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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號在線閱讀

作者:經(jīng)典名著 文章來源:外國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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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露絲!卑驳卖敭斎桓吲d得到這樣一位有知識有教養(yǎng)又漂亮的上流社會女孩兒的夸獎,但他其實不知道,露絲感謝他更多地不是出于對泰坦尼克工程上的設(shè)計和建造,而是感激他用泰坦尼克為露絲提供了認識杰克的機會。如果沒有這艘大船,露絲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結(jié)交杰克這種平民藝術(shù)家朋友,那她的生活該是多么乏味無聊啊!露絲所謂的“神奇”,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含義了。想到此,露絲情不自禁地朝對面的杰克望去。

一位頭發(fā)雪白、制服雪白的老年侍者,正站在杰克左側(cè),手中端著一大托盤,上面放著小盤子的深褐色的魚子醬。

“先生,要怎樣食魚子醬呢?”雖然是侍者,但那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斯文派頭,說起話來的紳士風(fēng)度,都提醒人們他是皇家郵輪上訓(xùn)練有素的專職角色,詢問之后,他就躬著腰,靜靜地等著杰克的回答。

這下又把杰克難住了,侍者的問話顯然說明魚子醬有多種吃法,可杰克一種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呢,魚子醬就是魚子醬,既然已經(jīng)是熟食可吃了,那放在嘴里不就行了嗎?為什么還要有花樣呢?杰克無法理解上等人的繁瑣習(xí)俗,他又不想令自己顯得太沒經(jīng)過大世面,于是他干脆放棄這道菜:

“不,我不吃魚子醬,一向都不大喜歡!苯芸撕茏匀坏財[脫了困境。

一直悄悄觀望著杰克的露絲聽到了他的回答,杰克的機智令她低頭暗笑了一下。

魯芙?jīng)]忘記對杰克的繼續(xù)攻擊,她認準了今天要讓杰克當眾出丑,把他從上層人中徹底趕出去,再不給他混跡于其中的機會。

“道森先生,你住在哪里!濒斢@然是要提醒杰克不要忘記自己的出身和社會地位。

“目前地址是皇家郵輪泰坦尼克號,將來住在哪里要看上帝的恩寵了!苯芸撕苡哪貞(yīng)答。

“那你怎么會有錢出來旅游呢?”露絲的母親對杰克能登上泰坦尼克號并且與自己的女兒相識始終耿耿于懷。

而杰克并不介意露絲母親明顯的反感甚至敵意,他索性坦坦蕩蕩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到處工作,在貨船碼頭打工時,玩撲克牌贏得了泰坦尼克號的船票,真是十分幸運!

所有的上等人都感到驚訝,他們聽不明白杰克說的打撲克贏船票是個什么意思,就像杰克無法理解他們一樣,他們無法了解平民社會的生存方式和游戲規(guī)則。

“人生也許就是一場幸運游戲……”船商艾斯梅先生似乎聽懂了杰克的故事,接過了話頭。而卡爾不認為如此。為顯示自己的高明,他要把話說得更具哲理些,就朝杰克問道:

“人要創(chuàng)造命運,你是這個意思,對嗎?”

杰克點了點頭,就算表示同意。

“那么你覺得無根的生活有意思嗎?”魯芙又發(fā)起了新一輪進攻,她口氣中鮮明的傾向性表示了對杰克這種生活方式的不認同,胖夫人莫莉反感她的不斷挑釁,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的表情,擔心地看著杰克,很怕杰克沉不住氣會與這群上層社會的人發(fā)生爭執(zhí)。

“很有意思!苯芸死^續(xù)饒有興味他講自己的故事。

“我雖然一無所有,但也一無所缺、每天呼吸自由空氣,知足常樂。我喜歡一覺醒來,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兒,也不知道會碰到什么人,這才是真我……”杰克發(fā)現(xiàn)席間所有的人都在傾聽他的故事,他知道自己對于他們而言是一個謎,是一個新鮮又好奇的星外來客,他愿意讓這些被種種外皮包裹著的可憐人與他共享人生的自由和隨遇而安的樂趣,于是他又講了下去:

“……有的晚上我睡在橋下,現(xiàn)在則與你們這些上流人士在一起用餐,乘坐世界上最豪華的郵輪。……”杰克停頓了一卜注意到自己的話對幾位紳士有所感染,也注意到露絲一直在專心致志地聽著。

