖水飲料，而他的口袋里又裝滿了錢，這么兩件幸運的事碰在—起，你說能不叫人高興嗎？
艾米爾要了三杯糖水飲料，一口氣喝了下去。但是接著又響起了雷聲。他爸爸突然不知從哪兒又冒了出來，抓住他的衣領(lǐng)，拚命地?fù)u晃，使糖水從艾米爾的鼻子里嗆了出來。
“混賬小子，你剛掙了點錢就跑到這里喝起冷飲來了！”
這下艾米爾也發(fā)火了，他一字一句地說：“這回我可生氣了！”他喊叫道，”沒有錢時，我不能喝糖水飲料，而有了錢時，又不許我喝糖水飲料。媽的，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喝糖水飲料？”
他爸爸嚴(yán)厲地盯著艾米爾。
“回家后，你又該坐木工房了�！�
更多的話他沒有說，就消失在坡下的牛棚里了。艾米爾站在那里真害臊，他感到自己太壞了。不僅僅是因為他與爸爸頂撞，更糟的是他說了“媽的”這句罵人的臟話。罵人在卡特侯爾特是不允許的，艾米爾爸爸是教區(qū)委員，他對這類事特別注意。艾米爾難過了一小會兒后又去買了瓶糖水飲料，跑著給阿爾佛萊德送去。他們倆一起在巴克赫爾瓦莊園的柴草房墻邊坐下，聊起天來。阿爾佛萊德喝得津津有昧，“從來沒喝過這么好喝的東西�！彼f。
“你看見李娜了嗎？”艾米爾問。
阿爾佛萊德豌起拇指指指李娜。她正背靠著籬笆墻，坐在遠(yuǎn)處的草地上。她的旁邊坐著那個卡洛克莊園的農(nóng)民，就是用鞭子抽艾米爾的那個人。很明顯，李娜早把家里對她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凈，因為她又象往常那樣見到外人就嘻嘻哈哈地胡鬧起來�？雌饋砜蹇饲f園的那個莊稼漢還挺喜歡李娜的瘋勁兒。艾米爾一看到這個情景立刻高興起來。 “你想，阿爾佛萊德，要是我們能把李娜嫁給卡洛克的這個老家伙，你就可以擺脫她了�！卑谞枬M懷希望地說。
事情是這樣的，李娜不管阿爾佛萊德怎么極力反對，還是硬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未婚夫，并且還要和他結(jié)婚。怎么才能使阿爾佛萊德擺脫李娜的糾纏昵？長期以來這件事使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頭疼�？墒乾F(xiàn)在他們看到了希望，要是卡洛克的這個漢子能夠娶走李娜，問題就解決了！當(dāng)然他老了些，快五十歲了，頭都快禿了�？墒撬幸恍K地，李娜沒準(zhǔn)樂意去當(dāng)個卡洛克莊園的小主婦。
“我們得留神點，別讓人擾散了他們�！卑谞栒f。
他知道李娜得花不少心機和氣力才能讓卡洛克莊園的那家伙神魂顛倒地上鉤。
坡下的牛棚旁已經(jīng)開始賣家畜了，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走去看熱鬧。
艾米爾爸爸用很適當(dāng)?shù)膬r格買進(jìn)了一頭母豬，一頭快要下小豬的母豬，但是買奶牛時卻遇到了麻煩。一個從巴斯泰法爾來的農(nóng)民想把所有的母牛統(tǒng)統(tǒng)買下，所以艾米爾爸爸被迫出了八十克朗才買下他想要的那頭奶牛，當(dāng)他付出這筆驚人的錢時，心里不由得一陣陣發(fā)疼。一下子他的錢全花光了，連買只母雞的錢都沒了。巴斯泰法爾人把所有的母雞都買下了，只有一只他不愿要。
“我要只瘸母雞干什么，”他說，“你們把它殺了算了！”
巴斯泰法爾農(nóng)民主張殺掉的那只母雞，被砸斷了一條腿，而醫(yī)治時斷腿又接得很馬虎，所以這只可憐蟲現(xiàn)在走起路來一拐一顛的。一個站在艾米爾身旁的巴克赫爾瓦莊園的小孩對艾米爾說。
“這老頭真傻，竟不要瘸腿勞達(dá)，它可是我們家最好的蛋雞�！�
這時艾米爾高聲叫道：“我出二十五奧爾買瘸腿勞達(dá)。”
所有的人一聽都大笑起來，當(dāng)然不包括艾米爾爸爸，他跑過來抓住艾米爾衣領(lǐng)，“混帳小子，你在一天里究竟要做多少愚蠢的生意？這回要加倍地坐木工房�！�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艾米爾已經(jīng)報價二十五奧爾，他就得遵守這一諾言。瘸腿勞達(dá)現(xiàn)在變成了艾米爾的母雞，不管他爸爸喜歡不喜歡。
“現(xiàn)在我總算有兩只動物了。”他對阿爾佛萊德說：“一匹馬和一只母雞。”
“對，一匹馬和一只瘸腿母雞�！卑柗鹑R德說著大笑起來，象往常那樣笑得那么和善。
艾米爾把瘸腿勞達(dá)放到一個木箱子里。然后把它和其他的寶貝都放到柴草房旁。那里放著他的滅火器、面包鏟子、絨面盒子，還有艾米爾的盧卡斯也拴在那里。艾米爾端詳著他的全部財產(chǎn)，心里還挺滿意。
現(xiàn)在李娜和那個卡洛克莊稼漢之間有何進(jìn)展，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特地繞了個彎過去瞧瞧。他們滿意地看到李娜表現(xiàn)得挺出色。那個卡洛克農(nóng)民摟住她的腰，而李挪又笑又鬧，從來沒見過她這么高興。她還不時地往外推著那個莊稼漢，推得他倒在籬笆墻上。
“看來他還挺喜歡這一招的�！卑谞栒f，“只是李娜別太用勁兒了�！�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對李娜的表現(xiàn)都很滿意。只有一個人不滿意，那就是從布村來的布爾頓。
他是全勒奈貝爾亞鄉(xiāng)最能打架的一個無賴和酒鬼。拍賣場上發(fā)生的那么多激戰(zhàn)，大部分都是由他引起的。常常是他先動手打人。你知道，那時候—個扛活的長工，成年累月地干活，吃苦受累，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有這么一次拍賣，對他來說總算是一點消遣。來到人群里，他光想打架，要不灌到他肚子里的那些燒酒激起的野勁兒到什么地方發(fā)泄去�？上Р⒉皇撬械娜硕贾缓忍撬嬃�，起碼布爾頓不是這樣。
這會兒他看見李娜正坐在那里和卡洛克老頭瞎胡鬧，就來氣了。
“李娜，你不害臊嗎？你招惹這個又老又禿的莊稼漢干什么？他對你來說太老了，你連這個也不懂嗎？”
就這樣打架開始了。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眼看著那個卡洛克農(nóng)民怒火滿腔地放開了李娜。要是讓這個布爾頓把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想出的計劃給破壞了，那可太糟了。
“別動，坐著別動，你坐著好了。”艾米爾焦急地向卡洛克老頭喊道，“布爾頓由我來對付。”
說著他拿起面包鏟子朝布爾頓的屁股一下子掄過去。不過他真不應(yīng)該這么做，因為布爾頓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抓住了艾米爾，他氣得眼睛都斜了。艾米爾被他用一雙巨手抓住，以為自己的末日到了。這時阿爾佛萊德大喝一聲：“放下這孩子，要不我把你的胳膊和大腿擰下來捆在一起，讓你背回去，你看著吧！”
阿爾佛萊德身體強壯．相當(dāng)好斗。不到兩秒鐘他就和布爾頓扭打成一團(tuán)并滾翻在地。