“生命是天賜的,我不想浪費,不知未來命運如何,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杰克說到此處,發(fā)覺卡爾和露絲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也停止了嘴里食物的咀嚼,卡爾取出香煙,正欲拿出打火機點上,杰克手疾眼快,一聲:

“接著,卡爾!享受每一天!”就扔過去了自己的打火機。那動作嫻熟瀟灑,頗具男子漢風(fēng)度,也傳遞了對卡爾的友好和寬容。

杰克得到了所有上層人士的好感,他的話沖散了慣常席間的寒暄套話和虛偽的恭維餡媚,人們開始有說有笑,氣氛輕松了許多。

“說得好!”胖夫人第一個鼓掌。

“說得精彩!”艾斯梅先生也放下酒杯鼓起掌來。

無論各人的理解有多大差異,“享受每一天”的確成了此時此刻每一個人都能接受都愿意奉行的一句話。

露絲覺得杰克的話猶如一縷春風(fēng)吹進她干涸寒冷的心田,她由衷地贊美這句話,就舉起酒杯,朝著杰克、也對所有的紳士夫人,大聲地說:“亨受每一天!”

“享受每一天!”在座的各位上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男人一飲而盡,女士們也都盡興地大飲了一口,連魯芙也沒例外。

“精彩極了!”又是艾斯梅先生。

餐桌不遠處的角落里,樂隊奏起了音樂。這是由四位小提琴手和一位大提琴手組成的弦樂隊,輕柔婉轉(zhuǎn)的提琴聲使餐廳充滿溫馨祥和的家族氣氛,大概這本該是泰坦尼克號所追求的賓至如歸的境界,但是配上刀叉杯盤的碰撞聲和紳士女士們各顯神通的高談闊論,仍不免流俗地成了地道的上流社會沙龍。畢竟泰坦尼克號是艘郵輪,是艘供人們從此地到彼地的交通工具,說它是公共場所、是大眾集市也是不為過的,因為在這里,所有人都會有些放縱。

“布朗不知道我把錢藏在了火爐里,他回家時爛醉如泥,就點起了火爐……”莫莉夫人講起了她發(fā)家史中的趣聞,百無聊賴的貴人們開始了新的話題。

趁著眾人說笑的混亂,露絲走近杰克,輕聲對地說:“接著該是到吸煙室喝白蘭地了!

果真,露絲剛說完,艾斯梅先生就站了起來,他離開餐桌,彬彬有禮地說:

“各位,陪我去喝杯自蘭地嗎?”

男士們紛紛起立,卡爾也在其中,為了表示對泰坦尼克號船主的恭敬,他們是一定要接受邀請的,無論心中愿意還是不愿意。

“到了那個房間他們就開始互相吹捧,好像自己是宇宙的主宰……”露絲小心地向杰克介紹著上流社會男人們的虛偽和自以為是,似乎她自己根本不是他們?nèi)ψ又械某蓡T。

“女士們,多謝你們的奉陪。”艾斯梅禮貌周到地向女人們告別,然后走出了餐廳,幾乎所有的男士都跟在了他的后邊。

卡爾走到露絲身后:

“我送你回客艙好嗎?”

“不,我要留在這里。”露絲拒絕了卡爾的安排。

“來,莫莉夫人!”杰克起身,走到胖夫人身邊?栆詾榻芸艘惨S他們一起去喝白蘭地,他可不愿意這個下等人進入他們談天說地的場所,就故意問道:

“道森先生,也想跟我們一起去?不想留下陪女士們?”

杰克根本沒有要與他們同去臭吹臭擂的意思,他立刻明確表態(tài):

“不,不,多謝了,我要回自己的客艙了!

“很好,的確,我們會談?wù)谓?jīng)濟大事,你不會感興趣的。”卡爾舒了口氣,為馬上就與這個格格不入的底層青年分手而慶幸,不過他倒沒忘記紳士的禮貌:

“道森先生,多謝你與我們共進晚餐!比缓蟪芸巳踊厮拇蚧饳C,徑自走了出去。

“一定要走?”聽到杰克說要回客艙,露絲有些失落,她還想與杰克在一起多呆一會兒,無論做什么事情。

“和那些奴隸一起劃船的時間夠長了,晚安,露絲。”杰克把那幫被身份地位所累、被金錢財富所困的上等人稱為生命的奴隸,和他們在一起對杰克而言不僅毫無樂趣,簡直就是活受罪,他可不想再奉陪了。可只露絲,就另當別論了……

杰克俯下身子,托起露絲的手,深情含蓄地吻了吻,眼光里流露出期盼等待的目光,魯芙看到了兩人告別的場面,以為女兒與這個毛頭小伙子的交往終于結(jié)束了,臉上也溫和了許多,但她哪里知道,就在杰克托起露絲手的一秒鐘內(nèi),露絲手心中留下了一張紙條,她本能地攥住了它,目送著杰克走出了大了。

露絲的心怦怦跳著,她知道自己與杰克的交往還沒有結(jié)束,遠遠沒有結(jié)束。她的心告沂她,為了能從杰克那兒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快樂,真希望泰坦尼克號能在大海上多漂流些日子……

“享受每一天,在鐘樓見……”看著紙條上杰克的留言,露絲的心亂了,但幾秒鐘后,她就悄悄離開了乏味的女士們,打定主意去赴約了。

樓梯頂端的環(huán)形平臺中央,是一座古老的壁式掛鐘,白色的鐘盤上鑲著記時用的羅馬數(shù)字,一長一短的時針在白底上顯得格外分明,好像時間老人在隨時監(jiān)視著這里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的確,一次真正的約會就要來臨。如果說杰克與露絲的邂逅是在昨晚船艉甲板上露絲欲跳海的剎那,今天一整天的交談不過是露絲出于禮貌和謝意的回訪;而此刻卻是站在鐘樓面前,背對樓梯的杰克主動向露絲發(fā)出了邀請。但這第一次約會還遠不是我們的男女主人公相互傾心愛慕的時刻,他們既沒有羅米歐朱麗葉那種一見鐘情的青春沖動,也沒有出于某種肉體欲念的狂熱刺激,畢竟一個是天馬行空、四海為家的流浪藝術(shù)家,一個是已訂了婚的上層社會少女。盡管他們相互吸引,互有好感,但彼此都十分清楚各自的身份,更清楚人世間有些事情幾乎是不可逾越的。

那么,杰克為什么要約會露絲呢?

忐忑不安的露絲一邊登上樓梯,目視著杰克的背影,一邊在心中詢問著自己;他會約我去做什么呢?為什么我?guī)缀鯖]有猶豫就來了呢?

對于露絲來赴約,杰克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堅信她會來,會不加猶豫也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見而來,至于為什么對露絲如此有信心,杰克也說不清楚,是緣份?是觀察到的露絲對上流社會的逆反心理?還是兩人之間隱隱約約產(chǎn)生的默契?總之,杰克相信自己的判斷:露絲一定會來。今天他要給露絲一個真正愉快歡樂的夜晚,讓她把一切煩惱、憂傷統(tǒng)統(tǒng)忘掉,至少在泰坦尼克號的這個晚上。

像是計算好了分分秒秒,像是杰克的身背后還有一雙眼睛,就在他以極其優(yōu)美瀟灑的姿態(tài)回轉(zhuǎn)身來時,露絲正好走在離他幾步遠的臺階上。已脫下黑色禮服的杰克,此時身著銀灰色束腰的西服背心,露出他庭美體魄的身材,別有一番風(fēng)度,他向露絲伸出了自己的手,但這次沒有接過露絲的手去吻它,而是親切地將露絲拉到身邊,熱情洋溢地問:

“想?yún)⒓诱嬲奈钑䥺??p>泰坦尼克號三等艙,平民百姓組成的乘客也在舉行聚會,這就是杰克所說的“真正的舞會”。

幾個工人模樣的人敲打著手鼓,雖然動作不夠規(guī)范,但鼓點節(jié)奏卻鮮明有力,站在手鼓后面的是兩位風(fēng)笛手,愛爾蘭民族風(fēng)格的風(fēng)笛聲悠揚地傳遍整座大廳。這里的空間遠沒有上等艙宴會廳那么宏偉開闊,更沒有雕梁畫棟的裝飾品和藝術(shù)品點綴,除了幾張條桌、木椅之外,就是供三等艙乘客跳舞戲耍的平地了。乍一進去,就立刻感到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里人擁人擠,誰也不應(yīng)酬恭維誰,誰也不需要悄聲細語地交談,可以盡可能地大著嗓子說話,盡情地揮舞手足伸展四肢。這里沒有準會笑話誰,誰也不必介紹自己的家世、名份或是什么頭銜。一股混合著劣等煙草的氣味彌漫著整間屋子,誰來到這里都會被向由平等的消閑空氣所感染,都會情不自禁地讓自己卷進這一群泰坦尼克號乘客的親情之中。