這正是許多人尋找和期待的。
咱們還在這兒袖手旁觀嗎？絕大多數(shù)窮莊稼漢們都這樣想。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從四面八方跑過來湊熱鬧。
這時李娜大哭起來，“他們?yōu)闋幬掖蚱饋砹��！彼暗�，“都變成了一場鬧劇了�！�
“只要我手里有這把面包鏟子，這里就成不了鬧劇�！卑谞柊参克f。
這時所有的窮莊稼漢們都擠在一塊兒，象一堆大蝦似的。他們又撕又抓，又喊又咬，有的拳打腳踢，有的狂呼亂叫。
艾米爾真擔(dān)心會把他的阿爾佛萊德壓扁了，他象玩挑木棍游戲似的拿著面包鏟子在人群中亂撥亂挑，想把阿爾佛萊德從人堆中撥出來。但是根本行不通，因為不管艾米爾站在什么地方，總有人憤怒地伸出拳頭砸他，要把他也拖到打架斗毆中去。
這事艾米爾可不想干。所以他跳上盧卡斯，策馬圍著打仗的人群猛跑。他騎在馬上揮動著面包鏟子，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飄舞，真象一個騎士舉著長矛在戰(zhàn)斗的漩渦之中。
艾米爾一有機會就舉鏟猛擊。由于他騎著馬，鏟子的力量就大多了，所以他成功地把最頂上的那一層人給扒了下來，但是不斷又有新的人投入戰(zhàn)斗，所以不管艾米爾怎么使勁兒，也沒辦法把阿爾佛萊德解救出來。
拍賣場上的婦女小孩都嚇得又哭又叫，喊聲震天。艾米爾爸爸和另外一些頭腦清醒，沒參加打仗的莊稼漢，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有氣無力地喊道：“快別打了，小伙子們，還有不少拍賣會，你們留著勁兒以后再用吧！”
這時那些卷入戰(zhàn)斗的年輕人卻忙得什么也聽不見，他們心里想的只是打！打！打！
艾米爾扔掉面包鏟，“李娜，現(xiàn)在你別站在那里嚎叫，快過來幫幫忙�！彼暗�，“別忘了你的未婚夫壓在最底下！”
我說過艾米爾的鬼點子特別多，你猜他干什么去了！他有滅火器，而且井里有水。他讓李娜壓水泵，他自已掌握著水龍頭，對著正需要水的地方猛噴。
當(dāng)這股涼水猛地噴向人群的時候，人們都象打了個嗝兒似的一怔。信不信由你。艾米爾只噴了幾分鐘，戰(zhàn)斗就停了下來。從人堆中露出一個又一個神色張惶、鼻青臉腫的面孔，人們一個個慢慢地爬了起來。你應(yīng)該記住，要是你碰上打群架，要想讓他們停下來……那用涼水要比鏟子好得多，別忘了！
長工們一點也不生艾米爾的氣，現(xiàn)在他們的酒勁兒都已經(jīng)發(fā)泄出來了，都覺得這場戰(zhàn)斗就此結(jié)束也不錯。
“不過，下星期卡納斯侯爾特還有拍賣會�！辈即宓哪莻€布爾頓咕嚕著，用手抓了點苔蘚往鼻孔里塞，好止住鼻血。
卡納斯侯爾特莊園主這天也來了，他親自目睹了這場惡戰(zhàn)。這時艾米爾走過來，以五十奧爾的價錢把滅火器轉(zhuǎn)賣給了他。
“我還賺了二十五奧爾。”艾米爾對阿爾佛萊德說。大概就是從這時起，阿爾佛萊德逐漸認(rèn)識到艾米爾長大了可能會變成一個很能干的商業(yè)家。
拍賣結(jié)束了。大家都帶著自己買的東西準(zhǔn)備上路回家了。艾米爾爸爸也想帶著他買的奶牛和母豬回家去。他把那頭母豬捆到了牛奶車上，瘸腿勞達(dá)被裝在木箱里也放在車上，盡管艾米爾爸爸生氣地瞪了它幾眼。奶牛羅拉應(yīng)該跟著大車一塊走，主人是這么想的，但是誰也沒去問羅拉是否也這樣想。
你可能聽別人講過發(fā)怒的公牛，你聽說過發(fā)瘋的母牛嗎？要是沒聽說過，我可以給你講講。一旦母牛真發(fā)起瘋來，連最野性的公牛見了也會嚇得發(fā)抖，連躲帶藏的。