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的一對老人合著風(fēng)笛和手鼓的節(jié)拍跳著傳統(tǒng)的民間舞蹈,也許這是他們?nèi)松械淖詈笠淮温眯,泰坦尼克號圓了他們的夢。他們跳得盡情盡興,盡管動作有些遲緩,甚至不大協(xié)調(diào),但仍是那么悠然自得。好像整個泰坦尼克上只有他們兩個……

一對青年男女手牽著手開始了雙人舞。看上去他們是剛剛在泰坦尼克號認識的新旅伴,小伙子略有凡分靦腆地問著姑娘:

“可以把手放在這里嗎,”顯然他是要用手臂摟著姑娘的腰,姑娘大大方力地點了點頭,兩個人開始翩翩起舞。幾分鐘后,這一對年輕人就旋轉(zhuǎn)得自如瀟灑,好像多年的舞伴了。

無論是裹著圍巾的鄉(xiāng)間婦女,還是頭發(fā)蓮亂的雜役工人;無論是苗條纖細的少女,還是粗魯高大的壯漢,無論是講英語的,還是操西班牙吾、瑞典語的,這里的人都無拘無束,無憂無慮。是泰坦尼克把他們聚集在了一起,他們要在這艘世界上最被人羨慕的大船上愉快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享受每一天!”正是三等艙所有人不約而同的人生信條。

自被杰克帶到這里的第一分鐘起,露絲就有了新生活新生命的覺醒,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張著大大的嘴吸著,似乎她所看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都在朝著她微笑,歡迎著她的光悵她所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讓她感受到親人的溫暖呵護,都如一股暖流涌遍她的全身。如果說在上等艙宴會廳鐘樓處接受杰克的邀請來三等艙是出于好奇心,那么此刻露絲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覺。雖然她第一次參加平民社會的舞會,但卻一點兒不覺得陌生,似乎自己本該屬于這里而并不屬于上等艙的那些人。

母親、卡爾,還有那群貴婦人,露絲只想盡快忘掉他們,至少此時不要再去想他們。

把露絲帶來安置在桌旁后,杰克就蹦到舞池去了。他的舞伴是一位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大而圓的眼睛、胖而圓的臉蛋,一頭卷曲的長發(fā),簡直就是個洋娃娃。她就是杰克在甲板上寫生的那個小姑娘,從那以后,小姑娘對杰克頗有好惑,找機會就要和杰克在一起,不是讓杰克給她畫畫,就是要杰克講故事,陪她玩游戲,有時她父親來找她也拉不走。像杰克這樣侍人親密友善,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隨和樣子,又有誰會不喜歡他呢?噢!對了,當然有,魯芙、卡爾,還有卡爾的勒杰——那個一臉嚴肅、好像天生就被抽取了笑神經(jīng)的家伙,不是都明顯地表示過對杰克的厭煩嗎?這也難怪,因為一看見杰克,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缺少了些什么,而杰克天性中所具有的樂天達觀,是他們終生也學(xué)不會的。

小姑娘和杰克手拉著手、面對著面地蹦跳著,她的身高剛剛到杰克的腰部,所以她的手高高抬著,而杰克卻要半伏著上身才能與她保持平衡。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舞伴,看上去滑稽可笑,但不僅小姑娘跳得認真,連杰克也像回事兒似地牽引著小姑娘左搖右擺不停地旋轉(zhuǎn)。小姑娘的小大人勁兒和杰克的頑童氣引得大家為這一對兒叫好,不時為他們的動作鼓起掌來。

露絲正與桌旁一男人聊著天兒,沒人注意到她是頭等艙的來客,也沒人意識到她與他們有什么不同。露絲大口地喝著飲料,還與對面一個操西班牙語的大胡子比手畫腳地談?wù)撝裁,其實她根本聽不清那人在說什么,因為房間里聲音嘈雜,鼓聲、笛聲、笑聲、舞聲匯集到一起,成了個聲響大雜燴。平民社會的五光十色令露絲感到興奮舒適,她沒有拘謹也沒有束縛,幾天來的煩悶一掃而光,只覺得今晚的泰坦尼克格外美好動人。

杰克和小姑娘跳得正歡,杰克滿頭滿臉流著大汗,冒著熱氣。與晚禮服配套的那件白襯衣早已敞開衣領(lǐng),但僵硬的領(lǐng)片不斷摩擦杰克晃動中的脖子,使他惑到不舒服,他時不時拽拽領(lǐng)子,但仍顧不上脫掉它。看著杰克那股投入又忘我的表情,露絲覺得挺有意思,好像又認識了一個新的杰克,情不自禁地合著節(jié)拍鼓起掌來。忽然坐在離露絲只有一步之遙的一個中年男人摔倒在地上,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沒有坐穩(wěn),那人摔得很狠,酒也都灑在了自己身上,把露絲嚇了一跳。她正要起身去扶那人,卻見他一咕碌又爬了起來,臉上既沒有痛苦也沒有埋怨,反而一把接過旁人的酒杯繼續(xù)喝了起來。更讓露絲感到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對那男人的意外毫不在意,也不加干涉,只是友好地朝他看看,又接著跳自己的舞,唱自己的歌,就像完全沒人摔倒過一樣。露絲覺得這里的人相處起來太簡單大輕松了,這在上層社會是難以思議的。一想到沙龍客廳里那些繁文褥節(jié)和大驚小怪,露絲就覺得倒胃口,趕緊甩開了那些念頭。

杰克手牽著小姑娘在人群中轉(zhuǎn)著圈,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露絲。趁小姑娘累得氣喘吁吁站在那里時,杰克放開手俯身又對她說:

“我請她跳,好嗎?”說完就拉起了坐著的露絲,露絲略有點兒涼訝,但仍被杰克拉到了舞他邊上。小姑娘臉上露出不大高興的樣子,杰克立刻安慰道:

“她比不上你的,考拉!毙」媚镄α恕

“來,跟我來!”杰克要把露絲拉到舞他中央去。

“不,杰克,等等,我不會跳!”露絲覺得有點兒緊張。

“沒關(guān)系,要靠得近一點兒……像這樣……”說著,杰克就托住了她的腰,帶著她輕盈地滑向人群。

“我不會步子。”露絲乍一跳顯得拘謹,步子有些亂,再說她也的確沒跳過這種大眾化的雙人舞。

“我也不會,跟著音樂節(jié)拍跳,別想別的!”杰克鼓勵著她,就像昨天夜里鼓勵她用力向上不要掉下大海一樣。露絲覺得,從昨天晚上起,杰克好像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慧星,只要有他在身邊,就有勇氣有樂趣,就可以去做許多自己本來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跳舞本就是露絲的專長,從小受過嚴格的舞蹈訓(xùn)練,只不過她從小到大的生存環(huán)境與這里太格格不入,使她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經(jīng)杰克一提醒,她才發(fā)覺其實自己正在尋找著節(jié)奏的感覺,而且很快就踩踏自如,與杰克配合得協(xié)調(diào)默契了。

幾分鐘以后,這一對青年舞伴就成了三等艙舞廳里眾人矚目的人物。一個是翩翩少年,一個是美貌少女,不僅使平民舞廳里增輝添彩,更帶來了一股洋溢著青春活力的朝氣。沒有人停下自己的舞蹈,但又都在欣賞著他們大起大伏、旋轉(zhuǎn)自如的舞姿,手鼓敲得更響,風(fēng)笛吹得更亮,杰克與露絲的雙人舞把三等艙舞會推向高潮……