羅拉一直是一頭非常溫順的母牛，再也沒有比它更老實的了。但是當(dāng)阿爾佛萊德和李娜走過來要趕它上路，要它回卡特侯爾特時，它猛地一下子掙脫了大家，怒吼一聲，使拍賣場上所有的人都一哆嗦，真嚇壞了。可能這母牛剛才也看到了那場惡斗，認(rèn)為既然拍賣會是這個樣子，那就斗它一場吧！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它發(fā)瘋似地橫沖直撞。誰要靠近它，那可有生命危險。阿爾佛萊德先試了一下，接著是艾米爾爸爸。羅拉的眼睛里發(fā)出最粗野的兇光，低頭挺角，高聲怒吼著朝他們沖來。艾米爾爸爸和阿爾佛萊德嚇得象狐貍一樣地東躲西藏。還有幾個人想上去幫忙，但是羅拉不愿在牛棚前的山坡上看到一個人，它把所有的人都趕跑并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真是一場好戲！”李娜看到巴克赫爾瓦人、卡洛克農(nóng)民、巴斯泰法爾人、卡納斯侯爾特人和布村的那個布爾頓都被羅拉追得四處逃命時說。
最后艾米爾爸爸氣得發(fā)瘋，他高喊：“我已經(jīng)為了這頭該死的瘋牛付了八十克朗，快拿槍來，現(xiàn)在必須干掉它�！�
他說這句話時身上一顫，不過他知道一頭瘋牛是不會有什么用處的。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巴克赫爾瓦莊園主拿出一枝上了子彈的步槍。遞到艾米爾爸爸的手里。
“最好還是你自己來�！彼f。
這時艾米爾喊道：“等一下！”
我說過他是一個鬼主意挺多的孩子，只見他走到爸爸跟前，這樣說：“要是你一定要打死它，那么你把它給我吧！”
“你要一頭瘋牛干什么？”艾米爾爸爸說：“拿它去趕獅子嗎？”
艾米爾爸爸知道艾米爾對牲口挺懂行的，因此他說，要是艾米爾能把羅拉趕回卡特侯爾特家去，那不管瘋不瘋，它將永遠(yuǎn)屬于艾米爾。
艾米爾走到剛買了六頭奶牛的巴新泰法爾農(nóng)民跟前，對他說：“要是我把你的牛一起趕到卡特侯爾特，你給我多少錢？”
巴斯泰法爾莊園在鄉(xiāng)的另一端，趕著六頭奶牛一直走到那里可不是什么叫人快活的事，巴斯泰法爾農(nóng)民自然知道這一點，因此他立刻從褲口袋里拿出一個二十五奧爾的硬幣。
“趕走吧！”他說，“這個你收著！”
你猜艾米爾后來干什么去了？對，他迅速地跑過牛棚前的坡地，走進(jìn)牛柵，把拴在里面的奶牛統(tǒng)統(tǒng)解開韁繩放了出來。當(dāng)它們走到羅拉身邊時。羅拉立即停止哞叫并安靜下來，眼睛也睞在一起。很明顯它為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感到害臊。但是當(dāng)一頭可憐的奶牛必須離開自已的老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身邊連一頭它熟悉的伙伴也沒有，那它能干些什么呢？自然是又生氣又難過，只有艾米爾懂得這一點。
這時羅拉和其他那幾頭奶牛一起上路了，它老實極了。拍賣場上的人都大笑起來，并說：“卡特侯爾特家的這小子真不笨！”
阿爾佛萊德也笑了�！吧谒姓甙谞枴に刮乃伞！卑柗鹑R德說，“現(xiàn)在你有了一匹馬、一只瘸腿母雞和一頭瘋奶牛，你不想再添點別的嗎？”
“當(dāng)然，日子還長著那，我會再搞些的�！卑谞栨�(zhèn)靜地說。