“停停,杰克,停一停!”露絲一邊跳一邊大聲笑著叫著。她好像要告訴杰克什么事情,但杰克此時什么也不想聽,也根本聽不見,只是想擁著露絲不停步地跳下去。大概是覺得舞池里還不夠過癮,杰克又不管不顧地把露絲帶到了舞廳邊緣的一個小平臺上,這里可能是演出區(qū),供專業(yè)演員表演用的,離地面約有一米高,杰克一步跳上去,也把露絲拉了上去。杰克放開露絲,把雙手背在身后,用皮鞋的尖部和跟部敲出響亮有力的節(jié)拍,跳起了當時最時髦的踢踏舞。杰克的膝蓋抬得很高,小腿伸得筆直,但腰部以上卻平穩(wěn)得絲毫不動,只有腳下飛速地變換著位置和節(jié)奏,只憑腳尖的動作就令人眼花繚亂。看得出來,杰克在踢踏舞技藝上下過功夫,他果然是舞廳好手。也許是受了杰克的感染,也許是好勝之心要與杰克比試比試,露絲像打擂臺似地站到了杰克旁邊,面對舞臺下的眾人,竟毫不猶豫地甩掉了皮鞋,光著兩只穿黑絲襪的腳站在了臺上,她兩只手扯起左右兩側(cè)的裙邊,使人們能夠一無遮攔地看到她的小腿像只蝴蝶以地跳了起來。露絲也是舞動著腳尖腳跟,節(jié)奏合著杰克的拍子,那意思像是在說:“看我也行!”杰克欣賞地笑了。接著露絲又做了更難一些的新節(jié)奏的踢踏動作,杰克也立刻模仿了一遍,準確無誤。一個是黑亮的皮鞋在躍動,一個是柔軟的纖足在閃動,四只腳展示出的生命律動。青春活力令所有人傾倒,舞廳里發(fā)出震耳的歡呼聲、鼓掌聲……杰克與露絲的手又一次緊緊拉在一起,跳起了新的雙人舞。他們忽兒臉對臉,忽而背對背,無論是哪種姿態(tài),都伴隨著腳下飛快旋轉(zhuǎn)的舞步。轉(zhuǎn)著轉(zhuǎn)著,露絲就失衡撲倒在了杰克懷里!

上等艙的咖叫廳里,紳士們果然在議論著政治經(jīng)濟的大事,一個個面目嚴肅、煞有介事的樣子。露絲說得沒錯,好像他們就是人類命運的主宰似的。本世紀初,西方資本主義經(jīng)濟仍在迅速發(fā)展。有些歐美國家已進入了資本壟斷階段,什么輪船大亨、鐵路大亨、滿天飛的跨國財團的確控制和主宰著一些行業(yè)的生存發(fā)展,而這些財團又都與政界要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些政府要員干脆就是某一時團的成員或由某一財團豢養(yǎng)的附庸,難怪這些有錢人湊在一起時,對政治、法律甚至國家的所有事物,都可以隨意指手畫腳、頤指氣使了。

卡爾吸著香咽來回踱著步。原本已年輕的面孔露出一副老于世故的傲慢神態(tài)。他們正在討論美國最近的洛克菲勒財團案,這也是大亨們勢必關(guān)注的事情。

“……超越了聯(lián)邦政府規(guī)定的權(quán)限范圍……”卡爾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洛克菲勒說最高法院不受理此案……”另一紳士透露著自己聽到的有關(guān)此案的新消息……

三等艙舞廳,平民旅客們?nèi)栽诳裎琛逢犂镉侄嗔耸诛L(fēng)琴和吉他。桌角處不喜歡跳舞的男人們圍成一圈在看兩個人掰手腕比賽。賽者一個是身高馬大、長著大胡子、說著西班牙語的人,臉上一副勝者必我的神情;另一個顯得斯文許多,個子體魄也遠不如對方,但他也好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捋著袖子,伸縮著手掌,大有躍躍欲試之勢,旁邊圍觀的人大聲喊叫著助興,手舞足蹈使出的勁兒一點兒不亞于比賽者。掰手腕這游戲,實在是非下層社會人莫屬了。它不需要任何場地、任何器具,不需要有任何的輔助設(shè)施,只要有兩個有手的人,比賽就能進行,照樣能決出勝負,照樣賽得公平,玩得盡興。不知道是誰發(fā)明的這個玩兒法,它所需要的技巧和力量完全不需要進行專門的訓(xùn)練、而需要平日里干活時使得上的蠻勁兒和巧勁兒!盎顑骸备傻煤玫娜艘欢茉陉髢罕荣愔蝎@勝,這是公認的,所以這游戲就是為勞動者創(chuàng)造的。對于像卡爾那類人,就是看著也不會玩,就是玩兒也贏不了,這大概也算是個社會分工吧。

這邊掰腕兒比賽熱火朝天,那邊杰克與露絲已跳得精疲力竭。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舞他,擠進桌邊的人群,汗出得太多,渴得喉頭冒火,杰克從桌上取來兩大杯飲料。遞給露絲一杯。露絲接過杯子,仰起頭,大口大口地飲了起來,那樣子活脫脫一個社會底層勞動姑娘,全然沒有了上流社會貴族少女的矜持和典雅,把杰克幾乎看呆了。剛才跳舞的葉候,杰克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露絲,她那豪爽開朗的大笑,她那活潑熱烈的動作,使杰克認識到了她的天性,對她急于要擺脫周圍的環(huán)境、周圍的人有了理解。而此時,杰克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新露絲身上的更新的一面——言談舉止都更像自己圈子里的人!杰克被露絲放肆地喝飲料的樣子吸引住了,自己手中的杯子反而沒有動。