在卡特侯爾特莊園里，艾米爾媽媽站在廚房窗前正往外看，等待著親人們從拍賣場上歸來。當(dāng)她看到大隊車馬沿坡而上時，立刻瞪大了雙跟。最前面是牛奶車，車上坐著艾米爾爸爸．阿爾佛萊德和李娜，還有一頭母豬和瘸腿勞達(dá)，它正在為新下了蛋而歡快地咯咯叫，后面七頭奶牛排成長長的一隊。艾米爾走在最后，他騎在盧卡斯的背上，手中拿著面包鏟在維持秩序，使任何奶牛都不能脫離隊伍。
艾米爾媽媽跑出來，后面緊跟著個小伊達(dá)。
“七頭奶牛�！彼虬谞柊职趾暗�，“是誰頭發(fā)昏了，是你還是我！”
“不，奶油(牛)。”艾米爾爸爸用地道的斯毛蘭土話說。他又嘟嘟嚷嚷地說了半天，艾米爾媽媽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時她用慈愛的眼光看著艾米爾。
“上帝保佑你，艾米爾！可是你怎么會知道我的面包鏟子剛剛裂成兩半？我正需要用它把面包放到烤爐里去�！�
接著她尖叫一聲，因為她看見了阿爾佛萊德的鼻子，它比平日大了一倍。
“你的鼻子在什么地方搞成這個樣子？”艾米爾媽媽說。
“在巴克赫爾瓦拍賣會上。”阿爾佛萊德說，“下星期六還得去卡納斯侯爾特吶！”
李娜陰沉著臉，悶悶不樂地從馬車上爬下來，現(xiàn)在她那嘻嘻哈哈的瘋勁兒一點也不見了。
“你臉色真難看，”艾米爾媽媽說，“你怎么啦？”
“牙疼�！彼敬舸舻卣f�？蹇饲f園的那個老家伙一個勁兒地請她吃糖，使她那顆早已被蟲蛀壞的牙齒這會兒又疼了起來，疼得頭都快要裂了。
但是不管牙疼不疼她都得立刻到牧揚上去擠奶，實際上卡特侯爾特的母牛們早就等著她了。
羅拉和其他拍賣場上買來的牛也早到擠奶時間了，它們都 “哞哞”叫著提醒人們注意這點。
“巴斯泰法爾人不在這里為他的牛擠奶也不是我的錯�！卑谞栒f著也開始擠起奶來，先是擠羅拉，接著擠另外那六頭奶牛，一下子擠了三十公升奶。他媽媽把牛奶放在地下室里，后來用它做了個干酪，艾米爾得到一個圓的大干酪，他吃了好多天。
瘸腿勞達(dá)路上下的那個蛋，艾米爾馬上拿去煮了并放在廚房桌子上。他爸爸正在那里悶悶不樂地吃晚餐。
“這是瘸腿勞達(dá)下的�！卑谞栒f。接著，他又給爸爸倒杯新濾過的牛奶說，“這是羅拉擠出的牛奶�！�
他爸爸悶著頭又吃又喝，他媽媽正在往烤爐里送新做的面包。
這時李娜正把一個滾燙的土豆放在那顆壞牙上，一下子就使疼痛加重了七倍，正如她預(yù)科的那樣。
“這次讓你也嘗嘗滋味，”李娜對那顆壞牙說，“要是你不老實，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阿爾佛萊德聽了大笑起來：“那個卡洛克農(nóng)民真夠勁兒，請你吃了那么多糖。”他說，“你肯定得嫁給他了，李娜！”
“那個糟老頭，都五十歲了，而我才二十五。你以為我會嫁給一個比我大一倍的人嗎？”
“那有什么！”艾米爾急忙說，“真的沒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崩钅日f，“你想想等我到五十歲，他就會到一百歲，那得給我添多少麻煩！”
“還是干你會干的事吧！李娜�！卑谞枊寢屨f著，把最后一個長面包送進(jìn)烤爐里并關(guān)上爐門。“這鏟子真好用！”她說。
當(dāng)爸爸吃完雞蛋并喝了牛奶時，艾米爾說，“就這樣還得坐木工房哪！”
艾米爾爸爸嘟嘟嚷嚷地說：“總而言之，今天艾米爾也沒有干什么值得去坐木工房的事�！笨墒前谞栒f：“說過的話就得算數(shù)，再見！”
說完他就一本正經(jīng)地走到木工房里，坐下來削他的第一百二十九個小木人。
這時瘸腿勞達(dá)已經(jīng)跳到母雞房里的木架上，羅拉和卡特侯爾特的奶牛們正在牧場上滿意地散步。不多會兒，巴斯泰法爾莊園的莊園主來取他的六頭牲口。他和艾米爾爸爸又聊起今天拍賣場上的事，因此耽誤了些時間，艾米爾爸爸沒空放艾米爾出來。那個巴斯泰法爾人一走，他爸爸就急急忙忙地朝木工房走去。
他走近木工房時，看到小伊達(dá)跪坐在木工房外面的一張小凳上，手里捧著那個鑲著貝殼的小絨面盒，那副樣子就好象捧著她最寶貴的東西，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但是艾米爾爸爸咕噥著說：“愚蠢的生意，一個破絨面盒子！”
小伊達(dá)還沒注意到她爸爸的到來，所以沒有住聲，還在那里重復(fù)著艾米爾在黑暗的木工房里說過的話。當(dāng)艾米爾爸爸聽清她在說什么的時候，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做為教區(qū)委員的他，從來不能容忍在卡特侯爾特聽到這種粗野的話，從伊達(dá)那嬌細(xì)的嗓門說出這些話來就更糟了。
“住嘴！伊達(dá)！”艾米爾爸爸大喝一聲。說著他從窗口伸進(jìn)手去抓住艾米爾的衣領(lǐng)。
“混賬小子！你坐在這里教你妹妹罵人呀，啊？”
“我沒有，我不過告訴她千萬別說“螞的”，我還告訴了一些別的她也要當(dāng)心的話�！�
現(xiàn)在你知道六月十二日那天艾米爾都干了些什么，雖然并非什么都好，但是總得承認(rèn)他干了幾件聰明的事。想想他一下子掙了那幺多東西。一頭挺捧的奶牛、一只呱呱叫的母雞、一個漂亮的面包鏟子、另外還有足夠用來做個大干酪的牛奶。
唯一一個被他爸爸抱怨的就是那個舊絨面盒子。雖然沒有什么大用處，但是小伊達(dá)那么喜歡它。她把她的頂針、剪刀和她從主日學(xué)校得到的一個小歌本，還有一小塊漂亮的藍(lán)玻璃和她的紅發(fā)帶都放在盒子里。當(dāng)她剛得到這個盒子時，盒里還放著一札舊信，她馬上把信倒在地板上。這天晚上，當(dāng)艾米爾從木工房里被放出來走進(jìn)廚房時，他看到那札信被扔在一個角落里，就拾了起來。這時阿爾佛萊德手里拿著蠅拍走進(jìn)來，他在拚命地?fù)浯蛏n蠅，好讓李娜在廚房里過個沒有蒼蠅的星期天。艾米爾叫他一起來看信。
“什么東西都會有用的。”艾米爾說，“要是我需要給誰寄信時，這里已經(jīng)有一大堆寫好了的�！�
信札最上面是一封美國來信，艾米爾一看到它立刻興奮地吹起了口哨。
“看，阿爾佛萊德，我們這里有一封美國來信。”
阿德利亞是巴克赫爾瓦家的大兒子，很久以前就到美國去了。他走后就來過一封信，整個勒奈貝爾亞都知道這件事，大家還為此特生阿德利亞的氣，并為他那可憐的父母雙親打抱不平。但是阿德利亞在信里究竟寫了什么卻不得知，巴克赫爾瓦家人對此也緘口不言。
“不過，現(xiàn)在可以知道了�！卑谞栒f。這個聰明的孩子已經(jīng)會認(rèn)字了，手寫的、印刷體的，他都認(rèn)識。
他打開信封，大聲念給阿爾佛萊德聽，一眨眼的工夫就念完了，因為那封信特別短，上面寫著：“我看到一只熊，寄給你們地址。再見�！�
“這封信，我想沒什么用�！卑谞栒f。不過他還是應(yīng)該等等再說這話更好。
這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六月十二日正在接近尾聲。夜晚為卡特侯爾特人帶來了寧靜，既包括人也包括動物，就是不包括李娜，她正在牙疼，并躺在沙發(fā)床上呻吟和嗚咽。六月的短短的夜很快過去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艾米爾的生活中新的一天也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