“看什么?你以為頭等艙的女孩兒不會喝水?”露絲沒有了向杰克學(xué)吐口水和最初與他跳舞時的拘謹,她從容大方地又仰脖大喝了二口,樣子依然灑脫,可就在露絲昂頭的一剎那,她身后的一個男人不經(jīng)意地撞到了她身上,把她手中的飲料打翻,全都灑在了露絲裙子上,也使她受了一驚。杰克當然不能容忍露絲受到欺負,他立刻要上前去與那個人理論,沒想到,露絲反而寬容地一笑,抖了抖身上的水滴,表示毫不在意,那人抱歉地點點頭,走了過去。

掰腕子比賽結(jié)束了,三盤兩勝,結(jié)果西班牙人是輸家。大家本不計較輸贏,只是為了娛樂,為了在泰坦尼克號上消磨時光。于是,男人們都拿起了酒杯,他們操著不同的語言,不知道為了什么,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只是共同祝福著,干著杯,露絲也喝了不少酒……

“看著!”露絲把酒杯遞給杰克,突然心血來潮地從旁邊一陌生男人的嘴上取下人家正吸的香煙,就放進了自己嘴里,大大地吸了一口,嘴里冒出了一股青煙,這下又把杰克驚呆了,原來這個富家女還會吸煙!可讓杰克心驚的事情還沒有完,露絲還回香煙,脫掉披在肩上的外套,對杰克大聲說:

“替我拿著,幫我提起裙子!比缓笏褪疽庾尡娙碎W開,自己站在了正中。杰克莫名其妙地一手拿著她的外套,一手提起了她的長裙邊兒,好奇地看著她。只見她雙手高高舉過頭,伸得直直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收起腹部,挺起胸部,將兩只赤腳的腳跟漸漸抬離地面。杰克這才明白,她是要表演芭蕾動作。露絲做完了準備動作,就真的開始用腳尖頂?shù),一點點讓腳跟腳掌提起,最后果然在剎那間兩只腳尖同時立起,整個身體靠腳尖支撐了起來,人們高叫著為她的表演喝彩。露絲堅持了幾秒鐘,終于疼得忍不住了,一頭撲在了杰克的懷里,杰克被露絲天真無邪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露絲也開心地笑著。

“天!”一個婦女尖叫著。

“你沒事吧?”杰克怕露絲的腳會受傷。

“沒事,只是很多年沒有練習(xí)過了!”露絲笑得彎下了腰……

卡爾的勒杰奉命各處尋找露絲,難為他竟會找到三等艙的舞廳來。當勒杰正走到進入三等艙的樓梯時,發(fā)現(xiàn)了露絲,她剛好表演完芭蕾舞動作,栽倒在杰克懷中大笑著。那放肆的舉止,那毫無顧忌的笑聲,令勒杰驚訝地怔住了。他從未在卡爾那里見到過如此狂放的露絲,在他來看,這女孩兒大概是出了毛病,是被魔鬼偷去了靈魂。勒杰轉(zhuǎn)身就走,匆匆跑去報告給卡爾了……

“好兄弟,盡力演奏吧!”杰克又來了情緒,對樂隊的幾位樂手夸贊之后,拉著露絲重又跳入舞他。

一支更歡快更活潑的舞曲開始了,這次是民間集體舞,舞廳里所有的乘客都手拉手圍成一個大圈,然后再分別交換位置,交換舞伴,所有的陌生人在舞中都成了朋友。音樂聲充滿整個舞廳,男人的臉上流著一條條汗水,女人的衣裙被汗水粘在身上,沒人去笑話你的舞姿是好是壞,沒人挑剔自己的舞伴,大家互相說著笑話,時時爆發(fā)出啼亮的笑聲。最令人興奮的,是所有的人的腳下都有節(jié)奏地踏著舞步,追隨著手鼓、風(fēng)笛、吉他還有手風(fēng)琴的樂聲。

沒有人想起憂愁的事情,這里是泰坦尼克真正的狂歡之夜……

泰坦尼克是座不夜之城……

露絲完全陶醉了,忘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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